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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魏晉南北朝以迄唐初私家修史之始末(1)

自馬、班二氏出,已大暢私家修史之風(fēng),迨魏晉南北朝,以迄唐初,而私家修史尤盛,大別言之,可分五類:其一為后漢史、其二為三國史,其三為晉史、其四為十六國史、其五為南北朝史。凡此五類之史,初皆由多家纂集,最后勒定一編。然其源雖同,其流則異,如劉宋以前,后漢史有九家,自范曄《后漢書》成,而九家之書皆廢。又如唐以前晉史有十八家,唐太宗官修之《晉書》成,而十八家之書皆廢,陳壽《三國志》未成之前,三國之史,各有作者,不只一家,自陳書行,而諸家之書,日就湮廢,正與漢晉二史同符,此之謂源亡流存,一例也。晉代之十六國,亦各有史,流傳頗盛。后魏崔鴻本之,以作《十六國春秋》,諸國之史,既漸以湮廢,而自宋以來,鴻之本書,亦不見著錄,此之謂源流俱絕,二例也。南朝有宋、齊、梁、陳四書,北朝亦有魏、齊、周、隋。四書,李延壽因之以撰《南史》、《北史》,今則八書俱存,與南北史并列于正史,此之謂源流俱存,三例也。依此三例,衍而述之,大略具矣。

后漢史作者甚多,茲據(jù)《隋書》、《舊唐書》兩《經(jīng)籍志》,《新唐書 藝文志》,考得要略,列表明之:

書名

卷 數(shù)

著者

存亡

附 考

《東觀漢記》

《隋》一百四十三《唐》一百二十七

漢 劉珍等

今有清代輯本二十四卷。

《后漢書》

《隋》一百三十《唐》一百三十三

吳謝承

有輯本。

《后漢記》

《隋》原百卷、存六十五《唐》一百

晉 薛瑩

瑩本吳人,后入晉,所作亦稱《后漢書》,有輯本。

《續(xù)漢書》

《隋》八十三《唐》同

晉 司馬彪

志三十卷未亡,附范曄之書以行,紀(jì)傳亡,別有輯本。

《后漢書》

《唐》五十八

劉義慶

疑即撰《世說新語》之劉孝標(biāo),而兩唐系于華嶠之前,似為晉人,存疑待考。

《漢后書》

《隋》原九十七 存十七

《唐》三十一

晉 華嶠

亡 有輯本,原作《后漢書》,據(jù)《晉書 華表傳》及《史通 正史》本作《漢后書》。

《后漢書》

《隋》原一百二十二

存八十五《唐》一百又二

晉 謝沈

有輯本。

《后漢南記》

《隋》原五十五 存四十五《唐》五十八

晉張瑩

兩《唐書》僅稱《漢南記》。

《后漢書》

《隋志》原一百 存九十五《唐志》一百又二

晉 袁山松

有輯本。

《后漢書》

《隋志》九十七《唐志》九十二《宋志》九十

宋范曄

《后漢書》

《隋志》一百

梁蕭子顯

以上為紀(jì)傳體。

《后漢紀(jì)》

三十

晉 袁宏

《后漢紀(jì)》

三十

晉張璠

以上為編年體。

右可考者,凡十三種,而見存之本,僅范氏之《后漢書》,袁氏之《后漢紀(jì)》,二種而已。其他則多有輯本,清姚之駰《后漢書補(bǔ)逸》二十一卷,中凡輯《東觀漢記》八卷,謝承書四卷,薛瑩、張璠、華嶠、謝沈、袁山松書各一卷,司馬彪書四卷,章宗源、黃奭、黃恩綸各有輯本,而汪文臺更匯而成七家后漢書,此其可考之大略也。

漢明帝嘗詔班固同陳宗、尹敏、孟異,作《世祖本紀(jì)》,又撰《功臣列傳載記》二十八篇 ,此即唐代以后官修諸史之濫觴。其后乃詔劉珍、李尤修《東觀漢記》,東觀者,為章和以后聚藏圖籍之所,為修史者所取資 ,范書稱,延篤與朱穆、邊韶,著作東觀是也。《東觀漢記》之作,珍、尤而外,有伏無忌、黃景、邊韶、崔寔、朱穆、曹壽、延篤、馬日磾、蔡邕、楊彪、盧植,初未有名,后乃稱《漢記》,其題為《東觀漢記》,則自《隋志》始。范書未出之前,世人寶重其書,在諸家《后漢書》之上,魏晉南北朝之學(xué)者,嘗稱“六經(jīng)三史”,“三史”者,《史記》,《漢書》及此書是也 。此亦為官修史籍之一,故撰述不出一手,歷時(shí)甚久,而終未成書。衡以章學(xué)誠之所論,此書蓋屬于撰述,體例一依《史記》、《漢書》,大異古史官記注之成法,是為吾國史學(xué)界一大變革,而有一往難返之勢者也。自時(shí)厥后,迄于范氏,私家之作,緣以大盛,有若二謝、薛、張、馬、華、劉、袁八家之作,具如上表所載者,皆為三國兩晉時(shí)之名著,而卓然成一家之言者。往者劉勰搉論及此,其言曰:“后漢紀(jì)傳,發(fā)源東觀,袁、張所制,偏駁不倫,薛、謝之作,疏謬少信,若司馬彪之詳實(shí),華嶠之準(zhǔn)當(dāng),則其冠也。”(《文心雕龍 史傳篇》)劉知幾亦獨(dú)舉司馬彪、華嶠兩家,置他家而不數(shù),且云推其所長,華氏居最,其心折可謂至矣。近人或推謝承,以為后漢諸史第一 ,然僅由逸文窺其壓略,遽加論定未必衷于情實(shí),仍當(dāng)以二劉所論為當(dāng)。八家之書,合以《東觀記》,是為九家后漢書,皆承用《史記》之紀(jì)傳體,各有所長,亦各有所短,且其中未成之作,實(shí)居半數(shù),故有待于范曄之訂定,范書既行,而諸家之史皆廢,夫豈不以是歟。在范氏之前者,又有袁宏、張璠兩家,皆著《后漢紀(jì)》,為編年體,為范氏所取資,今則袁《紀(jì)》獨(dú)存。又梁蕭子顯亦撰紀(jì)傳體之《后漢書》,時(shí)在范氏之后,書亡于隋前,故不曉其與范書孰為優(yōu)劣;今并具列

于表。

《宋書 范曄傳》,載曄左遷為宣城太守,不得志,乃刪眾家后漢書,以為一家之作。又載曄獄中《與甥侄書》,以自序云:

(上略)本未關(guān)史書,政恒覽其不可解耳。既造后漢,轉(zhuǎn)得統(tǒng)緒。詳觀古今著述,及評論,殆少可意者。班氏最有高名,既任情無例,不可甲乙辨:后“贊”于理近無所得,唯“志”可推耳。博贍不可及,整理未必愧也。吾雜“傳論”,皆有精意深旨,既有裁味,故約其詞句。至于循吏以下及六夷諸“序論”,筆勢縱放,實(shí)天下之奇作,其中合者,往往不減《過秦》篇,嘗共比方班氏所作,非但不愧之而已。欲遍作諸“志”,前漢所有者,悉令備,雖事不必多,且使見文得盡。又欲因事就卷內(nèi)發(fā)論,以正一代得失,意復(fù)未果。“贊”自是吾文之杰思,殆無一字空設(shè),奇變不窮,同含異體,乃自不知所以稱之,此書行,故應(yīng)有賞音者,紀(jì)傳例,為舉其大略耳,諸細(xì)意甚多,自古體大而思精,未有此也。恐世人不能盡之,多貴古賤今,所以稱情狂言耳(下略) 。

今本《后漢書》,無曄《自序》,其撰述之旨趣,可由此書窺之。范氏撰《班固傳論》,盛持其短,又用華嶠之辭,謂固不能以智免極刑,身陷大戮,然曄亦與于彭城王義康之禍,其結(jié)局視固為酷,亦所謂目能察毫毛,而不自見其睫者也。觀此書辭,露才揚(yáng)己,毋乃太甚,何異自衒求售。然曹丕有言:“常人貴遠(yuǎn)賤近,向聲背實(shí),古之作者,寄身于翰墨,見意于篇籍,不假良史之辭,不托飛馳之勢,而聲名自傳于后。”(《典論 論文篇》)衡以此文,蓋與丕有同慨,其曰世人多貴古賤今,所以稱情狂言,豈得已乎 且良工心苦,讀書者未必盡喻,故曰,吾雜“傳論”,皆有精意深旨,諸“序論”,筆勢縱放,實(shí)天下之奇作,“贊”自是吾文之杰思,殆無一字空設(shè),皆自道其甘苦也。《文選》所錄范氏之作,《凡論》一首,《贊》一首,皆為杰作,其他杰作尚多,咸可誦覽。如以批評文學(xué)之態(tài)度,持論班范兩書,一則極博贍淵雅之能事,一切有名奇情壯采之可味,誠未知其孰為后先,而執(zhí)筆為紀(jì)事文者,倘由范書入手,又能別具心裁,自出手眼,造文為史家之工具,研史之士,不能薄而不為,班書而外,范氏其首選也。

陳振孫《書錄解題》,謂范氏刪取《東觀漢記》以下諸家之書,以為一家之作,是誠然矣。其所采取之跡,今猶有可考者:范氏撰史,多采華嶠,嶠書易“外戚”為“后紀(jì)”,范亦仍之,而肅宗“紀(jì)論”、二十八將“傳論”、桓譚馮衍“傳論”、袁安“傳論”、劉趙淳于江劉周趙“傳序”、班彪“傳論”,其文中之一部,章懷并注為嶠之辭;王允“傳論”,章懷漏注,以《魏志董卓傳注》參校,知亦嶠辭 ;又以《東觀記》為本書,復(fù)廣集學(xué)徒,窮覽舊籍,刪煩補(bǔ)略 ,以成一代大典。第近人王先謙則謂,范書因于華氏之六事,大都寥寥數(shù)句,不關(guān)紀(jì)傳正史,實(shí)因嶠辭未善,而加以改正,不得因此,遂謂其悉本華書(《后漢書集解述略》),其說是也。不惟于華書如是,其于《東觀記》亦然。

《史通》稱曄作《后漢書》,凡十紀(jì)、十志、、八十列傳,合為百篇,會以罪被收,其“十志”未成而死(《史通 正史》)。《隋志》著錄其書,作九十七卷,兩《唐志》皆作九十二卷,唯《宋志》作九十卷,與今本合,其不同者,或以中有子卷多出,今本非有闕佚也 。范氏《自序》云:欲遍作諸志,前漢所有者,悉令備,故其目中有十志,以擬《漢書》。或謂曄所撰十志,一皆托謝儼搜撰,垂畢,遇曄敗,悉蠟以覆車,宋文帝令丹陽尹徐湛之就儼尋求,已不復(fù)得,一代以為恨 。其事之有無不可知,藉令垂成而毀,誠可惜也。梁人劉昭曾為范書作注,凡得一百八十卷 ,昭以范書無“志”,乃取司馬彪《續(xù)漢書》之八“志”,并作為注,得三十卷,以補(bǔ)其闕,其“序略”所謂借舊“志”以補(bǔ)之,是也。范書與《續(xù)志》合刊,始于宋真宗乾興元年孫奭所請,其奏中僅言劉昭注補(bǔ)《后漢志》,又云,范曄作之于前,劉昭述之于后,似未知其出于《續(xù)書》者。至陳振孫《書錄解題》,乃明言《后漢志》三十卷,晉司馬彪撰,梁劉昭補(bǔ)注,且考章懷注所引,稱《續(xù)漢》者,文與今“志”同,其為彪書無疑,至此疑案始決。而兩書經(jīng)此合刊,《續(xù)志》亦不復(fù)能別白,不細(xì)考者,不以為范書,必以為劉昭所補(bǔ)矣。

范氏既譏班固任情無例,又自稱有紀(jì)傳例,是則其書必有凡例,特以身罹極刑,隨之俱散,乃不可考。然劉知幾之論,則曰:“范曄之刪《后漢》也,簡而且周,疏而不漏。”王鳴盛亦謂:“范書貴德義,抑勢利,進(jìn)處士,黜奸雄,論儒學(xué)則深美康成,褒黨錮則推崇李杜,宰相無多述,而特表逸民,公卿不見采,而特尊獨(dú)行。”(《十七史商榷》六十一)是又能鑒馬、班二家之失,而匡正之。是則其書一如《史記》之善序事理,辨而不華,質(zhì)而不俚,文質(zhì)相稱,《漢書》之不激詭,不抑抗,贍而不穢,詳而有體,誠不愧一代良史之才,而其史學(xué)之梗概,亦可于此窺見焉。

袁宏《后漢紀(jì)》作于東晉康帝之世,在范曄之前,其《自序》云:

子嘗讀《后漢書》,煩穢雜亂,睡而不能竟也。聊以暇日,撰集為《后漢紀(jì)》。其所掇會漢紀(jì):謝承書、司馬彪書、華嶠書、謝忱(即謝沈)書、《漢山陽公記》、《漢靈獻(xiàn)起居注》、《漢名臣奏》,旁及諸郡耆舊先賢傳,凡數(shù)百卷。前史闕略,多不次敘,錯(cuò)謬同異,誰使正之。經(jīng)營八年,疲而不能定,頗有傳者,始見張璠所撰書,其言漢末之事差詳,故復(fù)探而益之。

袁宏所采之漢紀(jì)即《東觀記》,馬、華、二謝之四書外,他所徵引,多著錄于《隋志》。宏著是書之動機(jī),由于病諸家《后漢書》之煩穢雜亂,而改效編年體之漢紀(jì)。其論班、荀二家之書則曰:“班固源流周贍,近乎通人之作,然因藉史遷,無所甄明,荀悅才智經(jīng)綸,足為嘉史,所述當(dāng)世,大得治功。”是則以繁而難理,與簡而易尋,為兩書之軒輊。蓋其本書既依仿荀氏而作,明其淵源所自,不能不左班而右荀,不自知其失于議論之公。然而袁氏之作,視上舉諸家之書,為便于循覽矣。

據(jù)王鳴盛所考,宏書所采雖博,乃竟少有出范書外者,是諸書精實(shí)之語,范氏摭拾已盡 ,而袁、范兩書之價(jià)值,亦可想見。《四庫提要》謂,荀悅書因班固舊文,剪裁聯(lián)絡(luò),此書

則抉擇去取,自出鑒裁,又難于悅,斯論誠然,此《史通》所以謂世言漢中興史者,唯袁、范二家也 。

其次則三國史,就可考者表列于左:

書名

卷 數(shù)

著者

存亡

附考

《魏書》

四十八(《隋志》下同)

晉 (魏)王沈

紀(jì)傳體。

《魏氏春秋》

二十

晉 孫盛

編年體。

《魏紀(jì)》

十二

晉 陰澹

《唐志》作魏澹。編年體。

《后魏春秋》

晉 孔衍

一作《漢魏春秋》。編年體。

《魏尚書》

同上

《唐志》作《后魏尚書》。

《魏略》

五十

魏 魚豢

未全亡

《隋志》作《典略》八十九卷,此實(shí)為《魏略》、《典略》之合本,應(yīng)作《魏略》五十卷,《典略》三十九卷,有輯本。

《魏國統(tǒng)》

十(《隋志》)

晉 梁祚

《唐志》作《魏書 國紀(jì)》,誤。

以上魏。

《蜀書》

蜀 漢王崇

《蜀記》

七(《唐志》)

晉 王隱

《蜀本紀(jì)》

晉 漢譙周

見《三國志裴注》。

《漢春秋》

(《唐志》)

晉 習(xí)鑿齒

即《漢晉春秋》五十四卷之一部,其所謂漢即后漢及蜀漢也,《隋志》作《漢晉陽秋》,蓋由避諱。

以上蜀漢。

《吳書》

五十五(《隋志》下同)

吳 韋昭

紀(jì)傳體。

《吳記》

晉 環(huán)濟(jì)

《吳錄》

三十

梁 張勃

以上吳。

《三國志》

六十五

晉 陳壽

存《敘錄》一卷亡

內(nèi)《魏書》三十卷,《蜀書》十五卷,《吳書》二十卷。

以上合三國為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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