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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己亥年正月、東海兀吉部內虎兒哈二酋長王格、張格,率百人來貢土產:黑白紅三色狐皮,黑白二色貂皮。自此兀吉虎兒哈部內所居之人,每歲入貢,其中酋長箔吉里等六人乞婚,太祖以六臣之女配之,以撫其心。

時滿洲未有文字,文移往來,必須習蒙古書,譯蒙聲語通之。二月,太祖欲以蒙古字編成國語,榜識厄兒得溺、剛蓋對曰:“我等習蒙古字,始知蒙古語,若以我國語編創譯書,我等實不能。”太祖曰;“漢人念漢字,學與不學者皆知,蒙古之人念蒙古字,學與不學者亦知,我國之言寫蒙古之宇,則不習蒙古語者不能知矣。何汝等以本國言語編字為難,以習他國之言為易耶?剛蓋厄兒得溺對曰:“以我國之言編成文字最善,但因翻編成句,吾等不能,故難耳。”太祖曰:“寫阿字下合一媽字,此非阿媽乎阿媽父也?厄字下合一脈字,此非厄脈乎厄脈母也?吾意決矣,爾等試寫可也。”于是自將蒙古字編成國語頒行。創制滿洲文字,自太祖始。

三月,始炒鐵、開金銀礦。

是時,哈達國孟革卜鹵與夜黑國納林卜祿因隙構兵,力不能敵,孟革卜鹵以三子與太祖為質乞援。太祖命非英凍、剛蓋二人,領兵二千往助,納林卜祿聞之,遂令大明開原通事赍書與孟革卜鹵曰:“汝執滿洲來援之將,挾贖質子,盡殺其兵,如此,汝昔日所欲之女,吾即與之為妻,二國仍舊和好。”孟革卜鹵依言,約夜黑人于開原,令二妻往議。太祖聞之,九月發兵征哈達。太祖弟黍兒哈奇貝勒曰:“可令我為先鋒,試看若何?太祖命領兵一千前進。行至哈達國,哈達兵出城拒之,黍兒哈奇按兵不戰,向太祖曰:“有兵出城迎敵。”太祖曰:“此來豈為城中無備耶?”怒喝黍兒哈奇貝勒曰:“汝兵向后!”即欲前進。時黍兒哈奇貝勒兵尚阻路,遂繞城而行,城上發矢,軍中傷者甚多。至初七日,攻得其城。有大臣楊古里生擒孟革卜鹵來報,太祖曰:“勿殺”,召至前跪見畢,太祖以己之貂帽及豹褂賜而養之。哈達國所屬之城盡招服之,其軍士器械,民間財物,父母妻子,俱秋毫無犯,盡收其國而回。自此哈達國遂亡。后太祖欲以女莽姑姬與孟革卜鹵為妻,放還其國,適孟革卜鹵私通嬪御,又與剛蓋通謀欲篡位,事泄,將孟革卜鹵、剛蓋與通奸女俱伏誅。

辛丑年正月,太祖將莽姑姬公主與孟革卜鹵子吳兒戶代為妻。萬歷皇帝不喜,遂責之曰:“汝何故破哈達,擄其人民?今可令吳兒戶代復國。”太祖迫于不得已,仍令吳兒戶代帶其人民而還。后夜黑納林卜祿率蒙古兵頻侵哈達,太祖奏萬歷皇帝曰:“吾已從命令吳兒戶代還國矣,今夜黑國率兵屢次侵掠,何故以吾所獲之國,受制于夜黑?”萬歷皇帝不聽。時哈達國饑,人皆無食,向大明開原城祈糧,不與,各以妻子奴仆牲畜易而食之。太祖見此流離,仍復收回。

是年,太祖將所聚之眾,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管屬,前此凡遇行師出獵,不論人之多寡,照依族寨而行。滿洲人出獵,開圍之際,各出箭一枝,十人中立一總領,屬九人而行,各照方向,不許錯亂,此總領呼為牛祿華言大箭厄真厄真華言主也,于是以牛祿厄真為官名。

十一月內,兀喇國布占太送滿太之女名阿把亥與太祖為妃,太祖以禮迎之,大宴成婚。

布占太先聘夜黑布戒之女,后又聘蒙古廓兒沁明安之女,以盔甲十副,貂裘猞貍猻裘共十領,金銀各十兩,駱駝六只,馬十匹,鞍(原字為左革右占)俱備,為聘禮,明安受其禮,食言不與,布占太恥之,仍欲聘太祖之女,遂遣使求于太祖曰:“昔擒我于陣中留養之,令為兀喇國主,以女妻我,前未經岳丈知,曾以幣物聘夜黑并蒙古之女,蒙古受禮而悔親,岳丈既恩我,若宥我不告之罪,再結一親,遞相往來。”太祖允之,又以弟黍兒哈奇貝勒女娥恩姐,至癸卯年,遣大臣以禮往送為婚。

后太祖從虎攔哈達南崗,移于黑禿阿喇處黑禿阿喇在蘇蘇、加哈二河之間,乃祖居也,筑城居住,宰牛羊三次,犒勞夫役。

是年,中宮皇后疾篤,思母一會,太祖遣人至夜黑往請,后兄納林卜祿阻之,止令家人南太來。太祖曰:“我未獲罪于舅,前掠我護卜插寨,后復率九國兵來侵我,汝夜黑、哈達、兀喇、輝發,因前加兵侵我,曾自任其非,各許互相結親,宰白馬已當天盟誓,今汝夜黑背前盟,將我所聘之女另與蒙古,今爾妹病篤永訣之際,欲母一見,汝不容相會,是與我斷好矣。既如此,我何必諱言,自今后,兩家已成敵國,我將筑城汝地,日為仇殺。''言訖,令南太回。

九月內,中宮皇后薨。后姓納喇,名孟古姐姐,乃夜黑楊機奴貝勒之女,年十四適太祖。其面如滿月,豐姿妍麗,器量寬洪,端重恭儉,聰穎柔順,見逢迎而心不喜,聞惡言而色不變,口無惡言,耳無妄聽,不悅委曲讒佞輩,吻合太祖之心,始終如一毫無過失。太祖愛不能舍,將四婢殉之,宰牛馬各一百致祭,齋戒月余,日夜思慕痛泣不已,將靈停于院內,三載方葬于念木山。

于是太祖恨夜黑不令母子相會之仇,遂于甲辰年正月初八日率兵往攻。十一日,至夜黑國二城,一曰張,一曰阿氣郎,俱克之,收二城七寨人畜二千余,即班師。

乙巳年三月,于城外復筑大郭,宰牛羊搞賞夫役五次。

曩時賣參與大明國,以水浸潤,大明人嫌濕推延,國人恐水參難以耐久,急售之,價又甚廉,太祖欲煮熟曬干,諸王臣不從,太祖不徇眾言,遂煮曬,徐徐發賣,果得價倍常。

是年,蒙古胯兒胯部把岳衛打兒漢貝勒之子恩格得力臺吉進馬二十匹來謁。太祖曰:“越敵國而來者,不過有所希圖而已”,遂厚賞之。

丙午年十二月,恩格得力又引蒙古胯兒胯部五衛之使,進駝馬來謁,尊太祖為昆都侖汗即華言恭敬之意。從此蒙古相往不絕。

丁未年,東海斡兒哈部蜚敖城主策穆德黑謁太祖曰:“吾地與汗相距路遙,故順兀喇國主布占太貝勒,彼甚苦虐吾輩,望往接吾等眷屬,以便來歸。”太祖令弟黍兒哈奇與長子烘把土魯貝勒,次子帶善貝勒與大將軍非英凍、虎兒憨等,率兵三千,往蜚敖城搬接。是夜陰晦,忽見旗有白光一耀,眾王大臣盡皆驚異,以手摩之,競無所有,豎之復然。黍兒哈奇王曰:“吾自幼隨征,無處不到,從未見此奇怪之事,想必兇兆也。”欲班師。烘把土魯、帶善二王曰:“或吉或兇,兆已見矣,果何據而遂欲回兵?此兵一回,吾父以后勿復用爾我矣。”言訖率兵強進。至蜚敖城,收四周屯寨約五百戶,先令非英凍、虎兒憨領兵三百護送。不意兀喇國布占太發兵一萬截于路。虎兒憨見之,將五百戶眷屬扎營于山嶺,以兵百名看守,一面馳報眾貝勒,一面整兵二百,占山列營,與敵兵相持。經一夜,次日兀喇兵來戰,大將楊古里率眾奮力交鋒,殺兀喇兵七人,我兵止傷一人,敵兵退回,渡河登山,畏懼無復敢來,兩軍扎營相持。是日未時,三王率兵齊至,見之,烘把土魯、帶善二王策馬奮怒曰:“吾父素善征討,今雖在家,吾二人領兵到此,爾眾毋得愁懼,布占太曾被我國擒捉,鐵鎖擊頸,免死而主其國,年時未久,布占太猶然是身,其性命從吾手中釋出,豈天釋之耶?爾勿以此兵為多,天助我國之威,吾父英名夙著,此戰必勝。”眾皆曰:“吾等愿效死力”,遂奮勇渡河。烘把土魯、帶善二王各領兵五百,二路登山而戰,直沖入營,兀喇兵遂敗。有波可多貝勒,被帶善王左手捉其盔殺之,其子亦被殺,生擒常朱父子并戶力布,殺兵三千,獲馬五千匹,甲三千副。時追殺敗兵之際,黍兒哈奇貝勒原率五百兵落后立于山下,至是方驅兵前進,又被大山所阻,及繞山面來,未得掩殺大敵。是日晴明,霎然陰云大雪,其被傷敵兵凍死甚多。及班師,太祖賜弟黍兒哈奇名為打喇漢把土魯,出燕奮勇當先,賜名阿兒哈兔土門,帶善與兄并力進戰,殺波可多,賜名為古英把土魯,常書、納奇布二將負太祖所托,不隨兩貝勒進戰破敵,領兵百名與打喇漢貝勒立于一處,因定以死罪。打喇漢把土魯懇曰:“若殺二將,即殺我也。”太祖乃宥其死,罰常書銀百兩,奪納奇布所屬人民。

五月,太祖令幼弟著里革兔貝勒,大將厄一都、非英凍,虎兒憨蝦等,率兵一千,往征東海兀吉部,取黑十黑、敖莫和、所羅佛內黑三處,獲人畜二千而回。

九月六日夜,有氣從星出,向東直沖輝發國,七八夜方沒。又有氣自西方從星出,月余方沒。時輝發國擺銀答里貝勒族眾,多投夜黑,其部屬亦有叛謀。擺銀答里聞之,以七酋長之子為質,借兵于太祖,太祖以兵一千助之。有納林卜祿賺擺銀答里曰:“爾若撤回所質之人,吾即反爾投來族眾。”擺銀答里信其言乃曰:“吾將安居于滿洲夜黑之間矣。”遂撤回七酋長子,復以子與納林卜祿為質,納林卜祿竟不反其族。擺銀答里復遣大臣告太祖曰:“曩者誤信納林卜祿賺言,今仍欲倚汗為生,乞將汗女先許常書之子者,賜我為婚。”太祖遂罷常書之親而許之。后擺銀答里背盟不娶,太祖遣使謂之曰:“汝曾助夜黑二次加兵于我,今又聘吾女而不娶,何也?”擺銀答里飾詞以對曰:“吾曾質子于夜黑,俟質子歸,吾即往娶,與爾合謀矣。”隨將城垣修筑三層以自固,質于夜黑之子亦撤回。于是太祖遣使曰:“今質子已歸,汝意又何如也?”擺銀答里恃城垣已固,遂絕親。太祖即于九月九日率兵往伐其國,十四日兵到,即時克之,殺擺銀答里父子,屠其兵,招服其民,遂班師,輝發國從此滅矣。

戊申年三月,太祖令子阿兒哈兔土門及侄阿敏臺吉,領兵五千往兀喇部,圍異憨山城,克之,殺千余人,獲甲三百副,盡收人畜而回。時兀喇布占太與蒙古廓兒沁甕剛代貝勒合兵,出兀喇城約二十里,遙見我兵之勢難敵,遂回。

是年太祖欲與大明國和好,謂群臣曰:“俗言一朝為惡而有余,終身為善而不足,今欲與大明國昭告天地以通和好。”言畢,遂會遼陽副將撫順所備御,宰白馬祭天,刻誓辭于碑曰:“各守皇帝邊境,敢有竊逾者,無論滿洲與漢人,見之即殺。若見面不殺,殃及于不殺之人。大明國若負此盟,廣寧巡撫、總兵,遼陽道副將,開原道參將等官,必受其殃。若滿洲國負此盟,滿洲必受其殃。”誓畢,沿邊立碑以為記。

布占太遣大臣來求曰:“吾累次背盟,獲罪于恩父,誠無顏面,若得恩父之女與我為妻,吾永賴之。”太祖復將生女木庫石公主妻之,遣侍臣以禮儀往送。

已酉年二月,太祖遣使申奏大明國曰:“鄰朝鮮境斡兒哈部眾,皆吾所屬,有入朝鮮者,乞傳諭查與,故奏。”萬歷皇帝遣使諭朝鮮國,查千余戶與之。

十二月,太祖命胡兒剛蝦領兵一千,征東海兀吉部所屬呼夜衛,克之,獲人畜二千而還。因有功,賞胡兒剛蝦盔甲馬匹,仍賜名大兒漢蝦。

時兀吉部內,瑞粉衛酋長吐朗,乃夙附太祖者,被本部押攬衛人擄去。庚戌歲十一月,太祖命厄一都領兵一千,往兀吉部內那木都魯、瑞粉、寧古塔、尼媽義四衛,將其酋長康孤里、康都里、昂孤、明剛吐、惡洛合、僧革、尼哈里、湯松剛、夜革樹等,盡招服之。令其舉家先赴滿洲,復領兵擊押攬衛,獲人畜萬余而回。

辛亥年二月,太祖查本國寒苦曠夫千余,皆給配,中有未得者,發庫財與之,令其自娶,于是民皆大悅。

七月,太祖命子阿布太臺吉、非英凍、雄科落等,領兵一千,討兀吉部內兀兒孤沉、木冷二衛,皆取之。

八月十九日,太祖同胞弟打喇漢把土魯薨,年四十八歲。生六子,長曰阿敏,次曰扎撒革吐,三曰土龍,四曰債桑孤,五曰吉兒剛郎,六曰非揚古。

時東海虎兒哈部內扎古塔處居民來附,太祖賜甲三十副,此民將所賜之甲,送與兀吉部內查哈量處居人,披于木上射之。又受兀喇國布占太招撫布匹。十二月命呵呵里厄夫、厄一都、打喇漢蝦三人,領兵二千征虎兒哈衛,圍扎占塔城三日,招之而不服,遂拔其城,殺兵一千,獲人畜二千,相近之衛皆招服,將土勒伸、厄勒伸二酋長及人民五百戶收之而回。

壬子年,昔蒙古廓兒沁部明安貝勒,常從夜黑九部兵來,戰敗,乘驏馬逃回,至是已二十年矣。太祖聞其女頗有豐姿,遣使欲娶之,明安貝勒遂絕先許之婿,送其女來。太祖以禮親迎,大宴成婚。

時布占太復背盟,掠太祖所屬兀吉部內虎兒哈衛二次,及欲娶太祖所定夜黑國布戒貝勒之女,又以骲箭射太祖侄女娥恩姐,太祖聞之大怒,遂于九月二十二日領大兵往征之。二十九日至兀喇國,太祖張黃蓋,鳴鼓樂,沿兀喇河岸而行。布占太領兵出城迎敵,至河邊,見滿洲兵盔甲鮮明,兵馬雄壯,眾皆失色,無斗志。太祖遂沿岸而下,克其五城,直抵于河西岸,距布占太居城二里,克其金州城,安營。十月初一日,太祖出營,以太牢告天祭旗,忽見東南有氣,藍白二色,直沖兀喇城北。我兵屯留三日,遣兵四出,盡焚其糧,兀喇兵晝則出城,對壘于河邊,夜則入城歇息。太祖二子莽古泰貝勒、皇太極貝勒欲渡河擊之,太祖曰:“不然,汝等出言毋若浮面取水之易也,須探其底里耳。欲伐大木豈能驟折,必以斧斤伐之,漸至微細,然后能折。相等之國,欲一舉取之,豈能盡滅乎?且將所屬城郭盡削平之,獨存其都城,如此則無仆何以為主,無民何以為君?”遂毀所得六城,焚其房谷,回至伏兒哈河安營。布占太令兀巴海把土魯乘舟而來,立于舟上呼曰:“恩父汗興兵,無非乘怒而來,今恩父之怒已息,可留一言而去。”如此遣使三次,布占太又親率六將,乘舟來至河中,于舟上頓首呼曰:“兀喇國即恩父之國也,焚糧之火可息乎?”太祖披明甲,乘白馬,率諸王臣直出眾軍前,至河中,水及馬腹,厲聲曰:“布占太!先擒汝于陣中,已死之身吾養之,釋為兀喇國主,仍以三女妻之,今欺蔑皇天后土,背七次盟言,擄吾所屬虎哈衛二次,又欲強娶吾已聘夜黑之女,又以骲箭射吾女,吾將女嫁汝異國,原為匹偶,曾令汝以骲箭射之乎?若吾女所為不善,當來告我,天生愛新覺落人,曾被誰責辱,汝試言之,百世以前汝或不知,十世以來汝豈不知?脫有之,則汝射之為是,我兵之來誠非,若其無之,爾何故射吾女?此受辱之名,我將匿之于心乎?抑將徒抱于九泉乎?語云:寧銷其骨,莫毀其名,吾非樂于舉兵,聞射吾女,故親舉兵來。”布占太對曰:“或者人以讒言令吾父子不睦,若果射汝女,欲娶汝婚,上有天在,吾今在水上,龍神亦鑒之。似此讒言,皆虛妄耳。”布占太部將拉布太扎兒胡七繼言曰:“汗有此怒,盍遣一使來問?”太祖曰:“拉布太,我部下豈無似汝之人,汝尚以射吾女為無此事,娶吾婚為妄言耶?若事有不實,須再問,事己的矣,何以問為?此河安有不結之日,吾兵豈有不復臨之理,彼時汝能當吾之刀乎?”布占太大驚,止拉布太勿言,布占太弟胯兒胯媽哀懇曰:“汗若寬大其度,請決一言而行。”太祖曰:“爾果未射吾女、娶吾婚,可將汝子并大臣之子為質,方見其真,不然吾不信也。”言畢遂回營。在兀喇國存五日,至兀喇河邊,于俄兒紅童處一媽虎山上,以木為城,留兵一千而回。

十二月,有白氣起自兀喇國,越太祖宮樓南,直至虎攔山。自此,太祖以布占太或有和好之意,延及一年,又聞布占太欲將女查哈量、男綽啟諾及十七臣之子,送夜黑為質,娶太祖所聘之女,又欲囚太祖二女。癸丑年正月,親率大兵征之。布占太擬十八日送子與夜黑為質,太祖大兵十七日已至,攻取孫扎塔城,領兵前進,克郭多、俄莫二城屯兵。次日,布占太率兵三萬,越弗兒哈城迎敵。太祖部下領兵諸王大臣欲抵敵,太祖止之曰:“豈有伐大國能遽使之無孑遺乎?”仍將前諭之言復申之。太祖子古英把土魯、侄阿敏及非英凍、呵呵里厄夫、打喇漢蝦、厄一都、雄科落等奮然曰:“初恐布占太不出城,尚議計賺之,今彼兵既出,舍此不戰,興兵何為,厲兵秣馬何用?布占太倘娶夜黑女,其恥辱當如何?后雖征之無益矣。今人強馬壯,既至此,可與一戰。”太祖曰:“兩國兵連,必吾與子及五大臣身先之,但惜諸王臣等,恐有一二見傷,非為吾身怯懼而止之也。”乃怒而言曰:“蒙皇天眷助,吾自幼于千百軍中,孤身突入,弓矢相交,兵刃相接,不知幾經鏖戰,今既欲哉,即當戰。”言畢,遂披甲進戰。其諸王臣軍士,惟恐不戰,正思慮間,及聞進戰,皆欣躍,歡聲如雷,震動天地,軍士盡甲。太祖決破敵下城之策,諭軍士曰:“倘蒙天佑,能敗敵兵,可乘勢奪門取城。”遂前進。布占太率三萬兵步行,列陣以待,兩軍相距百步,滿洲兵亦下馬進戰。太祖見兩軍之矢如風發雪落,聲如群蜂,殺氣沖天,心中燥甚,遂殺入。諸王臣軍士皆奮勇沖擊,兀喇兵遂敗,十損六七,其余拋戈棄甲,四散而逃。滿洲兵乘勢飛奔奪門,遂取其城,太祖登城坐西門樓上。時布占太領敗兵不滿百,奔城而來,某城早已被克,上豎太祖旗幟,遂大驚,及奔回,被古英把土魯領一旅兵截之,布占太見勢不能敵,遂沖突而走,折兵大半,余皆潰散,布占太僅以身免,投夜黑國去。獲馬匹盔甲器械無算,兀喇國所屬城邑皆歸附。存兵十日,升賞有功將士。兀喇兵敗后,有覓妻子投來者,盡還其眷屬約萬家,其余人畜散與眾軍,即回兵,兀喇國自此滅矣。

太祖謂諸王臣曰:“為國之道,心貴忠,謀貴密,法令貴嚴。至于泄密謀,慢法令者,無益于至道,乃國之祟也。吾所言果皆是歟!若有拂戾處,汝等勿面從。一人之智慮幾何,汝等之言豈無著當處,宜冬盡言所知。”

太祖遣使如夜黑國,言:“布占太陣中被擒應伏誅,吾養之,連妻以三女,因與我為仇,故怒而征之,乃破其國,身投汝地,當獻與我。”如此遣使三次,夜黑國金臺石、布羊姑貝勒不與。太祖于九月初六日,領兵四萬征夜黑。時有逃者,將聲息預聞于夜黑,夜黑遂收張、吉當剛二處部眾,獨兀蘇城有痘疫,未曾收去,太祖兵至,圍兀蘇城,招諭之曰:“城中軍民,降則已,不然必攻取之。”城中人曰:“若養之則降,況汝師眾如林,不絕如流,盔甲鮮明,如三冬冰雪,吾等焉敢抗拒?”言訖,守將散談、胡石木二人開門出降,叩見。太祖以金盔賜酒,將所戴東珠金佛帽并衣賜之。其張城、吉當剛城、兀蘇城、押哈城、黑兒蘇城、何敦城、胯布七拉城、俄及塔城,大小共十九處,盡焚其房谷,遂收兀蘇降民三百戶而回。

是時,金臺石、布羊姑使大臣譖太祖于萬歷皇帝曰:“哈達、輝發、兀喇已被盡取矣,今復侵吾地,欲削平諸部,然后侵汝大明,取遼陽為都城,開原鐵嶺為牧地。”萬歷皇帝信之,遣使來謂太祖曰:“自今汝勿侵夜黑國,若肯從吾言,是存我體統,若不從吾言,后必有侵我之日。”遂遣游擊馬時楠、周大歧,帶槍炮手一千,衛夜黑二城。太祖聞之,修書曰:“吾國興兵,原為夜黑、哈達、兀喇、輝發、蒙古、實伯、刮兒恰九國,于癸巳年會兵侵我,上天罪彼,故令我勝。于時,殺夜黑布戒,生擒兀喇布占太。至丁酉年,復盟,宰馬歃血,互結婚姻,以通前好。后夜黑負盟,將原許之女悔親不與,布占太乃吾所恩養者,因與我為仇,伐之,殺其兵,得其國,彼身投夜黑,又留而不發,故欲征之。吾與大國,有何故乃侵犯乎?”書畢,親赍詣撫順所。于二十五日,至一曠野處,名古勒,卯時日出,兩傍如門,青紅二色祥光垂照,隨行不已。太祖一見,遂率眾拜之,其光乃止。二十六日辰時,至撫順所,游擊李永芳出三里外迎之,馬上拱揖,接入教軍場,將書與之,不移時即還。

甲寅年四月,萬歷皇帝遣守備蕭伯芝來,詐稱大臣,乘八抬轎,作威勢,強令拜旨,述書中古今興廢之故,種種不善之言。太祖曰:“嚇我之書,何為下拜,善言善對,惡言惡對”,竟不覽其書,令之回。

四月十五日,蒙古扎掄衛樁農貝勒,送女與太祖次子古英把土魯貝勒為婚,貝勒親迎,大宴,以禮受之。

二十日,蒙古扎掄衛內七漢,送妹與太祖三子莽古泰貝勒為婚,貝勒親迎,大宴,仍以禮受之。

蒙古廓兒沁蟒孤貝勒,送女與太祖四子皇太極貝勒為婚,貝勒迎至輝發國胡里氣山城處,大宴,以禮受之。

十一月,遣兵五百,征東海之南兀吉部押攔、石臨二衛,收降民二百戶,人畜一千而回。

十二月,蒙古扎掄衛兒吉格貝勒,送女與太祖子得格壘臺吉為婚,臺吉親迎,設宴,以禮受之。

乙卯年正月,蒙古廓兒沁部空戈落貝勒,送女與太祖為妃,迎接,設大宴,以禮受之。

三月二十八日寅時,天有黃色,人面映之皆黃,太祖升殿,至辰時方明。

四月,于城東阜上建佛寺、玉皇廟、十王殿,共七大廟,三年乃成。

是時,萬歷皇帝命廣寧總兵張承胤巡邊,承胤奉命巡邊回,遣通使董國胤曰:“今欲更立石碑,以汝居處為吾地,其釵哈、法納哈、三七拉三處所種之田勿獲,可收汝人民退居。”太祖日:“吾世世祖居耕種之地,今令棄之,想爾心變,故出此言也。吾聞古人云:海水不溢,王心不變,帝今反常,護助夜黑,吾國所種之田,又不容收獲而令退居,吾豈敢違王命?然不愿治平,而頓起惡念,吾小國若受小害,汝大國自受大害矣。吾非大國,欲退即退,試看汝大國何以收拾?若成仇敵,非吾一身之患,汝以兵眾國大欺凌我也。然大國成小,小國成大,皆出于天,汝若一城屯兵一萬,城自煩擾,若止屯兵一千,城中軍民皆為吾俘物矣。”通使董國胤曰:“此言太過矣”,遂去.自此,大明遂侵占疆土,立石碑于邊外甚多。

六月,初,夜黑布羊姑以妹許太祖,受其聘禮,又欲與蒙古胯兒胯部蟒孤兒太臺吉乃八哈搭兒憨子也,諸王臣曰:“聞夜黑將汗聘之女欲與蒙古,所可恨者莫過于是,當此未與之先,可速起兵,若已與之,乘未嫁時,攻其城而奪之。況此女汗所聘者,非諸王可比,既聞之,安得坐視他適?”皆力諫興兵不已。太祖曰:“或有大事可加兵于彼,以違婚之事興兵則不可。蓋天生此女非無意也,因而壞哈達、輝發、兀喇,使各國不睦,干戈擾攘至此。大明助夜黑,令其女不與我而與蒙古,是壞夜黑,釀大變,欲以此事激我忿怒,故如是也。今盡力征之,雖得其女,諒不久而亡,反成災患。無論與何人,亦不能久,啟釁壞國已極,死期將至矣。”諸王臣反復諫之,必欲興兵。太祖曰:“吾以怒而興師,汝等猶當諫之,況吾所聘之女為他人娶,豈有不恨之理,予尚棄其忿恨,置身局外以罷兵,汝等反苦為仇校,令吾怨怒何也?聘女者不恨,汝等深恨何為,豈因忿遂從汝等之言乎?汝等且止。”言畢,令調到人馬皆回。其女聘與蒙古未及一年果亡。諸王臣奏曰:“此女迄今三十三歲,已受聘二十年矣。被大明遣兵為夜黑防御,夜黑遂倚其勢,轉嫁與蒙古,今可侵大明。”太祖不允曰:“大明以兵衛夜黑,自有天鑒之,任彼悠久。滿洲與夜黑均異國也,大明白以為君臨天下,是六合之主,何獨為吾一身之主?不審是非,恃勢橫加侵奪,如逆天然。夜黑乃天不佑之國也,既遣兵為之衛,吾且聽之,汝等急何為也?若侵大明合乎天,天自佑之,天既佑,則可得矣。但我國素無積儲,雖得人畜,何以為生,無論不足以養所得人畜,即本國之民且待斃矣。及是時先治其國,固疆圉,修邊關,務農事,裕積貯。”遂不動兵。乃諭各牛祿,每十人出牛四只,于曠野處屯田,造倉積糧。于是設倉官十六員,吏八員,執掌出入。

十月初四日出獵,宿于牧奇,次日卯時,日兩傍有青紅色祥光,又對日有藍白光三道,繞日似門,隨太祖而行,太祖率眾拜之,其光遂止。

十一月,太祖遣兵二千征兀吉部東厄黑枯棱城木城名,至顧納哈枯棱,招之不服,遂吹螺布兵,拆其柵,越三層壕,攻取其城,殺人八百,俘獲萬余,收降五百戶而回。

太祖謂群臣曰:“語云,心貴正大,予竊思之,心之所貴者莫過于正大也。卿等薦人,勿曰吾何故使疏者反逾親也,切莫拘根基,擇心術正大者薦之,莫因仕族之爭輒為援引,擇有才者舉之在位。凡為政,得一材一藝猶難,但可以資政之人,即薦之可也。”

太祖出獵時,天降雪已霽,恐草木之浮雪濡衣,將衣擷之。時有隨太祖者布陽姑蝦、押哈本二人見之卜刃尊私謂曰:“何所不有,而惜此衣,。盍進獵也!”太祖聞之,笑曰:“吾非無衣而惜之,但沾濡無益耳。與其濡于雪,曷若以新煮賜汝等,豈不美哉。以濡雪之衣賜汝,何美之有。吾所惜者,為汝等惜也。”太祖謂群臣曰:“天作之為君,君命之為臣,卿等當念所任之職,有能理國政者,知之則勿隱,今國事繁瑣,須多得賢人,各任之以事,倘治國統軍者少,則濟事幾何,若有臨陣英勇者,賜之以官賞,有干國忠良者,用以佐理國政,有博通古今者,用以講古今,有才堪宴賓客者,用以宴賓客,各處搜羅可也。

太祖訓諸王曰:“賢者不舉,則賢者何由而進,不肖者不退,則不肖者何由而懲,汝等宜秉忠直,切勿貪婪,均平之大道莫過于忠直,吾夙好忠直,從來未慊,汝等當留心。”

又曰:“全才者有幾,夫一人之身,才技有長短,處事亦有工拙,有陣中之勇者,于理甲則拙而無用,有宜于國中者,于從軍則無用矣。自是任用,皆隨其材。”

太祖削平各處,于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祿厄真,五牛祿立一扎攔厄真,五扎攔立一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厄真。原旗有黃白藍紅四色,將此四色鑲之為八色。成八固山。行軍對,若地廣,則八固山并列,隊伍整齊,中有節次。地狹,則八固山合一路而行,節次不亂。軍士禁喧嘩,行伍禁紛雜,當兵刃相接之際,披重鎧執利刃者,令為前鋒。披短甲即兩截甲也善射者,自后沖擊。精兵立于別地觀望,勿令下馬,勢有不及處,即接應之。預畫勝負謀略,戰無不勝,克城放敵之后,功罪皆當其實,有罪者即至親不貰,必以法治,有功者即仇敵不遺,必加升賞。用兵如神,將士各欲建功,一聞攻戰,無不忻然,攻則爭先,戰則奮勇,威如雷霆,勢如風發,見遇戰陣,一鼓而勝。

又立理國政聽訟大臣五員,都堂十員,太祖五日一朝,當天設案焚香,以善言曉諭國人,宣上古成敗之語。凡事都堂先審理,次達五臣,五臣鞫問,再達諸王,如此循序問達,令訟者跪于太祖前,先闡聽訟者之言,猶恐有冤抑者,更詳問之,將是非剖析明白,以直究問,故臣下不敢欺隱,民情皆得上達矣。太祖明敏才智,法度得宜,敬老尊賢,黜讒遠佞,恩及無告,為國事日夜焦思,上體天意,下合人心,于是滿洲大治,欺詐不生,拾物不匿,必歸其主,若不得其主,懸于衙門,令認識之。五谷收獲畢,縱牲畜于山野,莫有敢竊害者。因是,諸王臣會議稱帝號,遂表聞于太祖。

丙辰歲,正月朔,甲申,八固山諸王率眾臣聚于殿前排班,太祖升殿,諸王臣皆跪,八臣出班進御前,跪呈表章,太祖侍臣阿東蝦、厄兒得溺榜識接表,厄兒得溺立于太祖左,宣表,頌為列國沾恩明皇帝,建元天命。帝于是離坐,當天焚香,率諸王臣三叩首,轉升殿,諸王臣各率固山叩賀正旦,時帝年五十八矣。

大明邊民每年越邊竊采滿洲參礦果木等物;擾害無極。一日帝曰:“昔與大明立碑,宰馬結盟,原為杜其混擾,今大明邊民累擾吾地,吾殺潛越禁邊者亦不為罪。”遂于六月,遣答兒漢蝦將越邊竊物之人,遇則殺之,約有五十余。時帝聞廣寧新任都堂至,乃遣綱孤里、方吉納二人往見之。都堂李維翰將綱孤里、方吉納并從者九人各以鐵索系之,仍差人至滿洲謂帝曰:“吾民出邊,汝當解還,安得遽殺之?”帝曰:“昔豎碑盟言,若見越禁邊者不殺,殃及于不殺之人,今何負前盟,而如是強為之說?”使者曰:“不然,但將首殺吾民者答兒漢蝦獻與抵罪則已,不然此事難寢。”甚以言逼之。帝不從。使者曰:“此事已聞于上,乃不容隱者,汝國豈無罪人乎?盍將此等人獻之邊上,殺以示眾,此事遂息。”帝欲圖大明所拘之十一人還,即于獄中取自夜黑所擄十人,解至撫順所殺之,大明遂將所拘十一人放歸。

帝遣答兒漢蝦、雄科落二將領兵二千,征東海查哈量部。二將承命,于七月十九日起兵,行至兀兒姜河,造船二百只,水陸并進,取沿河南北寨三十有六。至查哈量河南岸佛多落坤寨安營。初查哈量河每年十一月十五二十中間方結,松剛里河十一月初十十五中間方結,是年十月初一日答兒漢蝦、雄科落二人兵至其處,見查哈量河水未結,獨對寨之處河寬二里,橫結冰橋一道,約六十步。將士皆奇之,忻然相謂曰,此實天助一橋也,領兵渡之,取查哈量部內寨十二處,及兵復回,其冰已解矣,此西又如前結冰一道,已渡,冰復解。后至十一月應時始結。又招服陰答哄塔庫拉拉即役犬處也、諾落、石拉忻尼三處酋長四十人,遂回兵。至十一月初七日入城。

丁巳,天命二年正月,初,帝納蒙古明安貝勒女已六年,至是,聞其來見,于初八日與皇后率諸王臣迎至百里外付兒江阿拉處即紅崗也,相摟于馬上,隨宴訖。明安貝勒以駱駝十囗,馬牛各一百奉獻。至十一日入城,每日小宴,越一日大宴,留一月,贈禮甚厚,與人四十戶,甲四十副及緞匹財物,送三十里外,一宿而還。

二月,以皇弟打喇漢把土魯郡主孫帶,與蒙古胯兒胯部巴約衛恩格得里臺吉為妻。

是年,遣兵四百,沿東海地界收取離散不服之國。至日,遂將東海岸散居之民盡取之。其負島險不服者,乘小舟盡取而回。

戊午,天命三年。正月十六日晨,有青黃二色氣,直貫月中。此光約寬二尺,月之上約長三丈,月之下約丈余。帝見之謂諸王臣曰:“汝等勿疑,吾意己決,今歲必征大明國。”

時聞原服陰答哄塔庫拉拉三處酋長四十人,率家屬部眾約百余戶來歸,帝遣人以糇糧往迎,復以馬百匹令來官乘之,二月內一方至。其歸順酋長,列等賜職,俱給妻奴牛馬房田衣物。

帝曰:“朕與大明國成釁,有七大惱恨,此外小忿難枚舉矣。今欲征大明。”因預與諸王臣畫策,若明修攻具,恐泄機于眾,乃以蓋諸王馬院為名,遂遣人七百伐攻具之木。三月傳諭催喂馬匹,整頓盔甲器械,其攻具之木,慮大明通使或有事來見,恐泄其機,遂用以蓋馬房。

四月,帝頒攻戰之策,諭領兵諸王臣曰:“平時以正為上,軍中以智巧謀略、不勞己不鈍兵為上。若我眾敵寡,我兵不令之見,須伏于隱僻處,少遣兵誘之。誘而來,是中吾計,若誘而不來,詳觀其城邑之遠近,相距若遠,即盡力追襲,近則直抵城門,使自擁塞而掩殺之。倘我兵止一二固山,遇敵兵之眾,勿令近我,即回覓大兵,然后尋敵所在。若止二三處兵,須酌量之,此乃遇敵野戰之法。至于攻城,當觀其勢,勢可下,則令兵攻之,否則勿攻,倘攻之不拔而回,反損名矣。夫不勞兵力而克敵者,是擅知巧謀略,誠為三軍之主帥,若勞兵力,雖勝何益?當征戰之際,最上者,莫過于不損己兵,而能勝敵者也。每牛祿作二云梯,派甲兵二十名以備攻克。自出兵日,至班師日,各軍勿得離本牛祿旗,違者執之,詳問其由。若五牛祿之主不申法令于眾,罰五牛祿主及本牛祿馬各一匹,若諭之不聽,即殺梗令之人。五牛祿主與牛祿等,凡所委托之事,若能勝其任,則受委托,若不能勝,則勿受,不能勝任而強為之者,其關系非止一身,若率百人,則誤百人之事,率千人,則誤千人之事,不知此事乃國之大事也。至于攻克城邑,有一二先進者不足算,若一二先之,必致傷,如此者雖見傷不行賞,即沒身不為功。其首拆城者即為首功,可報固山厄真錄之,待環攻之人俱拆畢,然后固山厄真吹螺,令各處兵并進,此諭。”

四月十三壬寅,巳時,帝將步騎二萬征大明,臨行,書七大恨告天曰:

“吾父祖于大明禁邊,寸土不擾,一草不折,秋毫未犯,彼無故生事于邊外,殺吾父祖,此其一也。

雖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曰:大明與滿洲皆勿越禁邊,敢有越者,見之即殺,若見而不殺,殃及于不殺之人。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邊衛夜黑,此其二也。

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竊出邊,入吾地侵奪,我以盟言殺其出邊之人,彼負前盟,責以擅殺,拘我往謁都堂使者綱孤里、方吉納二人,逼令吾獻十人于邊上殺之,此其三也。

遣兵出邊為夜黑防御,致使我已聘之女轉嫁蒙古,此其四也。

將吾世守禁邊之釵哈即柴河、山七拉即三岔、法納哈即撫安三堡耕種田谷,不容收獲,遣兵逐之,此其五也。

邊外夜黑,是獲罪于天之國,乃偏聽其言,遣人責備,書種種不善之語辱我,此其六也。

哈達助夜黑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達遂聲我有,此天與之也。大明又助哈達,逼令返國,后夜黑將吾所釋之哈達擄掠數次。夫天下之國互相征伐,合天心者勝而存,逆天意者敗而亡。死于鋒刃者使更生,既得之人畜令每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國之君,宜為天下共主,豈獨吾一身之主?先因糊籠部華言諸部會兵侵我,我始興兵,因合天意,天遂厭糊籠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夜黑,如逆天然,以是為非,以非為是,妄為剖斷,此其七也。凌辱至極,實難容忍,故以此七恨興兵。”

祝畢,拜天焚表。帝又謂諸王臣曰:“此兵吾非樂舉,首因七大恨,余難盡言矣,忿怒己極,故興此兵。然陣中所得之人,勿剝其衣,勿奸其婦,勿離其夫妻,拒敵者殺之,不與敵者勿妄殺。”諭訖,遂與諸王暨領兵諸將等,鳴鼓樂,謁玉帝廟而行,營古勒處,宿之。

次日,分二路進兵,令左側四固山兵取東州、馬根單二處,親與諸王率右側四固山兵及八固山擺押拉即精銳內兵也,取撫順所,行至穵哄即臭泥泊曠野處安營而宿。是晚,帝將先朝金史講與恩格得里厄夫原系蒙古、查哈量厄夫原系查哈兒國臣,乃曰:“朕觀自古為君者,身經征戰之苦,皆來得永享其尊,今興此兵,非欲圖大位而永享之,但因大明累致我忿恨,容忍不過,無可奈何,故興師

也。”

是夜,忽晴忽雨,帝謂諸王臣曰:“陰雨之時,,不便前進,可回兵。”大王曰:“與大明和好久矣,今因其不道,故成仇隙,興師已至其境,若回兵,吾等更與大明和好乎,抑為敵乎?且興兵之名,誰能隱之,天雖雨,吾軍有雨衣,弓矢各有備雨之具,更慮何物沾濡乎?且天降之雨,乃懈大明之人,不意吾進兵,此雨有利于我,不利于彼。”帝善其言,于夜亥時傳令軍士,方起行,云開月霽,眾兵分隊連夜進撫順邊,兵布百里,旌旗蔽空。

至十五日晨,往圍撫順城,執一人赍書與游擊李永芳,令之降。書曰:“因爾大明兵助夜黑,故來征之,量爾撫順游擊,戰亦不勝,今欲服汝,輒深向南下,汝設不降,誤我前進,若不戰而降,必不擾爾所屬軍民,仍以原禮優之。況爾乃多識見人也,不特汝然,縱至微之人,猶超拔之,結為婚姻,豈有不超升爾職與吾大臣相齊之理乎?汝勿戰,若戰,則吾兵所發之矢,豈有目能識汝乎?倘中則必死矣。力既不支,雖戰死亦無益,若出降,吾兵亦不入城,汝所屬軍民,皆得保全。假使吾兵攻入城中,老幼必致驚散,爾之祿位亦卑薄已,勿以吾言為不足信,汝一城不能拔,朕何以興兵為,失此機會,后悔無及。城中大小官員軍民等,果舉城納降,父母妻子親族俱不使離散,是亦汝等之福也。降與不降,汝等熟思,慎勿以一朝之忿而不信,遂失此機也。”李永芳覽畢,衣冠立南城上言納降事,又令城上備守具。滿洲兵見之,遂豎云梯以攻,不移時,即登城,永芳衣冠乘馬,方出城降。固山厄真阿凍引之,永芳下馬跪見,帝于馬上拱手答禮。其攻城相敵時死者死,城已克,乃傳令勿殺,皆撫之。此舉下撫順、東州、馬根單三城,臺堡五百余,乃收兵,各于所進之處安歇,帝宿撫順。

十六日,遣兵四千拆撫順城。大兵回至撫順城東曠野處,會各營兵出邊,至甲板安營,論功行賞,將所得人畜三十萬散給眾軍,其降民編為一千戶。有山東、山西、涿州、杭冊州、益州、河東、河西等處商賈十六人,皆給路費,書七恨之言付之,令歸。其拆城兵四千亦至,遂令兵六萬,率降民及所得人畜,前行歸國,帝與諸王臣領四萬移營,復臨大明邊安營。

二十一日,帝回兵,距邊二十里,至舍里甸,方欲安營,廣寧鎮守張守胤、遼陽副將頗廷相,海州參將蒲世芳,聞滿洲大兵盡取撫順等處,領兵一萬急追。時滿洲兵已出邊,大明兵不敢逼近,但躡尾觀視。偵探飛報大王、四王,二王聞之,令兵盡甲,迎至邊,隨報帝。帝曰:“彼兵非來與我為敵,蓋欲詐稱驅吾賓出邊,以誑其君耳,必不待我兵也。”乃遣厄兒得尼榜識令二王停兵。二王奉命屯兵于邊上,復回報曰:“彼兵若待,我兵則戰,若不待,必自走矣。吾欲乘勢襲其后,不然我兵默默而回,彼必以我為怯不敢戰也。”帝然之,遂帥大兵前進。大明兵分三處據山險,掘壕列火器安營。八固山列陣沖擊。初風自西起,及兵臨時,其風驟轉向敵營,大明兵連放火炮,我兵奮勇射之,殺入其營,銳不可當,大明兵遂敗,三營皆破,死者伏尸相枕,殺總兵、副將、參游及千把總等官共五十余員,追殺四十里,死尸絡繹不絕,敵兵十損七八,獲馬九千匹,甲七千副,器械無算。是陣中,滿洲止折小卒二名,回至邊,安營,論諸王臣奮勇前進者,列等升之,稽三軍被傷之輕重以賞之。

二十三日,兵宿于舍里甸,是晚,自西向東有藍黑氣二道,橫亙天上。

二十六日還國,所得降民千戶,父子兄弟夫婦俱無離散,至于六親失散者,查給伊親,奴仆失散者查歸本主。又與房田牛馬衣食牲畜器皿等物,仍照大明國設大小官屬,令李永芳統管,將皇子阿布太貝勒郡主妻之,升為總兵。

閨四月二十二日,遣魯太監下商人二名,開原人一名,書七大恨付之,令回國。

帝率諸王臣統軍征大明,至十九日進邊,克撫安堡及花豹沖、三岔兒大小共十一堡。二十日招服崔三屯,其周圍有四堡民,招之不服,遂攻取之。大兵營于三岔兒堡,留六日,犒賞三軍,均分所得人畜,先令兵送人畜歸國。又傳令眾軍沿屯搜掘糧窖,運畢安營。二十八日晨大霧,卯時有紅綠白三色氣,自天垂于營之兩旁,上圓似門,及起營時,氣之兩頭墜于軍之前后,相隨十五里方散。

六月二十二日,廣寧巡撫遣通事一名,從者五名及前送書者共七人,來言兩國修好,令送還所擄之人。帝曰:“吾征戰所得者,雖一人何可還哉!若以我為是,于所得之外,更加金帛方和,若以我為非,我則不和,征伐如故”,令來使回。

七月二十日,帝率諸王臣統大兵征大明。入鴉鶻關,環攻清河,其城守副將鄒儲賢,領兵一萬固守,其中炮手約千余,兼滾木矢石齊下,滿洲兵拆城豎梯攻之,不避鋒刃躍入,四面兵皆潰,其城遂拔。鄒儲賢及兵眾俱殺之,一堵墻、鹼場二城官民棄城走,遂論功行賞畢,起兵向遼陽。行二日復撤回,拆一堵墻、鹼場二城,將周圍之糧運盡方班師。當克清河之日,有大明副將賀世賢,領兵五千出叆陽,擄滿洲山林所居新東郭寨,殺七人及妻子共約百余而去。

時秋成,帝命納鄰、因德二人率四百眾,往夾木和收獲夾木和在渾河界凡河之間,戒之曰:“晝則督農收刈,夜則避于山險處,當今宿南山,明宿北山,今宿東山,明宿西山,于受敵之處而能謹慎者,斯為貴矣。”納鄰、因德違帝命,被大明偵探潛窺數次,至九月初四日,總兵李如柏遣兵乘夜直抵收獲處,殺七十人,未曉而回,其余三百三十人得脫。帝定二人違命之罪,籍納鄰之家,因德家產半沒入官。又以拽古得偵探不明,籍其家三分之一。

帝與諸王臣議曰:“今與大明為敵,我國居處與敵相遠,其東邊軍士途路更遙,行兵之時,馬匹疲苦,可將馬牧于近邊地。西近大明國,于界凡處筑城。”議定,遂經營基址,收聚木石。因天漸寒,且止。

九月二十五日,遣兵掠會安堡,屠戮甚眾,得人畜一千,其中有屯民三百斬于撫順關,留一人,割雙耳,令執書回。其書曰:“若以我為逆理,可約定戰期,出邊,或十日,或半月,攻城搦戰。若以我為合理,可納金帛,以了此事。爾大國乃行竊盜,襲殺吾農夫一百,吾殺汝農夫一千,且汝國能于城內業農乎?”遂回兵。至二十九日寅時,東南有一道白氣,自地沖天,形如大刀,約長十五丈,寬丈余,十月十一日五更時,東南更有白氣自星出,約寬五尺,直沖大明,至十四日后不見。其出氣之星,每夜向北斗漸移,至二十九日,直越北斗尾,自此以后不見。

十二日,聞東海胡兒胯部長納哈答,率民百戶來降,命二百人迎之,二十日至。上升殿,降眾見畢,設宴。舉家來歸者,列一處,有遺業而來欲還家者,另立一處。其為首八人各賜男婦二十口,馬十匹,牛十只,冬衣蟒緞、皮裘、大囤,秋衣蟒袍、小褂,四季衣服俱備,及房田等物。其欲還者見之。留而不去者甚多,乃附信與還家者曰:“滿洲兵欲殺吾等,圖我人畜財物,汗以撫聚人民為念,收為羽翼,不意施恩至此,吾土所居弟兄眷屬,可皆率之來。”

十二月初二日,遼東經略楊鎬,遣承差李繼學同前放還者二人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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