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行五六日,始達燕京,蓋契丹之舊都也。城闕壯麗,頗類東京。到后候金主登門,左右執二帝后入門跪拜訖。其門下左右兩傍,侍列金紫衣或深衣或褐衣或傘或笠或騎或車約數百人,皆呼萬歲。良久,傳詔賜巾幘與二帝。又有內侍二人,自門內出,傳旨曰:「皇帝命汝,賜巾幘衣服沐浴。既來我朝,前非悉屏赦免!」遂于袖中取出赦書,引二帝入都堂,見宰相上坐,問知為朱孛堇相公也。帝再拜,孛堇答拜。內侍將赦之文不載,惟末句云:「赦趙某父子之罪,免為庶人。」引帝金闕謝恩訖,仍引出閣門四驛館中,宣敕曰:「來日引見趙某父子等四人常議。」是日始知為五月二十一日也。
五月廿三日早,有客使引帝入朝,皆巾幘青袍,二后仍常服,至殿下,北面再拜。金主傳赦書,帝為重昏侯,太上為昏德公,各于燕京賜宅居住。帝后拜謝畢,左右引入一小室,有衣褐番人坐堂上曰:「此燕京元帥也。」帝亦再拜。皂衣吏呈上文書于元帥,乃揮筆署其末,命引去。皂衣吏引帝出大內門,從行護衛者二十余人,經走十余街,始至元帥府。入府門,左轉廊下一小室,呼帝后坐。其中并無椅櫈,惟磚石兩三塊而已。時帝因終日仆仆驚惶,不欲飲良,居止不寧,日惟飲水一二盂。二后俱哭泣不已,欲觸死階下,左右力勸止之。
二十三至三十日,皆住小室中,外戶鎖閉,監守者十余人。每日惟粗飯四盂而已,相顧不能下咽。朱后有疾,臥冷地上,連日哼吟,監者猶以時罵責。帝語之曰:「汝等可憐憫我國破家亡之人,乞取些湯水來救我妻!」左右怒喝曰:「吾國中所禁御諱犯者,罪等殺人。汝呼閔字,已該死罪,還要呼湯喚水!」再求之,不應而去。
六月一日侵早,一人引帝后至元帥府庭下再拜。左右呼喝,如點名畫卵狀,良久退。時朱后病劇,不能行,監者負之而去。至庭中,雙持后足,無禮尤甚。是日以后,朱后病益進,已無生理矣,哀哉!
初二日,朱后殂,年二十六歲。帝大慟,乃謂監者曰:「某妻已死,合如何?」左右白于官,良久,皂衣吏引白衣者數人,扶后尸出外,用黍薦卷之,二人掖之而去。帝哭愈悲,而不敢高聲,恐監者訶責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