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 楊家府世代忠勇通俗演義
- 秦淮墨客
- 4829字
- 2015-12-26 17:53:32
文廣既到其峰,只見有一石殿,殿門上書著“天下第一高峰。”忽然云暗,似有雨之狀。魏化曰:“雨來,那里去避?”文廣曰:“推開這石殿之門,進去躲避一會何如?”魏化向前推之,半毫不動。乃曰:“卻推不開。”文廣曰:“用些力氣推之。”魏化用盡平生之力,又推不開。文廣曰:“待我試之,看推得開否。”遂用一只手略推,只聽里面環響。謂魏化曰:“我推得開。”魏化曰:‘難也,將軍試推之。”文廣遂將兩只手向門上一推,滑喇一聲,如山崩地裂,霹靂雷震一般。其門開了。嚇得魏化膽戰心驚,手腳慌亂。文廣笑曰:“你怎么的?”魏化曰:“好怕人也。今觀將軍,乃天神也。豈凡俗儕乎!”文廣舉步欲進,忽內有兩個武士執戟立于兩旁,大喝曰:“甚么人,這等膽大!推開禁門,步入里來。”文廣曰:“圣朝差進香的。”言未畢,忽內有一員官出來,請曰:“圣帝宣將軍入后殿一話。”文廣隨他進到后殿,俯伏在地言曰:“小臣楊文廣是也。今同魏化領旨進香,游玩至此,因欲避雨,妄推禁門,乞赦死罪。”帝曰:“赦爾無罪,卿等平身。”賜坐于側。命侍臣獻茶,紅桃二枚。文廣、魏化領受不食。帝曰:“此桃甚難得,食其味極佳。昔王母獻武帝之桃,即此一種。卿試嘗之。”二人遂食之。香甜無比。茶罷,復賜酒,各飲一杯畢。帝言曰:“楊卿可惜路逢佳偶,點破好景。不然為一全真,無復臨凡受奔競矣。但此一前緣,不可麾卻者也。魏化特一凡胎,但見為主忠貞,故今日亦因楊卿而同飲大丹頭矣。此非小可之益,自今以后,隨意變化飛騰。今勞卿進香,賜此以答誠心。回去幸勿泄漏。”二人拜辭出殿,行至門外,文廣曰:“帝言隨意變化,我化個鶴飛過前山去了。”等候多時,魏化不來,復飛轉看之,只見魏化飛起三尺,又墜于地。文廣飛下問曰:“你緣何不飛起來?”魏化曰:“不知因何飛起又墜。”文廣日“飲食一般,你緣何又飛不起來?敢怕那仙桃核子你不曾吞下?”魏比曰:“我是不曾吞之,欲帶此核回去布種。”文廣曰:“帝說汝是凡胎,今看起來,你的心也是凡心,安能超脫飛升!汝快去吞之。”魏化曰:“吞之恐怕咽死了我。”文廣曰:“人生在世,無百年長在軀體,緣何這等怕死!”魏化遂強吞之。文廣大喝一聲,一手帶起魏化,齊齊飛過山前,并下立定。化曰:“吾生怕墜落跌死于地。”文廣曰:“怕死貪生,為凡心之最。人所以難學道者,有凡心故耳。汝急急去之,日后我與汝同歸大羅,毋自迷失真性。”言罷,只見道官來迎歇息。次日,文廣拜別圣帝,相辭道官,下山引軍望汴京而回。
不一日,到了汴京。文廣入奏仁宗。仁宗見奏大喜,下命重修天波滴水樓,封楊宗保為無敵大元帥宣國公。楊文廣為無敵大將軍忠烈侯。宣娘為魯國夫人,魏化為殿前都指揮使。文武各升有差。又命文廣與長善公主畢婚不題。
卻說狄青終日恨宗保,又見全家受封,乃曰:“老賊!今日封公封侯,吾之冤仇何時可報!”遂喚心腹家丁名師金者,謂之曰:“吾昔日征蠻,被宗保老賊恥辱。今欲誅之,以雪其忿。汝有何策?”師金曰:“宗保朝廷倚任重臣,老爺害之,豈無后患?此事斷不可為。”狄青聽罷,拿起鐵錘趕打,咬牙大叫:“打死你這奴才。”一竟趕進后花園內而去。師金暗忖:“莫若慌他,不然今日活打死了。”既至后園,遂生一計,跪下告曰:“老爺息怒,聽小人告稟。”狄青曰:“奴才,稟甚么!養軍千日,用在一朝。你倒說這等話,長他人之威風,而不忠心以事我。”師金曰:“常言機事不密,禍先行。老爺向堂上大聲說這等話,只恐有人走漏消息,報知楊府。楊府一本,論老爺挾私謀害,滿朝文武保奏他的甚多,那時老爺悔之晚矣。為此小人激怒老爺,引至此處才好說話。”狄青大喜曰:“我的兒,說得甚有理。我且問你,怎生計較,害他父子性命?”師金曰:“今老爺已說要打死小人,待小人走進房去,只做尋不見,著家丁遍搜逐出,不容在府,小人竟去投楊府,俟方便處將宗保刺死。又泯其跡,仇殺而禍遠,方是全謀。”狄青曰:“妙計妙計。”遂令師金起去。須臾時,又趕轉庭堂上來,大罵奴才可恨,令家丁搜尋,逐出府門,饒他一死。眾人將師金推出于府門之外,師金即投入楊府而去。
是時,無佞府中大排筵宴,花燭熒煌,嘉賓駢集,慶賀文廣與長善公主畢婚。盡皆歡飲,沉醉如泥。師金悄地進到宣國公房中,伏于梁上。宣國公與諸客飲罷,進房取下冠帽,仰臥床上。只見一人伏于梁上,乃曰:“粱上君子,你有甚事?或要錢物或要殺我,請下來商議。”師金聞說,遂跌落于地,跪下告曰:“小人狄太師家丁,師金是也。太師令來做刺客。”宣國公聽罷,就枕言曰:“汝取我頭去。”師金曰:“蒙老爺不殺小人,小人又敢作背義之事乎!”遂將狄青謀害之話,與己不肯之意,一一告知。“乞老爺假做個計策,一則以活小人之命,二則以寢狄爺謀害之心。”宣國公曰:“吾即詐死,汝歸事主。則彼此兩全矣。”師金領計,星夜逃回,報知狄青。說楊府今晚成親,宣國公醉了,被我刺死于床。狄青大喜曰:“已報一冤,俟后再圖文廣。”不題。
卻說宣國公那日飲多了些酒,到半夜時,身體不快,忙喚文廣入囑后事。文廣疾走臥榻之前,問曰:“爹爹如何一旦不安?”宣國公令文廣屏退左右,言曰:“適狄青遣一家奴名喚師金來刺我,我令他砍首,師金號泣說不敢,但求個生路。我即以詐被刺死之計告之。師金拜辭而去。我就寢,忽夢帝命武士斬我,我乃驚醒。今想此數難逃,欲生不可得矣。狄青懷忿,將后必來害汝,須防之。”言罷瘋痰頓生,須臾而卒。次日,表奏朝廷。朝廷令敕葬,令文武祭奠送殯畢。有詩為證:
無復公來佐太平,一天風雨折臺星。
四方聞訃俱驚駭,默默無言淚暗傾。
三女往汴尋夫
卻說鮑大登每欲送飛云往汴京而去,后因大卿小卿狂風覆舟,溺死于海,世卿打獵,墜崖而死,大登日夜感傷,遂嘔血數斗而死。飛云與母江氏議曰:“父死兄亡,此地難以居身。楊郎別時,曾言叫去尋他。”江氏曰:“只恐日遠情疏,變了心也。”飛云曰:“他臨別之時,曾遺我香袋一個,令兒去會同焦山杜月英、宜都竇錦姑往汴尋之。兒想起此等情意,決非虧行易心者。”江氏曰:“既有此等約期,即當收拾起行。”于是遂喚眾嘍羅將山寨焚了,竟往焦山而行。
及至焦山,杜月英出馬問曰:“來將何人,無故興兵來此吶喊啰噪?”飛云出馬言曰:“姐姐莫非月英乎?”月英曰:“然也。”飛云曰:“昔日楊郎遺言,使小妹會同上京尋他,不知賢姐肯去否?”月英曰:“尊名見示,楊郎曾有何言,將甚為憑?”飛云曰:“妾姓鮑,飛云名也。楊郎別時,曾遺賢姐所繡鴛鴦香囊,又言再會宜都竇錦娘姐姐同去。故今日特來相邀。”月英聞言,含淚問曰:“別妝次幾多時矣?”飛云曰:“只在妹寨一宵即分別而去。”月英遂拉入寨歇息。次日,收拾完備,亦命嘍羅將山寨燒了,直往宜都而去。時竇錦姑正憶楊文廣不勝憂悶,有詩為證:
閉門日日見青山,思憶郎君咫尺間。
總被宜都關阻隔,妾身何路會郎顏。
月英等既到宜都,嘍羅慌忙報錦姑曰:“不知何處一彪軍馬來到。”錦姑見說,即披掛出馬,只見是月英引眾嘍羅,乃笑曰:“你這丫頭,今日起兵來此騷擾,又有一個楊郎在此來搶奪耶?”月英亦笑曰:“被你這個歪姑先奪趣兩晚,今日是以興兵問罪。”錦姑又問曰:“那位娘子是誰?”月英曰:“亦是楊郎卿卿。”錦姑曰:“人謂楊郎貌美,恰似蓮花,宋太后道蓮花亞于楊郎。人問其故,太后曰楊郎解語,蓮花豈解語乎!人人愛著楊郎貌美,今看起來,果是蓮花不及。不然這位娘子逢之,亦不放過。”飛云聞說,掩羞言曰:“閑話休說,且到貴寨一拜。”言罷,錦姑邀進相敘。禮畢,錦姑問曰:“今日何事動勞二位光顧,有失迎送,恕罪恕罪。”月英曰:“姐姐適笑為楊郎而來,今果為他而來。”錦姑曰:“為楊郎甚事?”月英曰:“楊郎別去兩年,杳無音耗。今特來邀姐姐同去尋之。”錦姑曰:“聞他母親家法甚嚴,倘楊郎公出,遠而不納,奈何?且楊郎亦非輕薄之子,他畢竟來取我等。我等不必自去。”飛云曰:“小妹子亦慮及于此,蒙楊郎付金簪一根,令約會二位姐姐同至其府。倘或不在,而不容納,將此金簪遞進,無有不收留者。”錦姑曰:“賢妹年雖幼小,慮卻深遠。吾等皆不如也。但引大隊人馬入京不得。”月英曰:“怎生區處?”錦姑曰:“喚他眾人過來,吩咐各散。量帶幾十勇敢有能之士同行。”于是月英、飛云各吩咐其部眾散去,財物將馬載之,三人引數十騎望汴京而進。
不數日,到了汴京,訪問至于無佞府前。錦姑著手下去對守門者說:“我等是送文廣將軍家眷的到來,煩去通報。”其手下依錦姑之言,直對守門者說之。其守門軍人言曰:“你這人在說夢話!文廣將軍有甚家眷在外入來!”言罷,喝聲:“快走!”不禮答之。手下回告錦姑,錦姑下馬揭了眼罩,親到府門下問曰:“大哥,文廣將軍在家否?”守門者見錦姑生得貌美,遂戲之曰:“將軍在家時怎么的,你要與他干那話兒?”錦姑大怒曰:“你這賊子,敢如此無禮,少頃入見將軍,定行梟汝首級。”守門人見錦姑話頭兇狠,想必有甚來歷,遂曰:“娘子不須煩惱,將軍下操去了。到晚方回。”錦姑曰:“你去通報老奶奶,只說送家屬的見在門外,未敢擅入。”那人忙進稟穆夫人曰:“外面有一干人,說他是送楊將軍家屬的,著小的通報老奶奶得知。”穆夫人曰:“吾兒未曾有甚婚配,你出去對他說,京中姓楊者多,敢怕錯尋了門戶。俺府中卻無別姻親也。”守門人即出,以穆夫人之言告錦姑。錦姑遂取下金簪,遞與守門人言曰:“此簪是楊將軍別時所遺,煩你遞與老奶奶看之,便知端的。”守門人拿了簪,進告穆夫人。夫人曰:“此老身之簪,昔日吾兒往征南蠻,把與他束發。今在此女之手,想必吾兒與他有甚緣故,汝去放他入來,待文廣回來,問是何如。”守門人遂出言曰:“老奶奶著你入去。”錦姑遂喚月英、飛云下馬入府,門外之人見之,皆曰:“此三女乃活觀音降世。”眾皆嗟呀不已。錦姑等一齊進到中堂,站立階下。江氏先與穆夫人通了姓名見禮,然后錦姑三個齊拜于階下,言曰:“婆婆萬福,媳婦久失奉候,總冀恕罪。”穆夫人驚曰:“列位娘子,緣何這等稱呼?”錦姑正欲訴其衷曲,忽門外揚聲喝道,忠烈侯回府。文廣一入,錦姑等接見,相拜言曰:“郎君別來無恙?”文廣曰:“托庇平安。”言罷,遂一一將三女之情告知穆夫人。夫人乃命家人治酒接風,不在話下。
卻說狄青聞知文廣先婚三寨強賊之女為妻,尋思一晚,寫了表章,次日清晨進奏曰:“文廣違逆圣旨,先婚賊寇三女,罪當棄市。”仁宗見奏,怒曰:“這廝敢無札欺君如此!”遂著駕前指揮拿問,包拯一聞拿問他,忙奏曰:“文廣雖逆圣旨,汗馬功大,不可令法司問刑,必圣上宣到殿前,親究根由。果欺蔑憲典,加罪未遲。倘情可矜,又當赦宥。”仁宗允奏,下令拿來廷鞫。
須臾,數十武士拿得文廣上殿。仁宗罵曰:“你這廝好無禮,朕將長善公主匹配,有何負汝!輒敢大膽先婚賊女,從實招認,免受鞭笞!”文廣曰:“臣實有罪,特事出無奈。乞陛下宣魏化鞫問,便見分明。”仁宗下命,宣魏化。須臾,魏化俯伏金階,一一奏其事故。仁宗聽罷,乃曰:“此等姻緣,非偶然也。朕非包卿進奏,險屈忠良。”遂命釋放。文廣整衣冠謝恩畢,遂將狄青原日與父結仇之故,乃后師金行剌等情,一一奏帝知之。帝曰:“老賊如此挾私害人,豈是忠心為社稷者乎!”言罷,文廣目視魏化,招之同至御前奏曰:“狄太師惱恨微臣,深入骨髓,不斬臣頭,心不肯休。非臣不欲忠于陛下,只愁死作無頭之鬼,那時悔無及矣。今愿陛下善保龍體,微臣納還官誥,謝卻人間之事,徘徊霄漢之外矣。”言罷,稽首再拜畢,二人奮身一躍,文廣化一只鶴,魂化化一只鴉,沖天而去。仁宗與滿朝文武驚嘆不已。仁宗乃曰:“文廣化去,那有忠心竭力,替助寡人者,今后邊疆禍作,誰為征討!”遂大罵狄青讒佞,陷害忠良,不在話下。
卻說楊府聞知文廣化身去了,驚死長善公主,一家大小號哭于庭。忽文廣、魏化飛止于庭。穆夫人見文廣飛回,乃曰:“聞吾兒化身而去,長善公主今已驚死。”文廣曰:“可惜此女,青春夭亡,必須表奏朝廷知之。且汝眾人休向外面說我回家,從今以后,不聽天子宣詔,隱匿于家,看佛念經,樂過時光也罷。”次日,著楊云將長善公主事奏朝廷。仁宗聞奏,甚加哀悼,下令敕葬,封為忠烈夫人。無佞府中大小送殯不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