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邪為病。有從戰汗解者。有從自汗盜汗不解者。有無汗竟歸于胃者。有胃氣壅抑。必從下后而得戰汗解者。有汗解未盡。越三四日復熱者。有發黃因下而復熱發者。有竟從發 而愈者。有里癥急。雖得 。不愈者。
疫毒甚者。日有三變。初起一二日。舌苔白如粉。早服達原飲一服。午后舌變黃色。
胸膈滿痛。大渴煩躁。此毒邪傳里也。前方加大黃下之。煩躁稍減。傍晚復加煩躁大熱。通舌變黑刺。鼻生煙煤。此毒邪最重。復合聚于胃。急用承氣湯下之。至夜半熱退。次早苔刺如失。此數日之法。一日行之。因其毒盛變速。故用藥不得不緊。設用緩藥。必無救矣。每見瘟疫二三日即死者。皆此類也。
邵評:下后稍緩。至夜復熱。其勢更甚。熱而成實。灼傷肺胃津液。故舌黑刺而鼻煙煤。邪毒甚也。熱實胃腑。故用承氣急下之。使邪毒從下而解。若一日數變。用藥亦一日行數日之法。蓋病變極速。治法亦急。所謂急病急攻也。失治則液涸邪秘而死。
疫病失下。自利純臭水。晝夜十數行。口燥、唇干、舌裂。腹滿硬痛。此熱結旁流也。急以承氣下之。以去宿垢。其利自止。若胃熱失下。郁而為黃。熱更不減。搏血為瘀。故經氣不為熱瘀郁。不致發黃。熱邪不干血分。不致蓄血。若同受其邪。則發黃而兼蓄血。非蓄血而致發黃也。但蓄血一行。熱隨血走。黃隨熱泄。故治黃茵陳蒿湯。治蓄血桃仁承氣湯。去桂枝、甘草。加丹皮、歸尾、赤芍。
邵評:胃中熱郁不得泄越。則發黃。熱甚血瘀。則蓄血。此邪熱入于中下兩焦所致。至辨發黃與蓄血。當察其小便。若小便不利。則熱郁膀胱而發黃。若小便自利。則熱瘀血分而蓄血。如此辨治。萬無一失。治黃、滲濕清熱而通下。治蓄血、消瘀清熱而破血。
瘟疫九傳
但表不里
疫之傳有九。然亦不出表里之間而已。但表不里者。其證頭疼身痛發熱。而復凜凜。內無胸滿等證。谷食如常。此邪傳外。由肌表而出。或斑消。或汗解為順。輕劑可愈。有汗出不徹。
而熱不退者。宜白虎湯。或斑出不透。而熱不退者。宜舉斑湯。有斑汗并行。而并不透。合用煎湯。
但里不表
但里不表者。惟胸膈痞悶。欲吐不吐。吐而不快。宜瓜蒂散吐之。若邪傳里之中下二焦。則心腹脹滿。不吐不嘔。或燥結便閉。或熱結旁流。或熱結下利。或大腸膠閉。
并宜承氣輩。有里而再里。或至于三。皆根據前法。
邵評:吐下未凈。復聚于中。故曰里而再里。至三里之癥。少有也。
表而再表
表而再表者。所發未盡。膜原尚有隱伏之邪。故三四日后。根據前發熱。脈洪而數。及其解也。斑者仍斑。汗者仍汗而愈。至于三表者。亦稀有也。
邵評:瘟疫之邪。由膜原達表。或 或汗之表。表邪化而膜原尚有未盡之邪。復出于表。故曰表而再表。此與傷寒先表后里之治迥別。須使出表之邪。仍從 汗而解。至三表之癥。實罕見焉。
表里分傳
表里分傳。始則邪氣伏于膜原。尚在半表半里。二證俱見。必先通其里。令里邪去。
自能達表。或斑或汗。隨其性而升泄之。病退而熱未除者。膜原尚有未盡之邪也。
宜三消飲調之。若分傳至再至三。未之頻見。照前同治。
邵評:疫邪自口鼻吸受。直行中道。流布三焦。伏于膜原。為半表半里之界。邪在于此。或表里分傳。
表里二癥同見者。治宜先通其里。里通則表達。與傷寒先表后里之法大異。從表解者。或 或汗兩門。
隨癥治之。膜原之邪。未能盡傳。表里癥并見者。用三消飲內外并解之。若分傳再三之癥。亦屬稀少。治法同前。
再表再里
有再表再里。或再表里分傳者。醫家不解。反責病患不善調養。以致反復。病家不解。反咎醫師疏于救治。彼此歸怨。胥失之矣。不知病勢之當然。其氣性如此。
邵評:疫癥是穢濁之邪。不正之氣。伏膜原而布三焦。其邪之或結或開。或表或里。本無一定。故多表而再表。里而再里。表里分傳再見之癥。此病情之傳變不常。邪氣之聚散無定。乃病勢之當然。非關調治之失宜。然必病者元氣不虛。方可隨癥施治。若虛弱之體。恐未能當此纏擾耳。疫癥之外。若風寒溫暑濕熱諸病。則鮮如此見癥也。
先表后里
先表后里者。始則但有表證。而無里癥。宜達原飲。有三陽經癥者。加三陽經藥。繼而脈大而數。
自汗而渴。邪離膜原。未能出表。宜白虎湯辛涼解散。邪從汗解。脈靜身涼而愈。二三日后。或四五日后。依然發熱尚宜達原飲。至后反加胸滿腹脹、不思谷食、煩渴等證。加大黃下之。
邵評:邪從口鼻吸受。先由肺入。肺主皮毛。則先見表癥。有頭疼身痛發熱凜寒之象。用達原飲以宣其邪。三陽者。太陽陽明少陽也。故太陽加羌活。陽明加葛根。少陽加柴胡也。
先里后表
先里后表者。始則發熱。漸蓋理證。下之便愈。后復發熱。反加煩疼。身重脈浮者。宜白虎湯主之。不得汗者。津液枯竭也。加人參。覆杯即愈。
邵評:瘟疫自口鼻而入。直行中道。伏于膜原。膜原為半表半里。其邪自內出外。故有先見里癥。可先下之。下后里通。邪漸出外。在陽明之經。故見煩熱脈浮身疼重之癥。再用白虎湯以清之。不得汗者。正虛液竭。白虎加人參。以扶正達邪。若大汗大下后。表里之證悉去。繼而一身盡痛。身如被杖。脈沉細者。此汗出太過。
陽氣不周。骨寒而痛。非表證也。此不必治。二三日后陽回自愈。
邵評:汗下之后。表里之癥雖去。而津虧氣弱。不能營養筋骨脈絡。故痛如被杖。用藥宜養營和陽之劑。
又評:瘟疫與傷寒大異。傷寒不可早下。瘟疫有先里后表之癥。故可先下。下之里通而表達。蓋瘟疫之邪自內達外。與傷寒先表后里之治不同法。此瘟疫傷寒分涇渭處也。
表證偏勝
表證偏勝者。膜原之伏邪發時。傳表之邪多。傳里之邪少。當治其表。里證兼之。
邵評:膜原附近于胃。為表里之分界。邪伏膜原。出表者多。入里者少。則表證偏勝。乃七表三里之候。當先治表。而略兼治里。
里證偏勝
若里證多而表證少。但當治其里。而表證自愈。
邵評:膜原之邪。入里者多。出表者少。則里癥偏勝。乃七里三表之候。但治其里。里通。則邪外出而愈。
大頭瘟
即大頭天行。宜普濟消毒飲。
邵評:風熱濕濁。擾亂清陽之境。故傷高巔之上。從上越者生。下行者死。初起寒熱體重。頭面腫痛。或紅或紫。或青或黃。目不能開。咽喉不利。不速治。十死八九。甚者砭針刺之。如大便硬。
加酒蒸大黃三錢緩下之。若額上面部腫赤者屬陽明。本方加石膏。耳之上下前后并額旁紅腫者屬少陽。
本方加柴胡、花粉。項下耳后赤腫者屬太陽。本方加荊防、羌活。蓋大頭瘟腫赤之處。分三陽經部位。
故藥亦分三陽經加法。但邪在上焦。藥宜輕清。頻進而緩服。急則過其病所矣。
捻頸瘟
頭與咽中腫脹。喉痛。聲不出。即蝦蟆瘟。宜荊防敗毒散。
邵評:邪傷上焦。蘊于肺胃。喉痹失音等象。較大頭瘟之腫在肌表者。更深一層矣。此癥邪干肺胃。當用射干以發肺邪。石膏以瀉肺熱。犀角以解胃毒。大黃以疏胃壅。方為正治。此方先用羌活、獨活、荊芥、防風、柴胡、前胡。燥烈而專達表。與穢邪之在上焦肺胃者。似不相值。須斟酌用為妥。
瓜瓤瘟
胸高而起。嘔血如汁是也。生犀飲。
邵評:此邪在中焦而血熱受傷。疫毒深重。故以清營解毒為治。
楊梅瘟
遍身紫塊。忽然發出。霉瘡是也。刺塊出血。宜清熱解毒。人中黃丸。
邵評:此癥毒瘀血分。人中黃丸用蒼術之燥烈。專走氣分。防風之辛散。專走肝經者。似為未合。當加銀花等解毒之品。并當宣通血分為妥。若清熱解毒湯用羌葛、升麻。皆是軀殼之藥。不能疏通三焦。瘟疫諸癥。俱當從上中下三焦治。不當以表里為界也。人中黃丸之蒼術。雖芳香逐穢。未免燥烈太甚。宜酌用之。
疙瘩瘟
發塊如瘤。遍身流走。旦發夕死者是。用三棱針刺入委中三分。出血。服人中黃散。
邵評:疙瘩一癥。崇禎十六年京城大盛。患者有頃刻即死。其治法與此同。載見說鈴。同時有羊毛瘟。起病必有紅點在背。挑破。中有羊毛一縷。無得活者。死有數百萬。當博求千金方、外臺秘要、圣濟總錄等書。或有治法。
絞腸瘟
腸鳴。腹痛。干嘔。水泄不通者。是也。探吐之。宜雙解散。
邵評:此癥上下格拒。閉結不通。急急探吐。吐則氣通。或有生機。然此濕毒多郁于下焦。與干霍亂相近。金匱備急丸亦可用。
軟腳瘟
便清泄白。足腫難移者。是也。即濕溫癥。宜蒼術白虎湯。
邵評:濕熱伏于下焦。脾不營運。用蒼術白虎以清濕熱。此與上條同是邪在下焦。上條是寒濕。帶中焦癥。此條溫熱。純是下焦癥矣。
瘟疫脈候(附錄)
凡瘟疫脈洪大滑數。而數中兼緩者可治。緊數甚者難治。
邵評:瘟疫是陽癥。洪大滑數是陽脈。更兼緩。是有胃氣。故可治。緊則無胃氣。故難治。
身大熱。而脈沉澀細小。足冷者危。
邵評:大熱是陽邪。沉澀細小為陰脈。陽病見陰脈。故危。足冷者。邪盛而陽衰也。
瘟病四五日。身熱腹滿而吐。脈細而弦強者。十二日死。
邵評:瘟病四五日。邪已入里。腹滿而吐。病在脾胃。身熱脈細。陽癥見陰脈。弦強是邪盛而無胃氣。故死。
瘟病二三日。頭痛腹滿。脈直而疾者。八日死。
邵評:病起二三日。表里癥俱見。脈見直而疾。是邪盛而正衰。故死。
瘟病八九日。頭身不痛。色不變而利不止。心下堅而脈大者。十七日死。
邵評:病至八九日。邪去表而入里矣。利不止而心下堅。是虛邪結。其脈反大。久病脈大。則為病進。正虛邪盛。遷延必死。
又評:此種瘟疫。是天行之癘氣從口鼻而入。風熱與濕濁熏蒸。其氣流布三焦。
在上焦者。為大頭瘟、捻頸瘟。在中焦者。為瓜瓤瘟。楊梅瘟、疙瘩瘟。在下焦者。為絞腸瘟、軟腳瘟等癥。治法當宗河間三焦立論。分心營肺衛。用手經辛涼之藥。清熱解毒。是為正治。不可用傷寒表里分界。而用足經辛溫發散之劑也。所列諸方。學人以意參之可也。
暑證(中同合參)
按暑與 。皆日氣也。不必分屬。動而得之為中 。靜而得之為中暑。其說出自潔古。后人因之。
未可據為確論也。蓋動靜不過勞逸之分。既均受暑治法不甚相遠。至于陰暑。尤宜速辨。夫當盛暑之時。
炎火若炙。靜處深堂大廈。正以避暑。不近烈日。炎暑何來。即膏粱深處。亦有中暑之癥者。蓋不能無冒暑應接。正在動中得之耳。此靜中之動。即潔古所稱靜得之暑也。若乃納涼于水閣山房。或感冒微風。或靜夜著涼。此外受陰寒。遏其周身陽氣。以致頭痛惡寒。膚熱無汗等癥者。當以辛溫之劑微微表散。至若浮瓜沉李。冷水寒冰。以傷胃中之陽。又當溫中散寒。此乃暑月感寒之癥。不得以陰暑名之。然以辛溫治陰暑。其弊在命名。若薛氏以溫熱之品治中 。則貽害不淺矣。竊假為辨正。以免后學之惑。
邵評:暑與 二者。皆炎天熱日之氣也。夏月火土當令。天之熱氣下。地之濕氣上。濕與熱蒸。
或成暑氣。暑者。熱之兼濕者也。故曰暑必挾濕。至于 。單是炎天火熱之氣。不夾濕氣在內。乃夏天令火之邪為 。故奔走于赤日之中而中 也。治 只用白虎黃連。清其火熱。與治暑之兼用濃樸、滑石。
辛香滲泄之法不同。如此分別。未知是否。若陰暑二字。尤屬不通。夏天炎火之令。爍石流金。何陰之有。即使陽氣素虛之人。每處夏月。陽氣盡浮于肌表。其人中陽虛弱。或外受涼風。內傷生冷而病者。
此暑天受寒。因暑而自致之病。非陰暑為病也。暑為陽邪。從無陰暑之名。故特辨之。至暑 同是熱氣。豈可以動得靜得而分屬耶。推其意。豈以 為陽而暑為陰。故以動靜之陰陽而分屬之耶。陰暑之名一立。貽誤后人。實非淺鮮。惟納涼而外受風邪。夜間著涼。此是夏月之風寒。人感受之。
著于肌表。遏其表之陽氣。以致惡寒頭痛。身熱無汗之表癥發現。此是夏月感冒風寒。非暑癥也。乃因暑而自致之病。故用辛溫散邪之藥。以疏通其表間之陽氣。與治暑無涉也。多食生冷寒物。內傷脾胃中陽。以致吐瀉霍亂肢冷汗泄等見癥。因夏月陽氣外浮。中陽虛弱。寒冷傷中。亦非暑病。是因暑而自致之病。故用溫中散寒。以扶脾胃之陽。與治暑亦無涉也。古人大順散等方。是治夏月著寒之癥。非治陰暑之方。至于以溫熱治中 。真是抱薪救火也。
暑傷氣分 凡吸入致病。上焦氣分先受。舌白邊紅。嘔惡煩渴。咳嗽喘急。二便不爽。脈右大者。此暑邪阻于上焦氣分也。宜杏仁、石膏、半夏、濃樸、梔皮、豆豉、郁金、竹茹之類。如熱邪內迫。肺氣郁閉。而致胸中脹悶者。宜梔子豉湯。加枳實、川郁金、杏仁、半夏、白蔻、滑石、連翹、蔞皮、黃芩之類。
邵評:暑熱由口鼻吸受。先傷上焦氣分。邪留肺胃。邪在肺則舌白邊紅者。熱也。
胃熱則嘔惡心煩。肺火盛則咳。氣不降則喘急。大小便不利也。
暑襲肺衛 如身熱頭脹脘悶。咳嗆不已者。此暑邪外襲。干肺衛也。宜清上焦。甜杏仁、滑石粉各三錢。香薷七分。白蔻五分。通草一錢五分。絲瓜葉三錢。如暑風外襲肺衛。氣阻發熱。畏風頭脹咳嗆。防作肺瘧。宜香薷、杏仁、桔梗、連翹、六一散、絲瓜葉。
邵評:邪郁上焦。肺不宣降。則頭脹咳嗆。身熱脘悶。此邪在衛分也。衛分不解。則入氣分。氣分不解。則邪傳中焦。而入營分。營分不解。則邪傳下焦。而入血分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