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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 顏元集
  • 顏元
  • 4971字
  • 2015-12-26 18:56:15

朱子「半日靜坐」,是半日達么也,「半日讀書」,是半日漢儒也。試問十二個時辰那一刻是堯、舜、周、孔乎?宗朱者可以思矣。

朱子謂: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學官德行、道藝不可為表率云云。

朱子學術只是禪宗、訓詁、文字、鄉原四者集成一種人,而好間論古今人物事情耳。如其辟佛、老,皆所自犯不覺,如「半日靜坐」、「觀喜、怒、哀、樂未發氣象」是也。好議人非,而不自反,如此處「禮官不識禮,樂官不識樂,學官德行、道藝不可為師表」,殊不思皆先生輩也,皆先生輩誤之也。

朱子言:佛氏齋戒,變為「義學」。

吾素所聞于佛氏只撻諢之宗,寂滅之禪耳。自浙儒錢曉城集中,始知佛家有義理宗派。今朱子只名「義學」,隱卻理字,為其一代理學先生諱也。不知廢卻堯、舜「三事」,周、孔「三物」,不用習行工夫,而只囗談義理者,皆禪也;只筆寫義理者,皆文人也。天下知二者之非儒,則乾坤有生機矣。

朱子言:肇論只是「動中有靜」,如東坡「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之意,此是「齋戒之學」一變,遂又說出這般道理來。及達么入來,又翻了窠臼,說出禪來,又高妙于「義學」,以為可以直超徑晤。其始足以鉗制愚俗,其后遂使有國家者制田給宅,以相從陷于無父無君之域,而不自覺。雖隆重儒學,而選舉之制,終不出于言語、文字之工。又以道無越于釋、老,而崇重隆奉反在于彼,至于二帝、三王之大法,一切不復有行之者。

釋氏心靜見理,老氏亦難為抗衡。

是先生輩庸愚,被他壓倒,未必老子出其下也。

今日釋氏,其盛極矣;但程先生所謂「執理反出其下」,吾儒執理既自卑污,宜乎攻之而不勝也。

先生與二程、羅、李都在他范圍,豈不盛乎!而反言辟之,烏能不出其下乎?又不特下之,且入之,不覺代滅孔子之道矣;吾道之弘范、賈輔也。程、朱亦別樣禪宗耳,故皆以達么之靜坐為下手真工夫。不知但能習行周、孔三物、四教,一切禪宗、訓詁、文字、鄉原諸不可窮詰之邪說、曲學,皆如太陽一出,霜露盡消矣。

昔在定州,坐王生楷禮齋,言及程、朱滅孔子之道,生遽怒起罵予曰:「先生萬世罪人矣!」予笑謂曰:「坐不一時,使楷禮自言程、朱滅孔道矣。」生曰:「先生百計不能使我如是言。」予因約之以有問必答。生曰:「唯。」予因問曰:「王楷禮真定好秀才乎?」生曰:「不敢當。」予曰:「考優等,即好秀才也。發落時同府好秀才皆曾遇見乎?」曰:「然。」「皆讀朱某集注者乎?」曰:「然。」「皆遵程、朱注講書者乎?」曰:「然。」「皆遵之作文者乎?」曰:「然。」「八府秀才同然乎?」曰:「然。」「八府童生亦然乎?」曰:「然。」「天下生、童皆然乎?」曰:「然。」「無一不遵宋儒,讀之、講之、作之者乎?」曰:「然。」「吾請于吾兄,求一如孔門身通六藝之賢,頗通一二藝之門弟子,如七十人、三千人者誰乎?」生仰首沈思久之曰:「無之。」予又問:「不拘目見,耳聞皆可。」生又對:「無之。」予曰:「普天下皆宋儒徒,曾無一習行經濟之孔子徒矣。請問誰滅孔子道乎?」生拜手笑伏曰:「信矣。」

朱子謂:佛氏四十二章經,其說卻自平實。

佛氏四十二章尤空幻到極處,朱子反道平實,此是禪根先成,胸中不自覺處,正如論語注稱「佛彌近理」,一般病也。

朱子謂:楊雄太玄經皆是。

是自先生輩稱述亂臣、賊子之書。表章太玄,謂之「大醇、小疵」,與孟子一例較論,方亂人聞聽耳。誰曾宗為儒者哉?是不足怪也,太玄與太極圖、近思錄諸書根蔓連綿,亂圣道而雜歧之,新莽之周、程、朱、邵也。闡玄,皆自為地也。

朱子謂:臨濟若不為僧,必作大賊。

作大賊殺人命,作僧殺天理,一也。

朱子謂:道之在天下,一人說取一般,禪家最說得高妙去,吾儒多有折而入之者,惟有學問底人不被它惑。

吾謂道之亂,道之亡,病根全在一「說」字。堯、舜之世,道不外「六府」、「三事」,學不外「和其事」,「修其府」。周、孔之宗,道不外「三物」、「四教」,孔之「文」即周之「藝」;行即周之「六行」;忠、信即總括周之「六德」也。此外無道,學即學此,習即習此,時習實時時習此也。「無行不與」,即與三千人同行乎此行義,「達道」即與四海之民同達乎此也。堯、舜、周、孔豈啞人哉,全不事乎說。至漢人以書說,晉人以囗說,圣人之道,亂而亡矣。宋人書、囗兼說,開壇虎座,動建書院,曰大明道法也;抑知實晦之盡乎?吾之就聘肥鄉也,仍名書院堂曰「習講」,實有苦心,剛主猶不取,曰:「不如盡掃世套,仍用先生家墊名,曰『習齋』。」

朱子謂:厭薄世故,而欲盡空一切者,佛氏之失也。機關巧便,盡天下之術數者,老氏之失也;故世之兵、數、刑名,多本于老氏。

盡空一切者,卻不曾盡空,以吾中夏圣人之遺澤自在人心,自在遺俗,非佛氏不近人情、全無天理之道所能空也。惟先生輩以佛氏之實,滅圣人之業,而我中夏之學術盡亡,無由成人才,而一切乃真空矣。嗚呼!豈惟吾道哉?雖求老氏之機關巧便,兵、數、刑名,何可得哉?故曰,宋儒為金、遼元、夏之功臣。

朱子謂:釋氏說真空,卻是有物,與吾儒說略同。

朱子所見之儒道,即釋氏精微處,故說略同。

朱子說:老氏只是存得一個神氣,伊川只就跡上斷便了,不知它要何用?

吾之異于宋儒者,只謂非堯、舜、周、孔之跡也。

朱子謂:釋氏以事理為不要緊而不理會。

先生輩還欠向事上理會。

朱子謂:釋氏所謂「敬以直內」,只是空豁豁地更無一物,卻不曾「方外」。圣人所謂「敬以直內」,則湛然虛明,萬理具足,方能「義以方外」。

吾嘗言「宋儒『主敬』而廢『六藝』,是假儒門,虛字面,做釋氏實工夫」;不知釋氏亦講「敬以直內」也。觀此,及秦檜一生受用在「敬以直內」,則「敬」之一字為自欺欺世之把鼻,吾非厚誣宋人矣。【編者按:「誣」原作「誤」,依文意改。】

朱子言:儒、釋之辨,真似冰炭。

朱子素不曾見到此,何由忽出此一語?

朱子言:佛氏亦見天機,有不器于物者。

佛氏果「見天機,不器于物」乎?朱子所見何氏之「天機」乎?

朱子言:釋氏「入定」,道家「數息」,只是要靜,但他開眼便依舊失了。

宋儒之異此者幾希!

或問:「釋氏只是『勿視、勿聽』,無那『非禮』工夫?」曰:「然。」季通因曰:「世上事便要人做,似它坐定做甚?日月便要行,天地便要運」云云。

既知世上事要人做,何一事不做?須知宋儒「半日靜坐」是半日禪;「半日讀書」是半日漢儒;其能運天地,行日月乎?只大言以自涂抹耳。

朱子言:禪僧叫主人翁惺惺著,正若父母為人所殺,無一舉心動念,方始名為「初發心菩薩」。

吾嘗言「南北二宋人全無了羞惡之心」;又嘗言「宋儒滅孔子之道」,非是宋儒能滅孔子之道,是佛滅孔子之道也。其陷溺邪說只有淺深,淺者遂自見為不染耳。如朱子「以不觀觀之」,見龍川、節夫一流人反厭惡,皆是父母為人殺,舉心動念不真不熱也。故吾嘗言「晦庵之痛哭沾襟,不如象山之截指甲習射。【編者按:「甲」字據第一二條補。】」

朱子言:禪家弄精魂磨擦得來,精細有光彩。

朱子凡到辟禪肯綮處,便談禪有殊味,只因其本來有禪根,后乃混儒于釋,又援釋入儒也。故釋、達之禪易辨,而程、朱之禪難明。

釋氏專以「作用為性」。

「作用為性」四字不差,只佛氏與宋儒偏無作用耳。堯、舜之「明四目,達四聰」,「仁如天,智如神」,盡一身之性也;「克諧以孝,敦睦九族」,盡一家之性也;「百姓昭明,黎民于變時雍」,與天下共盡其性也。天地清寧,萬世永賴,合古今乾坤通盡其性也。今釋氏、宋儒,有伏而無作,有體而無用。不能作之伏,非伏也;無所用之體,非體也。以宋儒言「作用」,已不免無恥,為漢、唐英雄之所笑,而況敢令七十子、五臣、十亂見也?彼釋氏而言之,真如木石談飛舞,妖鬼之尤矣。

朱子謂:佛書中「六根」、「六塵」之類,皆極精巧,故前輩學佛者謂此孔子所不及,必欲窮究其說,恐不能得身己出來。

嗟乎!朱先生迷至此乎!稱其說「皆極精巧」,人謂「孔子所不及」,他何理即吾儒何理,便是為他汩沒了。卻說「人窮究其說,恐不能得身己出來」,尚謂自己窮究其說能自出乎?

華嚴合論精密。

今言朱子信禪,稱其邪說「精密」,宗朱惑朱者必不信,必為力辯,豈知種種不一也。吾于是編厭觀直過,不之辨駁者多矣。

問:「龜山集中答了翁書,論華嚴大旨,不知了翁諸人何為好之之篤?」曰:「只是見不透,故覺得那個好;以今觀之也是好,也是動得人。」

了翁諸人好佛之篤,既云「見不透,故覺得他好矣」,下面卻云「以今觀之,也是好」,然則先生也還見未透?只舉堯、舜、周、孔之道一對質,自判然矣,更何處有些子好?

「佛氏偏處只是虛其理,理是實理,他卻虛了,故于大本不立。」因問:「解禪偈【編者按:「解禪偈」原誤作「禪解偈」,據本條評語改。】,卻恐后人因溫公言,作儒、佛一貫會了。」先生曰:「此皆禪之至陋,妙處不在此。」又曰:「只無『義以方外』,則連『敬以直內』也不是了。」

宋儒偏處只是廢其事;事是實事,他卻廢了,故于大用不周也。人皆知古來無無體之用,不知從來無無用之體,既為無用之體,則理亦虛理。釋氏談虛之宋儒,宋儒談理之釋氏,其間不能一寸。堯、舜名其道曰「三事」,周、孔名其道曰「三物」,殆逆知后世有無事之理、談理之學,而預防之乎!溫公似與程門異,而解禪偈,則宋人之不染于禪者,不亦鮮哉!至于朱子譏人談禪之陋,謂「妙處不在此」,自多得其妙處,更可傷。惟又曰:「只無『義以方外』,則連『敬以直內』也不是了」,真見到語也。

圓覺經只有前兩三卷好。

合你禪宗處便見好耳,番鬼話,有甚好?

禪只是一個呆守法云云;把定一心,不令散亂,久后光明自見,所以不識字的人,才悟后便作偈頌。

參禪之久,悟后便能作偈頌。宋家朱、陸兩派敬、靜之久,便能著書、講學。予少年從二家入手,且能前知來日事,其實與禪一條路徑,一般伎倆,只名為儒,手執經不同耳。試觀堯、舜修、和府、事,周、孔習行「三物」,五臣、十亂、七十賢所執之水、火、工、虞、兵、農、禮、樂,曰某事惟汝諧,某事惟汝諧,曰某可使如何,某可使如何,莫道釋、達番子分毫不得肖竊,雖程、朱之道學,歐、蘇之文字,漢人之訓詁,其可分毫彷佛否?

僧家所謂禪者,于其所行全不相應云云,如秀才家舉業相似,與行己全不相干,其為人與俗家無異。只緣禪自是禪,與行不相應耳。

朱子看僧人之禪學與秀才舉業,全與行不相應;不知靜、敬、著書之道學,其與行不相應一也。予嘗言「世有大欺世、大誤人、大亂道者三,而千余年罔覺,遂致氣數日降,人心日昏,堯、舜之道墜不復起、晦不復明者,帖括、禪宗、宋家道學也。」帖括聰明只在猶毫、水墨上,推之囗頭、手頭全不相應;禪宗識悟只在心頭恍忽,囗頭打諢,推之身上事上全不相應;宋家道學見解只在靜言訓詁,推之朝陛、疆場、齊、治、均平,全不相應。而妄自冒稱冒認,動言堯、舜、周、孔,眾皆悅之,自以為是;殊不思吾身似堯、舜、孔、周分毫否?吾家、吾齋、吾國似唐、虞、殷、周分毫否?「三事」之修和安在?「三物」之習行安在?是吾所深懼也,是吾所深悲也!

在浙東祈雨設醮,拜得腳痛。

今說道學先生也設醮拜簽,人必謂無之,而不知當日竟如此,其弟子亦記之不為怪,傷哉儒之亡也!

俗言佛鐙,想是彼處山中有一物,日出照見其影,圓映人影如佛影耳。

予嘗見碎柳柴布場中,夜中滿場光明;或云,夜中蚰蜒、狐、蝎皆有光。昔年在都門,夜中聞佛聲起,見群僧合掌向白塔呼佛,云塔放光。予見明氣游轉上下不定,彼時亦謂都中鐙火所映,如山中有物,日出見影也。

禪子病脾,只坐禪六七日減食便安。

陽明嘗言,丹法差可療病。

雪峯和尚住山數年,無一僧到,遂下山。至半嶺,忽有一僧來,遂與之還。先生曰:某雖無人來,亦不下山。

知晦庵素深于禪定,不下山,但不解不下山有何好處?

王質不敬其父母,曰:「自有物無始以來,自家是換了幾個父母。」其不孝莫大于是。以此知佛法之無父,其禍乃至于此。

王質可殺!佛道換父母之說更可殺。即如其幻說,果是換一層父母,方是此一世人,不得父母一生,便無此一世人,父母便可不敬乎?

問:「釋氏之失:一是自利,厭死生而學,大本已非;二是滅絕人倫;三是徑求上達,不務下學,偏而不該。」曰:「未須如此立論。」

此問不惟辟佛教允當,第三條且正中朱學之弊。「不務下學,徑求上達」,奈何朱子見藥不受,反言「未須如此立論」乎?

佛那妙處離這知覺運動不得,無這個便說不行。只是被他作弄得來精,所以橫渠有「釋氏兩末」之論云云。

仆凡見宋人講、讀、著作處,便頭痛欲嘔,見談禪處更甚,故初間批駁一二處,后全不看。可惜橫渠被范文正、二程誤,亦講這話。

問:「士大夫晚年被禪家引去者,何故?」曰:「是他的高似你,所以被他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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