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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 顏元集
  • 顏元
  • 4967字
  • 2015-12-26 18:56:15

朱子言:荊公作兵論,劉貢父竊見其稿,易其文為公誦之。公退,遂碎其稿,以為所論同于人也。

荊公作兵論,劉貢父竊見其稿,易其文為公誦之,迎合公旨,欲納為腹心也。公以為人皆知此法矣,可以不著論。碎之亦平平事耳,朱子偏見出蹺蹊。

朱子言:金溪說「充塞仁義」,其意之所指,似別有一般仁義,非若尋常他人所言。

金溪亦未是堯、舜、周、孔正宗,但其聰明勝朱子,每有見到、說到處。如宋儒訓詁、禪宗大行,舉堯、舜以來仁育、義正盡廢,而胸中自有一種仁義。此段頂門一針,朱子猶不覺,木石矣。

朱子論「易簡」。

天地真「易簡」,故四時常運,萬物常生;帝王圣賢真「易簡」,故三事、三物之外無道,五達、九經之外無功。宋儒分毫不可語此,朱子尤甚。

陸子靜以「朱子說話為意見,為閑議論」。朱子曰:「邪意見不可有,正意見不可無;閑議論不可議論,合議論則不可不議論。」

只為朱先生有些「正意見」,「合議論」,殺盡蒼生矣。孔夫子之「絕四」,何不曰無邪意,而曰「無意」乎?孔夫子之言道,何不曰「合議論不可不議論」,而曰「予欲無言」,而曰「有余不敢盡」乎?

子靜以人說話為「意見」、「議論」。朱子曰:「不尚議論,則是默然無言,不貴意見,則是寂然無思;圣門問學,不應如此。」

「是故惡夫佞者」!

陸子解「克己」作「除意見」,朱子以為此三字誤天下學者。

陸子解「克己」作「除意見」,恐因朱子好執意見而藥之。朱子好斗囗,好爭長,便把以為破綻矣。正如陳龍川談「經世大略,合金、銀、銅、鐵镕成一器」。此一句最精,最真,是大圣賢、大英雄壚錘乾坤絕頂手段,卻將去與書生講,猶與夏蟲語冰矣。反令反復牽文引義,字格句制,卒致龍川自屈,認措辭之失而后已。道不同之謀,亦何益哉!

陸子靜說「克己復禮」云:不是克去己利欲之類。

古人訓克,能也,勝也;己者對人自謂也。朱子惑于「六賊」之說,創出「克去己私」之解,圣賢經書所未聞;寒齋四書正誤偶筆已具解矣。未審陸子相同否?然幸先我見其不是矣。

朱子說:金溪學問真正是禪,欽夫、伯恭緣不曾看佛經,所以看他不破。

二子之不墮禪宗,正幸不曾看佛經也。先生多看佛經,自謂看破他弊病,不知卻已被佛傳染矣。

朱子言:圣賢教人有定本,如「博學」五者是也。人之資質雖不可一概論,其教則不易。禪家教更無定,今日說有定,明日又說無定。陸子靜似之,只要理會內,不管外面。

「夫子自道也」。其亂定本而易圣人之教,只理會內而不管外,與陸子同;較陸門多了誦讀、訓詁,便自信為管外,豈知內外、本末俱非圣人三事、三物之學哉?

朱子說:子靜只是拗。

兩派所同。若堯、舜、周、孔舊道放光,一條大路拗不得,亦不必拗,亦無處拗。

朱子說:子靜不立文字也是省事。只是那書也不是分外底物事,都是說我這道理,從頭理會過更好。

汪長孺說:「江西所說主靜,看其語是要不消主這靜,只我這里動也靜,靜也靜。」朱子曰:「若如其言,天自春、夏、秋、冬,也不須要輔相、裁成始得。」

你那一端是輔相、裁成?孔子所惡「巧言亂德」,晦公之謂乎!

朱子說:象山所學、所說,盡是杜撰,不依見成格法。

「不依見成格法」,二派所同,先生更甚。陸子之依格法,如截指甲習射為修身之格法【編者「甲」字據第一二條補。】;治家出入豐減皆有定規,齊家之格法;守荊州,到任先教練兵士,治國之格法;較先生「半日靜坐」、「半日讀書」,專事訓詁、讀、講,肓病不惑,自是病痛少;惜亦沾得禪宗,非三事、三物之學,吾亦不敢妄推正派耳。

朱子謂:吾儒萬理皆實,釋氏萬理皆空。

先生正少個「實」。「半日靜坐」之半日固空矣,「半日讀書」之半日亦空,也是空了歲月;「虛靈不昧」,空了此心;「主一無適」,亦空了此心也。說「六藝合當做,只自幼欠缺,今日補填是難」,是空了身上習行也。在朝四旬,無一建白;親民九考,無一干濟;徒說「誠、正」兩字,義倉一端而已。其于帝儒之「三事」治跡,師儒之「三物」學宗,曾有分毫否?釋氏之萬理皆空,猶可言也;滅絕五倫之釋,不能滅儒道也。講誦五經之釋,不可言也,其萬事皆空,人不覺也;是以天下無一習行經濟之儒矣。

朱子說:禪學熾,則佛氏之說大壞,云云。

咳!先生又于禪學外別見一種佛法,只惜不于訓詁、禪宗外,別思一種圣法。孟子云「诐辭知其所蔽」,吾于朱子信之矣。

朱子謂:陸子靜千般萬般病,只在不知氣稟之雜。

咳!先生千般、萬般病,只在不知氣稟之善。

朱子謂:子靜一向任私意做去,全不睹是,人同之則喜,異之則怒。

卻是先生如此。今觀二先生往復論辨太極圖說至六、七書,子靜盡透快明白,先生終不服義,后面反講絕交,曰「『我日斯邁,而月斯征』,無復望其相同矣」;又要斷絕子靜一路,何等固蔽!即此書亦只要硬加惡毀,向其弟子背地市長,焉能服二陳、二陸、張、呂諸公也?

朱子說:陸子靜、楊敬仲自是十分好人,其論說道理恰似閩中販私鹽底,云云。

句句自畫小像,仆亟欲添朱元晦三字于上。

朱子言:為學若不靠實,便如釋、老談空。

何不自反?是將訓詁、讀、著當靠實乎?又陸、陳所羞為矣。

陸子靜好令人讀介甫萬言書。

只此一端,勝朱學萬萬,真留心民社者矣。

朱子言:子靜教人莫要讀書,誤人一生。

先生只讀書、著書,自誤一生;看其嘆人,真「居之不疑」矣。哀哉!

先生謂「子靜教人莫要讀書,誤人一生」,不知先生專要讀書,自誤一生,更誤五百年天下人一生也。堯、舜以至孔子只是修和府事,學習經濟,以經書為譜耳,如看琴譜學琴,非以讀譜為學琴也。試觀古人全無讀、說、著撰之學,小亂于漢,大亂于宋,而圣人之道亡矣。朱、陸、陳三子并起一時,皆非堯、舜、周、孔之道之學也。龍川之道行,猶使天下強。象山之學行,雖不免禪宗,還不全靠書本,即無修和、習行圣人成法以惠天下,猶省本來才力精神,做得幾分事功,正妙在不以讀書誤人也。朱子更愚,全副力量用在讀書,每章「讀取三百遍」,又要「讀盡天下書」,又言「不讀一書,不知一書之理」。此學庸人易做,較陳學不犯手,無殺戰之禍;較陸學不須上智超悟,但工「之、乎、者、也」,囗說、筆做,易于欺人,而天下靡焉從之。但到三十上下,耗氣勞心書房中,萎惰人精神,使筋骨皆疲軟,天下無不弱之書生,無不病之書生,一事不能做。而人生本有之「三達德」盡無可用,堯、舜、周、孔之「三事」、「三物」無一不亡;千古儒道之禍,生民之禍,未有甚于此者也。嗚呼傷哉!

朱子謂:陸象山截斷「克己復禮」,便道只恁地便了,不知圣人當年領三千人,積年累歲,是理會甚么云云。

此幅朱子滿眼見他人之不解圣道,不由圣道,而自以為得中正之派者,歷歷可想矣。獨不思圣人當年領三千人,積年累歲,是「半日靜坐」、「半日讀書」否?是訓詁、章句否?其所理會周公之「三物」、「學而時習」者,吾亦與之合否?我說堯、舜之道,也做堯、舜「六府」、「三事」一點工夫否?內累禪宗「以不觀觀之」,外迷讀、講,頻死不厭,而偏攻人惡曰:「某也事事不管,專要成己。」試觀子靜兄弟齊家之法,應義社長、守荊州之政,是一事不管專要「成己」者乎?又曰:「某也事事要曉得,是要成物。」試看君舉、同甫輩明目張膽,理會實政,是不知是非,鶻鶻突突,不能成物者乎?朱子果行真正大路,無過、不及者乎?仆見其未由道也,況中不中乎?

朱子論子靜之學,只管說一個心,【至】論南軒,卻平直恁地說,一段。

先生卻似自寫。五臣、十亂之所事,七十子之所學,全不著手,只目空古今,顏、曾以下皆有所不足,同時之賢若象山、龍川氣味不合者固擯之道外,雖伯恭、南軒、君舉輩都受貶斥,乾坤中欲只有一晦庵,哀哉!

評朱子「浙中之學只說道理」一段。

先生廢卻孔門學習成法,便是一種「只說道理」之學,而不自見其弊者,誤以讀書、著書為儒者正業也。當其說顏、曾著多少氣力方始庶幾萬一時,何不思古人著力是做甚工夫,而自己一生只「半日靜坐」、「半日讀書」了事乎?又云:「孔子全不說,便是怕人有走作。」然先生天地、陰陽、鬼神無所不說,其走作不既多乎?又云:「孔子只教人『克己復禮』,到克盡己私,復還天理云云,只恁地了,便是圣賢。」元舊日亦如此說,近日方覺與「天下歸仁」不合拍。「非禮勿視、聽」,即「舞韶、遠佞」是也,「非禮勿言、動」,即「行夏、乘殷、服周冕」是也,每句一氣,不在「非禮」二字作讀。一己「復禮」,一己為仁;己與天下「復禮」,「天下歸仁」。

朱子云:浙中之學,會說得動人,使人都恁地快活;某也會恁地說,只是不敢。他之說卻是使人先見得這一個物事,方下來做工夫;卻是上達而下學,與圣人「下學上達」都不相似。然他才見了便發顛狂,豈肯下來做?若有這個直截道理,圣人那里教人恁地步步做上去。

朱子言:子靜固有病,今人卻不曾似他用功,如何便語得他;所謂「五谷不熟,不如稊稗」,恐反為子靜之笑也。且如看史云云。

先生誤看讀書、著書為五谷乎?元以為不啻砒霜、鴆羽也,豈若稊稗尚了人饑哉?

子靜謂:朱子教人只是章句之學。

確斷。

朱子謂:欲窮理,如何不在讀書、講論?

此等話真是迷昏不覺了,可慨!

朱子謂:今學者有幾個理會得章句?也只是渾淪吞棗,終不成;又學他于章句外別撰一個物事與他斗。

更迷了。豈知學道原在章句外乎?「期年而離經、辨志」,正要人離了章句也。

朱子謂:圣人說話都是實說鐵定,教人就這上做工夫。

說來好聽。先生「半日靜坐,半日讀書」,是圣人所說工夫否?朱子沉迷于讀講章句,更甚于漢儒,玩心于空寂禪宗,更甚于陸子。陸子治家有許多法例,可為定式,守荊州,到任便教戰守,居身截指甲習射,梭山直任義社長。朱子則立朝全無建白,只會說「正心、誠意」,以文其無用,治漳州,全無設施,只會「半日靜坐」、「半日讀書」,聞金人來犯宋,慟哭而已。兩派雖俱非孔子之派,江西猶有長處。

朱子謂:莊周說話都說得也是。

仆看莊子,批云:「莊周之人,人中妖也;莊周之文,文中妖也。」朱子許他「說話都說得也是」,又稱他「是個大秀才」,又何怪乎今儒鹿干岳、孫鍾元、杜君異,皆有三教圣人之說哉!蓋儒道之亡也久矣,蓋冒儒者之參于禪、老、莊、列也深矣。嗚呼!天不再生周、孔,遂忍儒道之亡乎?

朱子謂:莊周是個大秀才,他都理會得,只是不把做事。

明儒有宋希哲者云:「程、朱樂處自禪學來,康節樂處自老、莊來。」吾嘗服其明眼,確論。細看來,宋儒于釋、老、莊、列無不染著,程、朱不止染禪,康節亦不止老、莊也。

朱子謂:后世圣賢著書立言,以示后世。及世之衰亂,方外之士厭一世之紛拏,云云。

以著書立言看圣賢,便誤矣。著書立言,莫道二帝、三王所不為,孔子六十歲以前舉往圣之道法,與三千人學之,習之,要為東周,于身親見之,何嘗著書?雖六十后不得已為傳后之謀,亦取道法之譜籍而刪之、修之、定之,以為將來習行經濟之準式,何嘗著一書,而謂之立言示后哉?先生輩誤認儒道,率天下成誦講四書、五經之老、釋,亦一等方外之士耳,尚辟異端哉?

朱子論「谷神不死」曰:谷,虛谷,中有神,受聲所以能響,受物所以生物。

朱子解大學「明德」,以為「虛靈不昧,具眾理而應萬事」者,是即為老子「谷神不死」之說先入矣。吾儒所謂「明德」,即稟受于天,仁、義、禮、智之德,見父知孝,見兄知弟,以至萬皆從此出。孟子所謂「良知、良能」,子思所謂「誠明」,堯之「欽明」,舜之「浚哲」,孔之「一貫」,此「明德」也。「虛」之一字,從何來哉?朱子不惟錯了堯、舜「和三事,修六府」,周、孔習行「三物」路徑,即「德、性」二字,早為佛、老蔽之矣。同志但觀予存性、存學,則此等自曉然,尺霧不能障青天矣。

朱子謂:莊子說得較開闊,較高遠。

胸中終有羨慕莊子根子。

朱子言:孟子不辟老、莊而辟楊、墨,楊、墨即老、莊云云。

程、朱派頭始終與堯、舜、孔、孟無干,程子還有一二近儒,朱子則并楊、墨亦不及,只著述、訓詁,雙目俱盲,其能「為我」乎?入仕二十七年,分毫無益于社稷生民,分毫無力于疆場天地;書生艷之,亦無可表章,左曰「義倉」,右曰「義倉」而已。義倉一節,亦非朱子創之也。宋之削弱自若也,佛、道之猖狂自若也,堯、舜、周、孔之道湮沒消沈自若也,金、夏之憑陵為君父生民憂災自若也,其能「兼愛」乎?妄謂之「囗詩、書,身禪靜,而別作一色之文人」,圣人復起,不易吾言。未知君子以為何如也?

朱子謂:楊、墨之說猶未足以動人,云云。

朱子謂:真空能攝眾有而應變。

朱子之禪自欺欺世在此,集注每見此意。

又云:真空亦只是空,今不消窮究他,伊川所謂「只消就跡上斷,便了」。

誠哉是言也,先生何不向跡上做工夫?

朱子謂:今之講師后來談議厭了,達么便入來,只靜坐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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