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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忽寨外喊聲大振。錦姑出寨視之,乃魏化也。遂曰:“才饒汝死,今復(fù)膽大,敢來沖寨吶喊!”魏化曰:“不必多話,好好還我小將軍也。”錦姑曰:“已殺之矣。”魏化大怒,直取錦姑。交戰(zhàn)數(shù)合,亦被錦姑擒之。眾嘍羅綁到寨中。錦姑親解其縛,扶起與之言曰:“竟拿汝來作個媒人。”魏化曰:“作甚媒人?”錦姑曰:“妾欲為楊先鋒舉案,適與之說,嫌妾體賤名微,再三不允。”魏化曰:“無有是說。只他乃朝廷駙馬,尚未婚配,故有難以區(qū)處耳。”錦姑曰:“妾愿居其次,有何不可?”魏化曰:“吾試與言之。”遂進(jìn)后寨,見文廣緊緊綁定,丟在床上。魏化曰:“小將軍好苦!”文廣驚曰:“汝緣何到此?”魏化曰:“吾見小將軍落馬,急出相救,被他射倒坐馬,復(fù)回喚馬來戰(zhàn)。又被所擒。他說要與將軍結(jié)姻,此事何如?”文廣曰:“這事怎生做得!朝廷見罪,將如之何?”魏化曰:“小將亦想到來,但今堅(jiān)執(zhí)不從,彼不肯生放還也。依小將臆見,且姑順之,他又愿居其次,倘后朝廷有辭,小將一一擔(dān)當(dāng)。”文廣思忖半晌,言曰:“依汝之言,成了也罷。”魏化領(lǐng)言,回復(fù)錦姑曰:“小將軍允了。但說后來毋得有異說也。”錦姑曰:“甚么異說?”魏化曰:“即大小之謂。”錦姑曰:“妾雖非天朝人物,禮義頗自矜持,豈無愧恥而溺于私欲者乎!特因彼是將門子弟,吾愛之重之,日后不失所托耳。”遂命嘍羅大排酒筵。是夕,文廣成親。有詩為證:

郁蔥佳氣藹蓬萊,金玉原成月老裁。

寶鼎氤香馥郁郁,紫簫聲沸鳳凰諧。

月英怒攻錦姑

次日,早膳已畢,文廣正辭別錦姑,將欲起行,忽聞?wù)夂敖小N膹V披掛上馬,卻又見是一佳人也。暗忖道:“冤家如此之多!”遂綽槍向前言曰:“吾乃大宋皇帝敕令進(jìn)香之兵。汝是何人,敢來阻擋?”月英曰:“汝莫非文廣將軍乎?”文廣曰:“然也。”月英曰:“汝乃妾之良人,不與交戰(zhàn)。快叫那潑婦出來比敵!”文廣聽罷,更不打話,拍馬直取月英。月英迎敵,交馬數(shù)十合,不分勝負(fù)。魏化又與交戰(zhàn),數(shù)十合亦不分勝負(fù)。文廣又欲出馬夾攻,錦姑曰:“暫且收軍,明日再戰(zhàn)。”文廣于是收軍入寨。錦姑曰:“月英才能勝妾十倍,且頗賢達(dá),莫若納之,以杜其患。”文廣曰:“著誰去通知?”錦姑曰:“煩魏將軍一往。”

次日,魏化往月英寨中,告知其事。月英曰:“可恨此賤人欺我太甚。”魏化曰:“若非錦姑昨晚苦勸,楊先鋒亦不肯允。”月英曰:“楊先鋒既允,請他單騎入妾寨來,我姑收軍。”魏化回告文廣,文廣即辭別錦姑。錦姑揮淚言曰:“他日毋以妾為丑陋,使妾有白頭之嘆可也。”文廣曰:“豈有是理,某非王允等也。”言罷,單騎入月英寨去。月英接見,大喜言曰:“郎君迎接稽遲,幸乞恕罪。”文廣見月英淡妝素抹,修眉一彎,新月皓齒,滿口瓠犀,心中思忖:“世間有此絕色女子,人常說道月殿仙娃,貌美無倫。今睹此女,或可并之。”有詩為證:

秋水盈盈橫兩盻,春山淡淡掃眉峰。

絳唇嬌囀鶯聲巧,疑是嫦娥下九重。

文廣一見月英,心下甚悅,遂與同到焦山。那晚大設(shè)筵席,文廣與月英曲盡綢繆。

次日,文廣謂月英曰:“蒙子之情,愛厚至矣。但我奉圣旨進(jìn)香。沿途稽遲,違了欽限,甚不穩(wěn)便。日前子所奪的寶物,快取來與我,去還了愿信,再與子會佳期。”月英曰:“本欲留郎君停息數(shù)日,怎奈君命為重,實(shí)不敢拘去轅。但此后,愿勿見棄,妾所終身仰望者郎君,請思昨宵魚水之歡,亦非殘花敗柳者也。謹(jǐn)念在懷,幸莫大矣。”文廣指心而言曰:“吾有棄子之心,天日可表。”言罷,月英喚丫頭遞出三件寶來。是那三件寶物?一件是萬年不滅青絲燈。一件是報吉兇玉簽筒,何謂自報簽筒?人有心事,但一叩之,其簽自出,報其吉兇。一件是夜明素珠一串。文廣收了寶物,辭別月英,引軍到于燕家莊。莊前有一大澗。

燕家莊上有一人,姓鮑名大登,身長一丈,力撥生牛之角。自稱為燕皇帝。入海為賊,官軍捉捕不得。生三子一女,長子名大卿,次子名步卿,幼子名世卿。女名飛云。俱有力善戰(zhàn)。聚眾嘍羅數(shù)萬,屯于燕莊。時鮑大登正與江氏坐于堂上敘話,忽嘍羅飛報,說道宋朝遣人赍寶,往東岳進(jìn)香。今來此經(jīng)過,乞發(fā)兵攘其寶物。鮑大登曰:“大卿少卿下海去了,吾今只得自去奪之。”世卿曰:“緣何輕視于兒?待兒去隨手拿來,如探囊取物耳。”言罷,披掛出馬,引眾嘍羅擺開陣腳,向前叫曰:“來將好好留下寶物,隨你往來。若還半言不肯,殺你片甲不回。”文廣聽罷大怒,揮戈直取世卿。世卿亦拍馬迎敵交馬數(shù)臺,文廣舉鞭打中世卿左臂,負(fù)痛逃回。大登望見,綽槍出馬,交戰(zhàn)十合,敗歸于寨,悶坐不悅。

飛云聞父敗回,急出問曰:“來將是誰,如此英勇?”大登曰:“我亦未問其名,只見汝兄中鞭,即出馬與戰(zhàn)。老父非走得快,幾被所擒。”飛云曰:“爹爹當(dāng)用計擒之,可徒恃勇乎!”大登曰:“來將是個小子,生得十分美貌。吾初欺其幼小,不覺倒有些能干。”飛云曰:“待兒出馬擒之。”大登曰:“你去須仔細(xì)。那小子槍法甚精,若捉來時與汝為配,吾愿足矣。”飛云含羞不語,披掛上馬出陣言曰:“來將名甚?”文廣曰:“我乃征蠻元帥之子,先鋒楊文廣是也。”飛云見文廣容貌美麗,又聞是楊府子弟,暗暗忖道:“父親之言不差。”乃言曰:“汝當(dāng)聞諺云:惡龍不斗當(dāng)方蛇,汝今在我處經(jīng)過,合當(dāng)小心。禮物不拘多少,獻(xiàn)上買路過去,方是汝之高妙有能處。今倒撒潑無禮,逞強(qiáng)恃勇,要搶路過,怎能得勾!”文廣聽罷大怒,直殺過去。斗上數(shù)合,飛云刀怯,撥馬走往大澗邊去。文廣趕上,大喝曰:“賤丫頭!走那里!”飛云常在此打馬跳澗,教練其馬,跳得甚熟,故引文廣來跳。遂走至澗邊,打馬一鞭,跳過去了。文廣不知飛云誘他來跳,且其馬素習(xí)未慣,跑到澗邊,亦打一鞭去跳那澗。滑喇一聲,跌落澗內(nèi)。魏化急趕來救,大登出馬交戰(zhàn)。飛云見文廣落澗,令數(shù)十善水嘍羅下澗捉之。須臾綁縛上岸。飛云令眾弗得傷他,竟跑馬先回,入后堂見母親商議婚配之事。有詩為證:

秦樓年少吹笙女,漢苑風(fēng)流傅粉郎。

共結(jié)絲蘿山海固,永諧琴瑟地天長。

文廣與飛云成親

卻說飛云誘得文廣跳澗,既擒捉了,競回寨入見江氏。江氏迎而言曰:“聞嬌兒用計擒了來將,足慰父兄之心,以雪輸陣之辱。”飛云曰:“固然雪恥,還有一事,不好說得。”江氏曰:“母親跟前卻有何害,只管說來。”飛云欲語,又掩著口,只是笑而已。江氏曰:“莫非所捉之將真可以為偶乎?”飛云點(diǎn)頭,復(fù)曰:“彼乃楊府之子,況且妙齡,殺之可矜。”江氏曰:“待父升堂,吾即言之。”鮑大登升堂,江氏同坐于側(cè)。眾擁文廣于階下,挺身而立。江氏見文廣美如冠玉,心下十分歡喜,謂:“真吾之婿也。”大登曰:“豎兒不跪,復(fù)欲何為!”文廣曰:“吾之膝金石弗堅(jiān)過也,豈肯向鼠竊狗偷之輩而一折乎。”大登聞?wù)f大怒,提劍欲砍。江氏即遮隔言曰:“小童有一事,欲啟圣上得知。”文廣亦怒曰:“砍便砍,何必做那般形狀。”又見那婆子稱圣上、小童,復(fù)大笑焉。江氏曰:“此子乃楊府子弟,莫若留之以配飛云。圣上酌量何如?”大登遂拋了劍,向前笑曰:“賢婿休驚。”時天將晚,大登也不問他肯不肯,釋了其縛,只管教飛云出來拜告天地。飛云既出,大登命其下拜。文廣不拜,大登按倒其頭令拜。文廣暗忖:“此來被陰魂迷了,連連遭此纏害。前被錦姑玷我之璧,今若不順,他仍不放。莫若姑順了也罷。”遂下拜焉。拜畢,與飛云同入洞房,顛鸞倒鳳,不勝歡樂。

次日,文廣告大登曰:“蒙岳丈厚恩,謹(jǐn)當(dāng)趨侍左右,但小婿領(lǐng)圣旨進(jìn)香,恐違欽限,只得拜違前去。酬了復(fù)命,庶幾罪不及于九族。”大登曰:“自古為臣盡忠,理合奉行。但汝媳婦如何?”文廣曰:“復(fù)命之后,即遣人來取。”大登曰:“我自送至,但小女無瑕之玉,被汝點(diǎn)破,端期白發(fā)相守,慎毋見棄可也。”文廣曰:“小婿非薄行之人,決無是為。”大登目;“亦須進(jìn)房一辭而別。”文廣遂進(jìn)房辭飛云。飛云半晌不語,長吁一聲。文廣曰:“子何愁悶之深?”飛云曰:“早知郎君離別早,何似當(dāng)初不遇高。”文廣曰:“非也,上命差遣,由不得我。我豈肯輕離別乎!”飛云曰:“妾跟郎君同去何如?”文廣曰:“不可。此去進(jìn)香,要潔身誠敬,以奉神明。敢?guī)D女!”飛云曰:“似此奈何?”文廣曰:“待回汴京,差人來接便了。”飛云曰:“妾之嬌姿,未慣風(fēng)雨,郎君知之憐之,幸勿丟于腦后。”文廣曰:“某萌此念,天厭天厭。”飛云曰:“妾當(dāng)遠(yuǎn)送一程。”遂與文廣同出庭前,告父曰:“妾欲送楊郎一程回來。”大登曰:“兒去即回,彼行程緊急,莫去誤他。”言罷,文廣拜別大登、江氏,與飛云同行。出至寨外,兩淚如傾。文廣見之,亦不覺淚下,言曰:“一宵恩愛遽爾離分,心豈忍乎。倘后我無音來,汝不肯忘而來相與,當(dāng)會同焦山杜月英、宜都竇錦姑,一同入京,訪問金水河邊無佞府,乃我之家。汝等直投入來。”飛云曰:“恐郎君他去,家人不容奈何?”文廣乃取下金簪一根,言曰:“設(shè)或不在,以此遞進(jìn),無有不容。”飛云曰:“妾去會時,恐被二人不信,何如?”文廣又解下鴛鴦繡袋一個,付與飛云言曰:“此乃月英親手澤也。持此前往,再無異說。請子回步,恐誤去程。我與汝既結(jié)夫婦,后會有期。”飛云不勝悲愴,遂于岐路再拜而別。有詩為證:

昨日相逢今別離,忽聞釧落淚交頤。

心中無限傷情話,握手叮嚀囑路岐。

文廣別了飛云,回到軍營,將成親事情告知魏化。魏化言曰:“此乃天緣奇遇,將軍前生結(jié)下來的。縱仇敵之家,亦必成就。”言罷,文廣號令諸軍起行。不數(shù)日,到了東岳。文廣謂魏化曰:“眾軍俱屯止山下,吾與汝齋戒沐浴,手捧此三件寶物,拜到圣帝面前獻(xiàn)上,才見誠敬。”次日,文廣、魏化沐浴畢,捧著寶物,一步一拜,直到大帝面前,掛了燈,安置了簽筒。文廣曰:“素珠須掛在大帝手上方好。”遂親登案,揭開羅帳掛之。遂禮拜上香。已罷,同魏化繞廊觀看,嘆曰:“靈山勝景,真?zhèn)€無窮佳趣。”有詩為證:

百折千回疊嶂嶺,崆峒遙出翠微深。

青天白日煙霞結(jié),不受塵埃半點(diǎn)侵。

文廣往各房游耍,只見道士個個豐神秀雅,飄飄然若當(dāng)世之神仙。乃言曰:“吾輩持戟負(fù)戈,吃驚受恐,有甚好處!倒不如此輩寵辱無驚,理亂不聞,優(yōu)游自得,恍洋自適,卻不知天之高,地之下也。”有詩為證:

悟徹三千與大千,上人不為利名牽。

煙霞深隱諸緣寂,水月光汲一性圓。

頑石點(diǎn)頭時聽法,清風(fēng)拂座夜談玄。

閑來擬結(jié)陶潛會,共醉芳樽對白蓮。

文廣嘆罷,道官來請進(jìn)膳。膳畢,文廣曰:“汝眾道官各退,我等遍觀景致一番,亦不枉到此處。”言罷,眾道官各散去了。

文廣與魏化步到一峰,峭拔壁立,其高冠絕諸峰,有詩為證:

風(fēng)光天下已無雙,萬里云山盡樹降。

一笑風(fēng)雷生足下,鈞天路去不多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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