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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1)

圖葬地詭聯秦晉 欺貧女怒觸雷霆

第一回

由來風水本無形,堪笑機謀用力爭。

禍福若全憑地理,者天頭上不青青。

世之葬親者,泥于吉兇禍福之說,道若尋得好地,福祿可以綿長,子孫可以久遠,所以必要百計營謀,多方做詐。甚至強爭偷葬,以致興訟,未得地之好處,而家私已蕩然矣。要知地理何嘗不有,總憑心地為主。古人云:“陰地好,不如心地好。”是知吉兇禍福,地亦只做得一半主。蓋地之于天,猶臣之于君,妻之于夫也。使吉兇禍福,地獨得而主之,與天無與,是臣奪君權,妻掌夫柄,其君為庸君,其夫為懦夫,受制于強悍婦之手而莫敢誰何,國不成國,家不成家,曾是蒼蒼者天而如是乎?故人欲得陰地之吉,必先心地之善。心即是天,順天者存,逆天者亡,一定之理。無如世人惑于風水,要尋塊好地,把父母枯骨,博子孫富貴,而自己立心行事,全不肯循著天理。此等逆天之人,無論尋來尋去,未必能得吉壤:即幸而得之,其后必有變局,或天敗其穴,或雷震其棺,以致尸骨暴露,子孫消滅,弄出希奇古怪的事來。

宋時朱文公在浙江臺州地方為推官,清廉明察,治獄平允,百姓的是非曲直,剖斷明白,無一被冤者。其時,黃巖縣育張、李兩姓爭一塊葬地,訐訟累年,告到文公告下。文公于堪輿之學,素來明白。宋理宗朝為建陵寢,廷議紛紛不一,文公出議狀,折盡風水諸家偽說,獨標真詮。今接得張、李爭地狀詞,知為風水起見,兩造各具呈子,各爭為己產,是張是李,一時難決。細閱張姓呈詞,云祖上置產的簿上有一行寫得明白,地系某年某月所得,育界石一方,埋在地下。文公遂叫兩造,吩咐道:“張姓簿上云,有界石埋在地下。今我著人同到地頭,掘開來看,如無界石,則地歸于李;倘有界石,則地歸于張。”兩人遂跟了差人同到地頭,只見滿地青草,石之有無,卻難預料。及掘到三尺之外,果有界石一方,是張姓祖上所埋,上面刻的字鑿鑿有據,回覆了文公。文公以此為據,遂斷歸張姓,李姓不敢再爭。張姓奉了官斷,筑起墳來,將他祖父骨殖葬了。自葬之后,家道頓發,一日興旺一日。

文公去任后,隔了十余年,偶有事故,重游于此,見一老人,問他道:“歷任官府那個最好?”老人道:“只有前任朱老爺最好。”文公道:“審斷民事,可有冤枉的嗎?”老人道:“事事決斷平允。只有一件,張、李兩姓爭地的事,卻斷錯的。”文公道:“何以見得斷錯?”老人道:“張姓要奪李姓的地,預先將塊界石私自埋在地上,假造祖上置產薄一本,上寫某地有石為記。那知朱老爺墮他術中,掘見石頭竟斷與他,李姓有冤莫伸。自葬之后,果然家業日隆。看來欺心事只要瞞過了官,天也不來計較他了。”文公默然走至這塊地上,細細一看,果見山回水抱,龍脈有情,是一塊好地,日后富貴,正可綿遠,心上想道:“若論地理,自然該發。只是天理上說不去。”遂叫家人取出隨身帶的筆硯來,唐濃了墨,在墳墻上寫下十六個碗大的字道:

此地不義,是無地理;此地若義,是無天理。

寫畢,擲而去。豈知圣賢的說話上與天通,是夜一陣大雷大電,霹靂一聲,把墳上打了一個大窟窿,棺木提出,撇在墳外,跌得粉碎。次日,遠近觀者紛紛而至,見墻上有此十六個字,都疑是雷神寫的,后來訪得文公自悔斷錯此案,題上面的。張姓陡遭雷殛,慷得半死,不敢復葬于此。家道也日漸消散。

有的議論道:“天道難欺,神目如電。這塊地,既欺心占來的,雷公爺爺應該早早下手擊他。難道文公未寫此四句以前,天亦被他瞞過,一任地理作主么?不知文公之重來問起,老人之說破緣由,急急去寫此四句者,皆天使之也。天不能諄諄然說出雷擊之故,特借文公之筆以發其奸,使人知地理雖重,畢竟要循天理。至今黃巖縣雷震墳穴尚存,人人看見的。

今再說一徽州府歙縣謀地的故事。看官們須要著眼,從來徽州俗,最講風水,欲得一地,往往同了地理先生東尋西覓,不憚千里之遠。地理先生有好的、有歹的,歹的只要主人看得中意,便說葬了后福無窮,專望謝儀到手。甚至有得了墳客后手,假意天花亂墜,哄騙主人,千方百計,弄他到手。如不到手,倒像家子孫失掉了狀元宰相的一般。主人一惑其說,往往停棺不葬,遷延日月,以至強奪強占,奸計百出,此貪風水者之通病。至于“天理”兩字,竟丟在九霄云外了。

話說明朝萬歷年間歙縣地方,有一人姓陰,家私廣有,人皆稱他為陰員外。其人存心刻薄,作事慳吝,獨好風水之學,請了有名地師在家講求地理。所以地之好歹,自己也有幾分看得出,吉兇禍福,講得活龍活現。好似得一吉地,就是子孫不讀書,也要發起科甲來的模樣。徽州一府地方,被他處處看到,無如中意者絕少。

一日,正值清明時節,同一看風水的假作郊外踏青,實欲于近處看看可有葬地。信步行去,走到一個所在,后山前水,左右皆有峰巒回抱,中間一片平陽,約有十來畝大。立在地上一看,大驚道:“何意此處卻藏一塊好地在此正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那地師便道:“員外今日看著此地,正是員外大福。若葬于此,將來富貴無窮,快快買了。就費了重價,也說不得。”陰員外道:“地固極好,但未識何人管業,肯賣不肯賣。”又周圍走了一遭,越看越有精神起來。看看天色晚了,只得回去。

明日,用過早飯,再到地上,走向鄰近人家,細訪地主何人。適遇一王老兒走來,卻認得陰員外的,問道:“員外在此看地,看中了那一塊?”員外道:“就是前面這塊平陽地,不知是那家的?”王老兒道:“此是前村朱漁翁的。”員外聽見是捕魚人的產業,心上一喜,自忖道:“此地容易到手的了。”便道:“我實看中此地,就煩老兄作中,問他要多少銀子。如說允了,就可成交。老兄中金外,還當重謝。”王老兒道:“既如此,員外請回。我明日討了實信,到府奉復。”員外道:“專候,專候。”兩下拱手而別。

到了明日,果見王老兒走來道:“員外,此事不成了。我將員外要買這塊地意思對朱漁翁說了,他說此系世代祖產,不肯換錢用的。再三說合,他終不允。員外別尋好地罷。”員外道:“他不過要索重價,多加些銀子便了。”王老兒道:“不瞞員外說,我已許他三百兩銀子,比常價已多幾倍。我又說:“你無兒子,何不得些重價,以為養老之費?,他說:‘我只有一個女兒,將來對親,窮人事無有倍贈,只有此地要作贈嫁的。若是別人要買,就許千金,我也不賣。’”

員外聽見地不肯賣,便呆了半晌,心上已是萬千中意,那里割舍得下?因想道:“他要把這塊贈嫁女兒,我就假說娶他女兒為媳,等事成了,再作商議。”算計已定,因向老王道:“他的女兒幾歲了?”老王道:“十七八歲了,模樣到也生得好,不像漁家女兒。”員外道:“我的大兒子十八歲了,就與他對親,他肯么?”老王道:“只怕員外不肯俯就,他有甚不肯?”員外道:“老兄作中不成,就煩做一媒翁,成就此事。”老王道:“這倒是一著好棋子,果然如此,則人地兩得了。但為員外媳婦,太造化這女兒了。”陰員外就留他吃了點心,再三諄囑而去。

再說老王急急忙忙走到朱漁翁家,笑嘻嘻道:“朱兄,你大喜事到了。陰員外要買你的地,你要贈嫁女兒,不肯賣了,他說大的兒子與令愛年貌相當,情愿與你對親。豈不是恭喜的事么?”朱漁翁道:“貧富不對,我是漁產,如何與富翁聯姻況我只一女兒,將來贅一女婿,要靠老終身的。這富家兒子,焉肯入贅?雖承陰員外好意,我卻消受不起。”老王道:“你錯了,這是他來求你,不是你去求他。他既愿娶你女,決不嫌你低微。包我身上,你夫妻兩口接去同住便了。”一眾鄰里聞得陰家要與他對親,都走來攛掇,有的叫“朱阿哥”,有的叫“朱阿叔”,都道:“這頭親事,不可錯過。你女進了他門,便是富家娘子,吃好穿好,難道倒是嫁一窮人,粗衣淡飯的好?”你一言,我一句,說得朱翁夫婦欣喜不已,就煩一村學先生寫了女兒的年庚八字,送與老王。老王藏在袖中,便起身道:“改日來奉賀了。”一徑走到陰家,送上庚貼。

陰員外聽知已允,即檢了定親吉日,送禮過去,說定本年八月行聘,九月迎娶。朱漁翁無不從命。但未識娶過門去,后日相持若何,且聽下回分解。

第二回

知人知面不知心,誰道奸人用毒深?

吉壤已成人廢棄,不如結網老江潯。

話說陰員外貪著風水,情愿娶漁產女兒為媳,原是騙局。他大兒子聞得,心中不悅,叫道:“父親,我家門望,豈無富家大戶女兒相配?如何叫孩兒認漁翁為岳父,與漁婆為夫妻?體面上不好看,恐被人笑話。”員外道:“非笑由人非笑,好地我自得之。你道我真個要娶他女兒么?這叫做將機就機。待娶進門后,此地到手,將來發富發貴起來,大人家,三妻四妾,常討慣的,你要他,與他做做夫妻,你不要他,把他丟在一邊罷了。這一計,管教他貼了地,又貼一個人,你懂他怎么?”

看官,你想他對了兒子,說出如此沒良心的話來,教他日后夫妻那得和睦?定把妻子磨折受苦了。

那漁翁夫妻還道女兒落了好處,快活不已,粗布衣服不好與女兒穿了,定要買些細絹,做作好衣服。妝奩雖然沒有,原要置些隨身物件,教他帶去。男家下聘銀兩本來無多,用完了,將自己歷年苦掙的蓄積,都罄盡在里頭。到了迎娶時候,又要夸耀人看,備酒請客,叫了樂人吹打,不惜破費,弄得力盡筋疲,方才打發得女兒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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