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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 經方實驗錄
  • 曹穎甫
  • 4880字
  • 2015-12-26 18:32:31

桂枝湯證其一

湯左二月十八日太陽,中風,發熱,有汗,惡風,頭痛,鼻塞,脈浮而緩,桂枝湯主之。

川桂枝三錢生白芍三錢生甘草錢半生姜三片紅棗六枚

【按】大論曰:太陽病,發熱,汗出,惡風,脈緩者,名曰中風。又曰:太陽病,頭痛,發熱,汗出,惡風,桂枝湯主之。觀此二條,知桂枝湯證又名曰中風。所謂名曰者,知前人本有此名,仲圣不過沿而用之。惟嚴格言之,桂枝湯證四字,其義較廣,中風二字,其義較狹。易言之,中風特桂枝湯證之一耳。又此中風非雜病中之中風,即非西醫所謂腦溢血、腦充血之中風。中醫病證名稱每多重復,有待整理,此其一斑耳。至考此所以異證同名之理,蓋為其均屬風也。中之者淺,則僅在肌肉,此為《傷寒論》之中風。中之者深,則內及經絡,甚至內及五藏,此為雜病之中風,所謂風為百病之長也。

仲圣方之藥量,以斤兩計,驟觀之,似甚重。實則古今權衡不同,未許齊觀。歷來學者考證,達數千家,比例各異,莫知適從。且古今煎法服法懸殊。古者若桂枝湯但取初煎之汁,分之為三,曰一服,二服,三服。今則取初煎為一服,次煎為二服,是其間不無徑庭。姑摒此種種勿論,簡言之,吾師之用量,大抵為原方之什一,例如桂枝、芍藥原作三兩者,師常用三錢是也。余視證之較輕者,病之可疑者,更減半用之,例如桂、芍各用錢半是也。以此為準,利多弊少。

曹穎甫曰:桂技湯一方,予用之而取效者屢矣。嘗于高長順先生家,治其子女,一方治二人,皆愈。大約夏令汗液大泄,毛孔大開,開窗而臥,外風中其毛孔,即病中風,于是有發熱自汗之證。故近日桂枝湯方獨于夏令為宜一也。

【又按】近世章太炎以漢五株錢考證,每兩約當今三錢,則原方三兩,一劑當得九錢,再以分溫三服折之,每服亦僅得三錢耳。由是觀之,原方三兩,今用三錢,于古法正無不合也。

桂枝湯證其二

余嘗于某年夏,治一同鄉楊兆彭病。先,其人畏熱,啟窗而臥,周身熱汗淋漓,風來適體,乃即睡去。夜半,覺冷,覆被再睡,其冷不減,反加甚。次日,診之,病者頭有汗,手足心有汗,背汗不多,周身汗亦不多,當予桂枝湯原方:桂枝三錢白芍三錢甘草一錢生姜三片大棗三枚又次日,未請復診。后以他病來乞治,日:前次服藥后,汗出不少,病遂告瘥。藥力何其峻也?然安知此方乃吾之輕劑乎?

【按】或謂仲圣之脈證治法似置病因、病原、病理等于不問,非不問也,第不詳言耳。惟以其脈證治法之完備,吾人但循其道以治病,即已綽有余裕。故常有病已愈,而吾人尚莫明其所以愈者。

曹穎甫曰:仲景非不言病因病理也。夫邪風外乘,乃病中風,欲救邪風者,宜桂枝湯,此非病因乎?衛不與營和,乃自汗出。風中肌肉,著于營分,而衛氣不傷,故衛強而營弱。行水之衛氣不傷,故毛孔自能出汗,行血之營氣受困,故肌腠不能作汗,致皮毛與腠理顯分兩橛,而不能相合,故曰不和。不和者,不合也。用桂枝湯以發肌理之汗,而營衛自和矣。此非病理乎?讀書能觀其通,則思過半矣。

桂枝湯證其三

我治一湖北人葉君,住霞飛路霞飛坊。大暑之夜,游大世界屋頂花園,披襟當風,兼進冷飲。當時甚為愉快,頃之,覺惡寒,頭痛,急急回家,伏枕而睡。適有友人來訪,乃強起坐中庭,相與周旋。夜闌客去,背益寒,頭痛更甚,自作紫蘇生姜服之,得微汗,但不解。

次早乞診,病者被扶至樓下,即急呼閉戶,且吐綠色痰濁甚多,蓋系冰飲釀成也,兩手臂出汗,撫之潮,隨疏方,用:桂枝四錢白芍三錢甘草錢半生姜五片大棗七枚浮萍三錢

加浮萍者,因其身無汗,頭汗不多故也。次日,未請復診。某夕,值于途,葉君拱手謝日,前病承一診而愈,先生之術,可謂神矣!

【按】一病一證之成,其病因每不一而足。本案示風之外,更有冷飲,外為風襲,內為飲遏,故見證較前案多一吐字,可見病人之證隨時變化,決不就吾醫書之軌范。而用藥可加減,又豈非吾醫者之權衡,觀本方用生姜五片可知矣。

曹穎甫曰:此公系同鄉高長佑先生之友。予因治其妻神經病,始識之。蓋其妻飲食如故,但終日歌唱,或達旦不寐。診其脈滑疾,因用丁甘仁先生法,用豬心一枚剖開,內藏辰砂二錢,甘遂二錢,扎住,向炭爐偎枯,將甘遂朱砂研成細末。一服而大下,下后安眠,不復歌唱矣。后以十全大補湯收膏調之,精神勝于未病時。附錄之,以資談助。

桂枝湯證其四(附列門人治驗)

謝先生三伏之天,盛暑迫人,平人汗流浹背,頻頻呼熱,今先生重棉疊衾,尚覺凜然形寒,不吐而下利,日十數度行,腹痛而后重,小便短赤,獨其脈不沈而浮。大論曰:太陰病,脈浮者,可發汗,宜桂枝湯。本證似之。

川桂枝錢半大白芍錢半炙甘草錢半生姜二片紅棗四枚六神曲三錢谷麥芽炒各三錢赤茯苓三錢

【按】謝君先是應友人宴,享西餐,冰淋汽水,暢飲鼓腹。及歸,夜即病下利。三日不解,反增劇。曾投輕劑乏效。愚則依證治之,雖三伏之天,不避桂枝。

服后果表解利稀,調理而瘥。

本案不吐而下利,又異于前案,所謂證有變化是也。吐者為胃不和,利者為腸不和。然而能吐能利,胃腸尚有抗毒逐邪之機能,病未得為進也。大論《太陰篇》云:太陰病,脈浮者,可發汗,宜桂枝湯。舒氏疑本條有誤,當以理中為主,內加桂枝云云。說似有見。然而理中加桂枝為偏里,桂枝湯為偏表,今脈浮,表證重,故宜桂枝湯。況曰立,而不曰主之,其賓主層次之分了然矣。

曹穎甫曰:本案桂枝湯證其四實為太陰病,蓋桂枝湯為證見脈浮之本方,雖重棉疊衾,尚覺惡寒,有似麻黃湯證,不知桂枝湯證原自有嗇嗇惡寒者,況脈浮而不緊,其不為麻黃湯證明矣。因下利之為食滯也,加六神曲炒谷麥芽,因小便短赤也,加赤茯苓,可以悟隨證加減之法矣。

【又按】本年(二十五年)六月二十四日起,天時突轉炎熱,友人沈君瘦鶴于其夜進冰淇淋一客,兼受微風。次日,即病。頭脹,惡風,汗出,撫其額,微冷,大便搪泄,復發心悸宿恙,脈遂有結代意。與桂枝,白芍,炙草各錢半,生姜一片,紅棗六枚切。夜服此.又次早醒來,諸恙悉平。惟心悸未愈,乃以炙甘草湯四劑全差。諸方均不離桂枝。又越日,孫椒君以進梅漿,病下利,惡風,冷汗出,頭脹,胸悶,骨痠,腿軟,不欲食而嘔,一如沈君,給方與沈同。惟孫君以午夜市藥,藥肆不備紅棗,任缺之。服后,一時許,熱汗漐漐遍體,舒然睡去。

翌早醒來,不知病于何時去。然則佳枝湯實為夏日好冷飲而得表證者之第一效方,又豈惟治冬日北地之傷寒而已哉囗夫傷寒而必限于北地,北地而必限于冬日,抑何固執之甚邪?使有見我治沈孫之方,而曰:桂枝生姜皆辛熱之品,值此炎令,何堪抱薪救火囗甘草大棗又悉甘膩之物,甘增中滿,膩能戀邪。若芍藥之酸收更屬不合。綜藥五味,乃無一可用者。若病者無堅決之信仰,聆此評語,得毋棄吾方而不敢服乎?然則桂枝湯證之病理果如何,桂枝湯之藥理又如何?至此,不能不有所解說。

在余未陳己意之前,姑略引諸家之說,以資參考。《醫宗金鑒》略云:桂枝辛溫,辛能散邪,溫從陽而扶衛。芍藥酸寒,酸能斂汗,寒走陰而益營。桂枝君芍藥,是于發汗中寓斂汗之意。芍藥從桂技,是于固表中有微汗之道。……陸氏九芝曰:桂枝者,能入營而出衛者也。太陽主開,今風乘之,而過于開,則必祛風外出,而太陽之氣始復其常。但中風為虛邪,營氣已弱,是宜慢泄。又風邪已近肌肉,即為肝氣乘脾,故君以桂枝,而必以養血和中者為臣。風能化熱,以芍藥之涼者監之。……柯氏韻伯曰:此為仲景群方之魁,乃滋陰和陽,調和營衛,解肌發汗之總方也。……此皆不離營衛以為說。先賢有謂桂枝湯中不應有酸寒之芍藥,而祝味菊先生則曰:本湯之組合,應以芍藥為主藥,桂枝為重要融藥。

蓋適用本方之標準,在皮膚蒸發機能亢進,而自汗出者,故用芍藥以調節其亢進之機能。桂枝則不過補助心臟之作用而已,故麻黃湯中亦用之,其非主藥可知也二此二說也,相左特甚。湯本右衛門皇漢醫學云:余之經驗,凡用芍藥,大棗,甘草之證,必診得筋肉攣急,而于直腹筋最為明確,……可為三藥之腹證,……亦可為本方之腹證。以上純屬理論,實際上當隨師論,準據脈證外證,可以不問腹證也。此說前后參差,亦堪商矣。眾說紛紜,吾將安從?雖然,我儕自當從實驗中求解決,安可囿于前賢近哲之說,以自錮也哉?今有桂枝湯中風證患者于此,惡風頭痛,發熱汗出,諸狀次第呈現。顧汗出不暢,撫之常帶涼意,是可謂之曰病汗。設其人正氣旺,即自療機能強者,其發熱瞬必加甚,隨得暢汗,撫之有熱意,于是諸狀盡失。可知一切毒素(包括外來之病原物,及內壅之排泄物)已隨此暢汗以俱去,此所謂法當汗解是也。設其人正氣不足以辦此,則必須假外物或動作以為助,例如吸滾熱之茶湯可到助汗,作劇烈之運動,就溫水之沐浴,亦皆可以助汗。方法不一,致汗則同。(當炎暑之日,吾人周身舒適無汗之時,偶作此三事,則致汗甚易,可為明證。)及此汗出,病亦尋差。然而中風證之重者,又非此簡易療法所可得而幾,何況啜水太多,胃不能容,運動就浴,又易傷風,于是乎桂枝湯尚矣。

及服桂枝湯已,須臾,當飲熱稀粥一小碗,以助藥力。且臥床溫覆。一二時許,將遍身漐漐微似汗出,(似者,續也,非似乎也。)病乃悉去。此汗也,當名曰藥汗,而別于前之病汗也。病汗常帶涼意,藥汗則帶熱意,病汗雖久,不足以去病,藥汗瞬時,而功乃大著,此其分也。有桂枝證者來求診,與桂枝湯,告之曰:服此汗出,病可愈矣。彼必曰:先生,我本有汗也。夫常人不知病汗藥汗之分,不足為責。獨怪一般醫家尚有桂枝湯能發汗能止汗之辯,呶呶相爭,無有已時。不知以中風證而服桂枝湯,先得藥汗,是發汗也,病汗遂除,亦止汗也。是故發汗止汗二說,若以為非,則均非,若以為是,則均是,惜乎未觀其通,尚差一籌耳!桂枝為陽藥,內含揮發油,故能發散。芍藥為陰藥,內含安息酸,故能收斂。收斂之后,繼以發散,發散之極,轉又收斂。二者互為起訖,如環無端,依道運行,周而復始,是故收斂并無停滯之意;發散更非不復之謂。所以分名之者,蓋但示其運行之方向不同已耳。由是可知桂芍之分工,實乃合作。況微絲血管之周布于身,無遠勿屆,與肌肉,神經,汗腺等雜沓而居。故動靜脈血運加速之后,勢必生熱,較前此之發熱尤甚。熱蒸汗腺,勢必汗出。與吾人劇烈運動之后,心臟鼓動加速,脈搏加速,血運加速,全身發熱,因而汗出,理正相同。

惟此運動而生之汗,不必有若何毒素于其間,若夫先病后藥,因而得汗,其汗必含毒素無疑。本湯煎服法中曰:遍身漐漐,微似有汗者益佳。……若不汗,更服,……又不汗,后服小促其間,……若汗不出,乃服至二三劑,……仲圣諄諄垂教,再三叮嚀,以求一汗而后已者,抑亦何哉囗曰:蓋惟借此藥汗方能排除一切毒素故耳!炎暑之日,汗流俠背,誠能暢進冰制飲料,汗乃遂止。所似然者,冰能涼胃故也。然則涼胃既可以止汗,今飲出汗,又何可不溫胃囗于是溫胃之良藥,兼可以止嘔之生姜為必需之品矣。又恐汗出過多,將傷胃液,于是用大棗以攝持之。

又慮腸居胃下,胃失和,則腸有受傳之虞,于是預用甘草以安之。要之。姜也,棗也,草也,同為溫和胃腸之圣藥。胃腸性喜微溫,溫則能和,故云。胃腸既受三藥之扶護而和,血液循環又被桂芍之激勵而急,表里兩合,于是遍身漐漐汗出。

若其人為本湯證其一其二之表證者,隨愈,即有本湯證其三之吐者,亦愈,或有本湯證其四之利者,亦無不愈。使更能明其孰輕孰重,加以權衡,則更善矣。

桂枝湯證其五(附列門人治驗)

虞師舜臣嘗日:一二八之前,閘北有一老婦。其子服務于郵局。婦患腦疽病,周圍蔓延,其徑近尺許。啟其所蓋膏藥,則熱氣蒸蒸上冒。頭項不能轉側。余與余鴻孫先生會診之,三日不見大效。四日診時,天色已晚,見病者伏被中,不肯出。詢其故,侍者曰,每日此時惡寒發熱汗出。余乃悟此為嗇嗇惡寒,翕翕發熱之桂枝湯證。即用桂枝五分,芍藥一錢,加姜草棗輕劑投之。次日,病大減。遂逐日增加藥量,至桂枝三錢,芍藥五錢,余三味亦如之,不曾加他藥。數日后,竟告全愈云。

【按】腦疽,病也。虞余二先生先用治腦疽法治之,三日不見大效。及察知患者有掛枝湯證,試投桂枝湯。用桂枝不過五分,芍藥不過一錢,姜草棗又皆和平之品,諒其為效也當僅矣。然而功出望外,毋怪虞師之驚奇。且用獨方而競全功,更可見惟能識證者方能治病。何況仲圣方之活用,初非限于桂枝一湯,仲圣所以于掛枝湯加減法獨詳者,示后人以楷模耳。果能將諸湯活而用之,為益不更大哉?由是細研,方知吾仲圣脈證治法之真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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