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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 中吳紀聞
  • 龔明之
  • 7337字
  • 2015-12-25 16:00:52

唯室先生

唯室先生,姓陳氏,諱長方,字齊之,其先本長樂人。父亻先,字復之,擢進士第,娶林氏大卿旦之女、大云翁宓之妹。與陳了翁交從甚密,了翁謫廉州,亻先以書賀之,至千余言,由此得罪。又嘗從游定夫學,深得治氣養心、行己接物之道,故其子亦為道學之士。唯室因外家居于步里,終日閉戶,研窮經史。著書名《步里客談》,又有《漢唐論》,俱行于世。其弟少方,字同之,亦端慧不群,號“二陳”。

姑蘇百題詩

楊備郎中,天圣中為長溪令,夢中忽作詩曰:“月俸蚨錢數甚微,不知從宦幾時歸。東吳一片煙波在,欲問何人買釣磯?”及寤,心潛異之。明道初,宰華亭。俄丁內艱,遂家于吳中,樂其風土之美,安而弗遷。因悟夢中所作,幾于前定。嘗效白體作《我愛姑蘇好》十章。居吳中既久,土風人物皆深詳之,又作《姑蘇百題》詩,每題箋釋其事,至今行于世。

范秘書

范雩,字伯達,予之同舍也。嘗試《禹稷顏回同道論》,先生見之,以為奇作,置之魁選,遂馳譽于太學,學者至今以為模范。入館除秘書郎,今參政公即其子也。

張子韶與周煥卿簡

昆山周煥卿,與張子韶侍郎為布衣交,相與之意極厚。煥卿有母喪,貧不能舉,及有妹未嫁;子韶自貶所專價賚錢銀供其費,書詞懇側,讀之令人竦然生敬。前輩恤朋友之難,每每如此,范忠宣之于石曼卿,蘇文忠之于李方叔,皆同此一念也。今錄其書于后,以警薄俗云。

九成頓首:日俟車馬之來,乃杳然無耗,不勝瞻仰,即辰孝履多福。九成此間學生,例不受其束脯。有信州劉益秀才,在此多時,告以公未葬母及未嫁妹,許以二百千足助公。今付去半,則銀三挺、錢二十五千足,掩子內角子有九成親批“字紹祖”三字,及兩頭有“如此”二字,及封印。今遣去親隨兩人,便令歸也。發去此物時,已焚香對諸圣,愿公無障難,幸見悉也。他節哀自重,不宣。九成再拜。

蝦子和尚

承平時,有蝦子和尚,好食活蝦,乞丐于市,得錢即買蝦,貯之袖中,且行且食。或隨其所往,密視之,遇水則出哇,群蝦皆游躍而去。后不知所終。

郭家朱砂圓

郭氏,本郡中一小民。所謂林酒仙者,每至其家,必解衣以醉之。酒仙遷化前數日,語郭氏曰:“疇昔荷相接之勤,以藥一杯為報。”郭氏以味惡頗難之。力強之,飲至三呷而止。酒仙自舉而盡,遂授以朱砂圓方曰:“惜乎,富及三世爾!”郭氏竟售此藥,四方爭求買之,自此家大富。三世之后,絕無有欲之者。

陳了翁鱸鄉亭詩

陳文惠公留《題松陵》詩,其未有“秋風斜日鱸魚鄉”之句。屯田郎林肇為吳江日,作亭江上,因以“鱸鄉”名之。了翁初主吳江簿,嘗為賦詩云:“中郎亭榭據江鄉,雅稱詩翁賦卒章。莼菜鱸魚好時節,秋風斜日舊煙光。一杯有味功名小,萬事無心歲月長。安得便拋塵網去,釣舟閑傍畫欄旁。”了翁筮仕之初,已無戀官職之意矣。

起隱子

季父諱況,字浚之。登崇寧五年進士第,再遷入館。在館八年,學術文章俱不在人下,時同列知名者,惟季父與蘇元老在庭爾,當時號為“龔蘇”。葉石林俊聲籍甚,嘗為文字交。其他所與酬唱者,如洪玉父、朱新仲、王豐父、張敏叔,亦皆一時名士。用先都宮中隱故事,自號“起隱子”。有文集三十卷,曰《起隱集》。終祠部員外郎、朝議大夫。季父詩格清古,如《詠劉伶》云:“逃名以酒轉名高,醉里張髯罵二豪。日月已為吾戶牖,何妨東海作醇醪。”《九日》云:“家家高會錦模糊,誰信貧家菊也無。多謝東鄰送醅至,旋于籬畔覓茱萸。”“自古誰無九日詩?詩成須道菊花枝。直饒無菊何妨醉,野蓼村葵總是題。”《游天峰寺》云:“杖藜高踏半山云,不見此山知幾春,異時人物凋零盡,只有青山似故人。”《午歇惠安寺》云:“寒食都來數日間,顏卿家帖到今傳。此公剛鯁無情煞,到得春時也自憐。”《送唐大監》云:“東門相別又相逢,轉覺衰頹一老翁。子約重來我方去,滿庭黃葉正秋風。”《古樂府》云:“妖嬈破瓜女,爭上秋千架。香飄石榴裙,影落薔薇下。墻外見鴛鴦,雙雙春水塘。歸來情脈脈,無緒理殘妝。”其他如“貪山借船賞,嗜酒典琴沽”;“閑多卷滿新題句,懶極床堆未答書”;“客疏閑吠犬,庖匱割啼雞”;“得句怕難續,避人長轉多”;“山色秋難老,池光夜不昏”;此類甚多。

閭丘大夫

閭丘孝終,字公顯。東坡謫黃州時,公為太守,與之往來甚密。未幾,掛其冠而歸,與諸名人為九老之會。東坡過蘇必見之,今《蘇集》有詩詞各二篇,皆為公作也。公后房有懿卿者,頗具才色,詩詞俱及之。東坡嘗云:“蘇州有二丘,不到虎丘,即到閭丘。”

寶嚴院

常熟海虞山有古剎號寶嚴院。吳越錢王之子,祝發于此。太宗嘗賜御書《急就章》、《逍遙詠》及《圣惠方》于寺中。有浮屠七級,極壯麗,吳人相傳:自京師來,泗州僧伽塔為第一,此為第二。至今尚在。

洞庭山

太湖之中有包山,一名洞庭。韋蘇州皮陸唱和所言洞庭,及蘇于美詩云“笠澤鱸肥人膾玉,洞庭柑熟客分金”,皆在吳江也。今岳州之南,所謂洞庭者,即酈善長注《水經》云“洞庭之陂”乃湘水,非江水也。周內相洪道嘗折衷二說云:“洞庭山在吳,而洞庭湖乃在荊襄之間,地形雖分,而地脈未嘗斷也。”周公之說,又本于東坡。

方子通紅梅詩

方子通《紅梅詩》膾炙人口,其云:“清香皓質世稱奇,謾作輕紅也自宜。紫府與丹來換骨,春風吹酒上凝脂。直教臘雪無藏處,只恐朝云有散時。溪上野桃何足種?秦人應獨未相知。”

范無外

范周,字無外,文正公之侄孫,贊善大夫純古之子。少負不羈之才,工于詩詞,不求聞達,士林甚推之。所居號范家園,安貧樂道,未嘗屈折于人。石監簿存中有園亭在盤門內,嘗往謁之,不遇,題于壁間云:“范周來謁石存中,未必存中似石崇。可惜南山焦尾虎,低頭拜狗作烏龍。”方賊起,郡中令總甲巡護,雖士流亦不免。無外率府庠諸生,冠帶夜行,首用大燈籠,書一絕于其上云:“自古輕儒孰若秦,山河社稷付他人。而今重士如周室,忍使書生作夜巡。”郡將聞之,亟為罷去。盛季文作守時,頗士。嘗于元宵作《寶鼎現》詞投之,極蒙嘉獎,因遺酒五百壺,其詞播于天下,每遇燈夕,諸郡皆歌之。嘗棹舟訪郟子高于昆山,一日酒酣,題于絕頂云:“萬疊青巒壓巨昆,四垂空闊水天分。夜光寒帶三江月,春色陰連百里云。桂子鶴驚空半落,天香僧出定中聞。不將此境憑張益,三百年來屬老文。”

綽堆(避御名改曰堆,即今綽墩)

昆山縣西數里,有村曰綽堆。古老傳云,此乃黃幡綽之墓。至今村人皆善滑稽,及能作三反語。

陸彥猷

陸徽之,字彥猷,常熟人。高才博學,眾推為鄉先生,出其門者如陳起宗徽猷、張冉朝議、錢觀復郎中,皆為時顯人。徽宗即位,下詔求直言。公因廷對,與雍孝聞輩皆力陳時政闕失。唱名日,有旨駁放,孝聞立殿下叩頭曰:“陛下求直言,有云言之者無罪。今詔墨猶未干,奈何以直言罪人?”衛士怒孝聞唐突,以拄斧撞其頰,數齒俱落,凡直言者盡ㄏ出之。大觀末,彗星見,旋見收復。時雍公已不能語,止賜六字道號,居神霄宮。彥猷欲赴京師,已卒。其孫端成,字天錫,就特奏恩。

時上書及廷試直言者俱得罪。京師有謔詞云:“當初親下求言詔,引得都來胡道。人人招是駱賓王,并洛陽年少。自訟監宮并岳廟,都一時閑了。誤人多是誤人多,誤了人多少。”

翠微集

昆山翠微,有主僧沖邈,年八十有八,生平好為詩,所著號《翠微集》。姚舜明侍郎嘗贈之詩云:“僧臘俗年俱老大,儒書佛教舊精勤。姑蘇一萬披緇客,四事無如彼上人。”邑宰蓋嶼,亦有讀《翠微集》詩云:“圣宋吟哦只九僧,詩成往往比陽春。翠微閣上今朝見,格老辭清又一人。”

生老病死

崇寧中,有旨:州縣置居養院以存老者;安濟坊以養病者;漏澤園以葬死者。吳江邑小而地狹,遂即縣學之東隙地,以次而為之。時以諸生在學,而數者相為比鄰,謂之生老病死。

郟子高

郟僑,字子高,比部公之子。負才挺特,與范無外為忘形交。鄉人至今稱之,謂之“郟長官”,晚歲自號“凝和子”。昆山上方有層屋曰“翠微”,子高多游歷山中。嘗賦詩云:“行客倦奔馳,尋師到翠微。相看無俗語,一笑任天機。曲沼淡寒玉,橫山鎖落暉。情根枯未得,愛此幾忘歸。”《訪凌峰賢上人》云:“步入凌峰閣,尋師師未歸。憑欄寂無語,唯見白云飛。”簡公約有素琴堂,又為賦詩云:“素琴之堂虛且清,素琴之韻淪杳冥。神閑意定默自鳴,宮商不動誰與聽。堂中道人骨不俗,貌龐形端顏瑩玉。我嘗見之醒心目,寧必絲桐弦斷續。于乎!靖節已死不復聞,成虧相半疑昭文。阮手鐘耳相吐吞,素琴之道詎可論。道人道人聽我語,紛紛世俗誰師古。金徽玉軫方步武,虛堂榜名無自苦。”

鄭應求相

予年二十時,三舍法行,與鄭君聘應求同在郡庠。應求精于人倫,同舍皆為其品題,心甚畏之。嘗見唐輝子明,以手拊其腰曰:“異日金瑯無疑矣。”子明性莊重,面大發赤。一日顏仲謙過鄰齋,應求指以示余曰:“此公蛇行,居官必尚猛。”乘間又語予曰:“吾友乃一壽星,頗類應逢原,但得其半耳,然亦可銀瑯。”眾皆未以為信。后二十年,仲謙守嚴陵,頗有郅都之風。后三十年,子明躋法從。后七十年,予始拜牙緋之寵,其言無一不驗。應求亦甚有文聲。

獄山

太湖中有東獄、西獄二山,吳王于此嘗置男女二獄。楊備郎中詩云:“雷霆號令雪霜威,二獄東西鎖翠微。仿佛酆都叢棘地,巖扉應是古園扉。”

王學正

王彥光,察院之伯祖,諱僖,字康國。居太學有聲,鄉人謂之王學正,識與不識皆尊敬之。有堂名逸野,以累試不利,日游適其中,讀書自娛。其持身治家甚嚴,鄉中率以為法。彥光自幼知讀書,乃學正公之訓也。生平無子。葉大年挽之云:“書劍當年游上都,賢關蟲篆扌交諸儒。文華燦燦九苞鳳,俊氣千里駒。妙質競誰揮堊漫,白頭空此死樵蘇。遺編殘稿應猶在,搔首令人益嘆吁。”又云:“遺文膾炙在吾鄉,賦罷誰能少薦揚。聲跡有妻先蝶夢,行藏無子付方。云蘿煙蔓新泉宅,秋月春花舊野堂。交倡彩箋真翰墨,幾人知為寶巾箱。”逸野堂至今尚存,王氏舉族祀之不絕。

范文正為閻羅王

曾王父捐館,至五七日,曾王妣前一夕夢其還家,急令開篋笥,取新公裳而去。因問之曰:“何匆促如此?”答曰:“來日當見范文正公,衣冠不可不早正也。”又問:“范公何為尚在冥間?”曰:“公本天人也,見司生死之權。”既覺,因思釋氏書,謂人死五七,則見閻羅王。豈文正公聰明正直,故為此官邪!

吳縣寇主簿詩

石林居吳下,一日至閶門外小寺中,壁間有題一絕云:“黃葉西陂水漫流,蘧風急滯扁舟。夕陽暝色來千里,人語雞聲共一丘。”石林極愛之,但不書其名氏,因問寺僧,云:“吳縣寇主簿所作,今官滿去矣。”寇名寶臣,除州人,善作詩,少從后山先生學,其源流有所自來矣。

盤溝大圣

承天寺普賢院,有盤溝大圣,身長尺許。人有禱祈,置之掌上,吉則拜,兇則否,人皆異之。推所從來,乃盤溝村中有漁者,嘗遇一僧云:“何不更業?”漁者云:“它莫能之。”僧云:“吾教汝塑泗州像,可以致富。”漁者云:“人不欲之,則奈何?”僧云:“吾授汝一法。”遂以千錢與之,令像中各置一錢,所售之直,亦以千錢為率。漁者如所教,競求買之,果獲千緡。今寺中所藏,乃其一也,豈非僧伽托此以度人邪?

魏令則侍郎

魏憲,字令則。與其弟志,俱有聲太學。號熙、豐人才。徽廟朝,為東臺御史,入侍經幄,論思獻納為多。又代言西掖,得溫厚雅正之體。遷吏部侍郎。久之,除顯謨閣學士、知明州。建炎初,召赴行在,季父禮部送之以詩云:“炎祚無疆越萬齡,如何夷鹵尚憑陵!中興事業須王導,撥亂韜鈐要孔明。劇盜已分齊鉞定,端星行指泰階平。呼韓朝渭非難事,好繼當時丙魏聲。”

圖經刊誤

舊《圖經》云:“外岡、青岡、五家岡、蒲岡、涂松岡、徘徊岡、福山岡,并在吳縣界。”今次第而數之,其上之四屬昆山,下之三屬常熟,言其地之遠近,與吳縣大相遼絕。《續圖經》云:“太和宮在盤門之外,其地唐相畢之別業也。”切詳畢未嘗為相,為相者乃畢誠也,與誠兄弟爾。

草腰帶聽聲

元豐中,姑蘇有一瞽者,號“草腰帶”,善揣骨聽聲。一日,王父呼至家,以祖姑吉兇福禍扣之,云:“此婦人他日必以夫而貴,但出適時,事干朝廷。”時祖姑已許嫁顧沂大夫,以其語不祥,舉室皆唾之。論命未竟,適有捷夫過門報省榜者,王父亟出問榜首姓名,云:“無為人焦蹈。”既入告之,嗟惋不已。王父怪之,因問曰:“知此人聲骨否?”曰:“熟知之。”王父曰:“官職如何?”曰:“不能食祿,安問官職也?”眾皆以為焦已為大魁,術者之言必謬。經旬,有自京師來者云:“揭榜后六日,焦已死矣。”祖姑在曾王父服中,顧以欲之官,促其期,遂引女年二十不待父母服除法聞之朝,得旨方成禮,其言無一不驗。

壓云軒詩

昆山翠微之上,有亭曰“壓云軒”。邑士胡清嘗賦詩云:“誰建危亭壓翠微,畫檐直與莫云齊。有時一片巖隈起,帶與老僧山下歸。”軒旁有小柏數根,又賦詩云:“栽傍巖隈未足看,謂言斤斧莫無端。它時直入掄材手,不獨青青保歲寒。”后有一文人作浙漕,因到山中,見之大喜,尋訪其人,厚禮以待之。既憐其貧,遂給官田,胡由此致富。

翟忠惠

翟汝文,字公巽。其先本南徐人,后徙居常熟。紹興初,為參知政事,卒,門人謚為“忠惠先生”。公文章甚古,所作制誥,皆用《尚書》體,天下至今稱之。自宣政以來,文人有聲者,唯公與葉石林、汪浮溪、孫蘭陵四人耳。孫嘗自評云:“某之視浮溪,浮溪之視石林,各少十年書。石林視忠惠亦然。”識者以為確論。公素儉,雖身歷兩府,奉養甚于貧士。一日招客,未飲時,與客論近世風俗侈靡,燕樂之間尤甚,因正色言曰:“德大于天子者,然后可以食牛;德大于諸侯者,然后可以食羊。”客自度今日之集,必無盛饌;已而果以惡草具進。公在翰苑時,禁中新創儺儀,有旨令撰文。是日辰巳間,中使送篇目至,午后亟督索進呈。數篇既立就,而文法且極高古,石林乃謂公文極難得。在西掖時,以草詞遲罰銅。又在試院議策題,以冗官為問,一夜僅成四句,云:“太平日久,人樂仕進。可為朝廷慶者一,可為有司慮者二。”石林頗怪之。予切謂公之文,正不當以遲速論,當視其得意與否耳。策題雖止四句,實佳作也。

白云泉

天平山有白云泉,雖大旱不竭,或云此龍湫也。唐刺史白樂天有詩云:“天平山上白云泉,云咱無心水自閑。何必奔沖下山去,更添波浪在人間。”蘇子美嘗至山中,為賦長篇。范貫之亦有和章。

三命

三命者,承天寺僧,精陰陽山水之術,吉兇無不立驗。好食活雞,已就死者,則卻而不食。人欲其卜葬,必以數十活雞自隨,聞其聲咿然,則食之愈喜,率以是為常。后享高壽而死。其荼毗也,有五色舍利,自舌本涌出。吾家虎丘墳,乃其所擇也。葬之明年,有偃松生其上。

范文正詞

范文正與歐陽文忠公席上分題作《剔銀鐙》,皆寓勸世之意。文正云:“昨夜因看《蜀志》。笑曹操、孫權、劉備。用盡機關,徒勞心力,只得三分天地。屈指細尋思,爭如共、劉伶一醉。人世都無百歲。少癡駿、老成悴。只有中間,些子少年,忍把浮名牽系。一品與千金,問白發、如何回避?”

瞿庵

吳江王份文孺,自號瞿庵,嘗筑圃于松江之側。方經始時,文孺下榻待余,延留數月,見買葑作址,計三百萬錢。圃成,極東南之勝。后湖蘇養直嘗賦詩云:“王郎瞿庵摩詰詩,煙花繞舍江繞籬。石渠東觀了無夢,筆床茶灶行相期。古人已往不可作,甫里顧有今天隨。灣頭蟹舍豈著我,請具蓑笠懸牛衣。”又為文孺賦草堂云:“笛弄松江明月,蓑披笠澤歸云。若話青霄快活,五侯何處如君?”

蠡口

蠡口在齊門之北,又有蠡塘在婁門之東。故老相傳云:范蠡破吳辭越,乘扁舟游五湖,潛過于此,遣人馳書招文種大夫,因以名之。楊備郎中詩云:“霸越勛名間世才,五湖煙浪一帆開。猶防烏喙傷同輩,此地復招文種來。”

蛇化為劍

干將墓在今匠門城東數里。頃有人井其旁,忽見青蛇上其足。其人遽以刀巢之,上之半躍入草中,不復可尋,徐觀其余,乃折劍也。至莫欲持歸,亦不復見。方子通有詩具載其事。衛月山因筆錄云:“匠門外干將墓土,人取作灶,無蟑螂灶雞。”

賈表之

賈公望,字表之,丞相昌期之孫,青之子。頃ヘ平江,時朱π父子方出入禁中,竊弄權柄,一時奔競之流,爭持苞苴,唯恐無門而入。賈獨疾之甚,嘗有詩云:“倏忽向六十,萍蓬無奈何。丹心猶奮迅,白首分蹉跎。正直士流少,傾邪朋類多。陽光一銷鑠,不復見妖魔。”其志尚亦足嘉矣。

π之子為浙西路分司,有賜帶之寵,賈亦同時衣金紫服。旦日適相會于天慶,朱之虞兵因見賈所佩魚,熟視之。賈厲聲叱之曰:“此是年及得來,非緣花石之故。”左右皆錯愕。朱甚銜之,為其所擠,賈竟停任。

易承天為能仁寺

宣和中,戶部干當公事李寬奏:凡以圣為名者,并行禁止。又給事中趙野奏:凡世俗以“君”、“王”、“圣”三字為名字,悉合革而正之,然尚有以“天”為稱者,切慮亦當禁約。其后又有以“龍”、“皇”、“主”、“玉”字不當言者,亦請遏絕。前后共禁八字。遂易“承天”為“能仁”,其他觀寺及士庶名字,犯而不改,則重加之罪。雖橋梁有為龍形者,亦皆鑿去之。太學同舍陳朝老語余曰:“此無君無天之兆,甚可畏也。”季父ヘ興仁日,一太守曲意奉行,盡取諸寺觀藏經,命剪去所禁八字。未幾而太守卒。

章戶部

章纟宰,字伯成,莊敏公之子。莊敏教諸子甚嚴,恐其縱肆,閉置一書室中,故紳與纟宰皆中第而亦甚有文。季父禮部,取纟宰之侄女,召為校書郎日,纟宰以詩餞之,有“船尾淮山青未了,馬頭隨柳綠相迎。”之句,孫仲益甚喜之。晚年詩律益高,清淳雅健,得唐人之風。有文集三十卷,藏于家。終戶部郎中。

王教授祭學生文

慶歷中,郡學既建,養士至百員,亦有自他郡至者。建陽二江,忘其名,肄業未久,其季忽感疾而殂。時王逢會之為教官,率同舍祭之云:“維慶歷七年,歲次丁亥,七月甲戌朔,初六日已卯,蘇州州學教授王逢,率在學同人,謹以香酒果實致奠,化冥紙告祭于學生建陽江君之靈:人固動物爾,氣完則在,氣散則死。生與死吾不得而知也,惟是生者,有名教存焉,得以異諸物。善而夭為得不死,惡而壽為不幸。子年尚少,徒步數千里旅吳學,以道義為身謀,于善無所負,今天去,吾得謂子不死矣!夫旅而死,無親戚左右為之助者有之,今子兄在焉,啟而手足,比無助者為多。同門生幾百員為子哭,不為孤,其亦善德之召歟!子魂氣何所之,吾以子有生死之別,旅襯舉而望涕,不知其所從。哀哉尚饗!”

沈元敘滄浪亭詩

蘇子美《獨步游滄浪亭》詩云:“花枝低欹草色齊,不可騎入步是宜。有時載酒只獨往,醉倒唯有春風知。”紹興初,昆山沈東元敘嘗游其亭,賦詩云:“草蔓花枝與世新,登臨空復想清塵。只今唯有亭前水,曾識春風載酒人。”程致道《和張敏叔游滄浪亭》詩有云:“醉倒春風載酒人,蒼髯猶想見長身。試尋遺址名空在,卻笑張羅事已陳。”皆寓其感嘆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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