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天妙極星君,自女玄真求佛之后,朝夕思憶。一日,夫婦并坐于堂。夫人問星君曰:“頃者,彼妖為孽,吾女誓欲除之。虔誠拜佛,敦篤傳真。心匪石而不可轉(zhuǎn),氣浩然而不可當(dāng)。
去將數(shù)月,音無半紙。令人心如懸旌,意似騁馬。”星君曰:“愿發(fā)于人,順從于天。吾兒素心定靜,此行必得無量之旨。諸天只在前頭,吾兒歸于悟后,何疑何慮之有。”議論未幾,忽見真乘一馬,隨行一侍女,欣欣然得意而歸。守門者傳報(bào)星君,星君正欲命眾出迎,真已到堂前。拜伏言曰:“兒別親從師,雖非無事遠(yuǎn)游,第魚雁之傳不為不疏,晨昏之事不為不曠。論罪則有,望恕惟親。”星君與夫人起而扶之曰:“吾兒心存濟(jì)世,志切仁民。惡妖孽如鷹之逐鳥雀,樂圣教如赤子之慕慈親。仁人便是孝子,服勞奉養(yǎng)未足為孝也。”真由是起而再拜禮畢,侍立親旁。星君問以去后之事何如,真語以王母孕育之元,觀音傳授之法,一一言之。星君曰:“如兒所言,父母有再生之恩,慈悲宜終身之事。見物如見佛,可列香案,將盒祀之于上。以盡事師之禮。”當(dāng)時燈燭輝煌,香花馥郁。拜已畢矣,禮斯成矣。有《西江月》為證:
朝佛去自西天,傳法來于南海。修為只在此心專,何謂無量畔岸。匹馬周流四海,一盒藏盡乾坤。從斯苦海有慈航,世獲安寧景象。
玄真自南海一歸,數(shù)日之內(nèi),在清虛堂坐一蒲團(tuán),一日,晨起梳妝,整理衣裳已畢,即向堂前,請出夫人,跪稟曰:“父母壽考維祺,介爾景福,兒女之樂,莫斯為大。第人生既非鹿聚,處世必不匏拘。天下有道,固不與易。載胥及溺,亦當(dāng)亟援。兒向之發(fā)憤者為妖,忘食者為妖,違親遠(yuǎn)游者亦為妖。今妖未除,民遭涂炭,乃坐視其困而不之一救,不其前后為兩截人乎?好救世而亟失時,可為智乎?兒欲暫離膝下,周流中界。遇害則除,逢福則造。愿以所學(xué)者,見之施行。此生平之夙愿,亦天下第一等之樹立。愿吾母恕不孝之罪而許之,兒愿畢矣。”夫人曰:“吾兒所欲遂之志,吾已知之。所欲行之事吾亦愿之。第陰陽不一其路,神凡大異其氣。汝既為陰也神,安得復(fù)為陽也人。既一受凡也氣,又安得復(fù)行神也事。勢不雙能,事難胥濟(jì)。況吾惜汝如珠,恃汝如杖。親在天宮,兒游凡界,隔則為星淵之隔,別則為永世之別。無事思之而不可見,有故召之而不得來。母恨無了,子情何如?”真再拜言曰:“是子之事父母也,晨昏不離,孝也。東西南北唯命是從,亦不失為孝也。母有不忍離子之心,子豈有違母之意。但兒素諒吾母愛民之心甚于愛子,故兒欲事親以志,而不欲事親以跡也。”夫人曰:“吾試思之。”真曰:“天下事一決無二,決三則思意起而反惑矣。”夫人曰:“吾不忍離汝,即汝父不忍離汝,尤有甚于吾也。吾且告之,得其意之可否,以決從違。汝且歸清虛堂去。”真仍囑母曰:“望母善為辭焉,倘父有不欲與去之意,母力解之。”母曰:“吾已知之。”真由是辭母入清虛堂。自詠一首云:
母心之愛,子忍舍也?
我心之堅(jiān),無可轉(zhuǎn)也。
鞠育劬勞,非敢忘也;
輔世庇民,乃所愿也!
夫人別玄真歸后堂,悶坐沉思。欲不告恐拂女之愿,欲告又不知星君之意何如。告之而從,則不能安女身。告之不從,又不能安女心。踟躕未決,適有一侍女從旁言曰:“夫人,夫人,何見不定。濟(jì)世利物,萬古揚(yáng)名。父母之愿,天地之心。”夫人曰:“言之是也。”適星君出講道而回,夫人迎之于堂,茶禮畢。夫人言曰:“頃君出論道,亦有何所得而歸?”“道教多門,諸友所論,或宗虛無,或宗恬淡,或主寂寞,或主無為。獨(dú)有普濟(jì)星君所論,濟(jì)世之道,謂道若皆以虛無、恬淡、寂寞、無為為上。則天維何以張?地紀(jì)何以理?亦何所稱為斡天旋地?大都出世濟(jì)世,濟(jì)世出世,此其道也。此論甚當(dāng)吾心,甚合吾意。”夫人曰:“星君此心何不見諸事?”星君曰:“吾居鎮(zhèn)守之職,與敷布者不同也。”夫人曰:“利不必皆自己出,以及人為恩。今君坐鎮(zhèn)一方,故不能越樽俎而代庖。今有女玄真,心得真?zhèn)鳎敬嫫諠?jì)。何不遣之遍游中界,則彼之造福于民,是即君之造福也。民受彼之福,是即受君之福也。”星君曰:“吾女也,其舍諸?”夫人曰:“濟(jì)民,公心也,愛女,私見也。不可以私而害公。且女意已決,君勿阻之。”
夫人即召玄真出堂。玄真拜言曰:“兒自叩佛以來,系四海安危于一身,視生民禍福在一己。恐遲一日則民多一日之憂,早一日則民受一日之賜。愿父母有命,兒當(dāng)謹(jǐn)從。”星君曰:“吾才與母已熟議之,但不忍舍汝矣。茍汝志既決,當(dāng)順?biāo)鶠椤N崧勌鞖馍跂|南而成于西北。觀福建興化府莆田縣有林長者,其家多行陰德事。安人蔡氏懷孕彌期。爾可往投其身,以應(yīng)東南之生氣。其成功則在西北矣。”真再拜再謝。胸藏一盒,騎其鐵馬,向興化投胎而去。有詩為證:
誕產(chǎn)自玄天,庇民意已堅(jiān)。
精英弘毓孕,法力廣無邊。
不羨逍遙樂,何嫌塵世煙。
親幃從一別,徹跡遍垓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