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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趙孝婦,早寡家貧,為人織絍。得美食,必持歸奉姑,自啖粗糲。嘗念姑老,后事無資,乃鬻次子于富家,得錢百緡,買木治棺。棺成,南鄰失火,順風(fēng)而北。勢迫失矣。孝婦亟扶姑出,而棺重不可移,乃伏棺大哭曰:“吾賣兒得棺,無能為我救者?天乎天乎?”言畢,火越而北,人以為孝感所致。

呂氏曰:孰謂回祿無知哉?止火即異,越孝婦而北不尤異乎!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

俞新之妻,紹興人,聞氏女也。新歿,聞尚幼,父母慮其不能守,欲更嫁之。聞哭曰:“一身二夫,烈婦所恥。妾可無生,可無恥乎?且姑老子幼,妾去當(dāng)誰依也?”即斷發(fā)自誓。父母知其志篤,乃不忍強。姑久病風(fēng),失明,聞手滌溷穢,時漱口上堂舐其目,目為復(fù)明。及姑卒家貧無資,與子親負(fù)土葬之,朝夕悲號,聞?wù)邞K惻。

呂氏曰:未有貞妻不為孝婦者。聞氏事姑,至舐目復(fù)明,非至孝感通,孰謂舌能愈目哉?乃有欺其不見,而以螬具食者。

死節(jié)之婦。身當(dāng)兇變,欲求生必至失身。非捐軀不能遂志。死乎不得不死。

雖孔孟亦如是而已。

皇甫規(guī)妻,不知何氏女,美姿容,能文,工書,時為規(guī)答書記。人怪其工,后乃知之。規(guī)卒,妻年方少,董卓為相,聘以輜軿百乘,馬二十匹,奴婢錢帛充路。妻乃缞服詣卓門,跪自陳請,辭甚酸愴。卓使侍者撥刃圍之,謂曰:“孤之威令,四海風(fēng)靡,乃不行于一婦人乎?”妻知不免,乃起罵卓曰:“君羌胡之種,毒害天下,猶未足耶!妾先人,清德弈世,皇甫氏,文武上才,為國忠臣。君其趣走吏,敢行非禮于爾君夫人耶?”卓乃引車庭中,以其頭懸軛,鞭撲交下。妻謝杖者曰:“重加之,令我速死。”遂死車下。后人圖畫,號曰禮宗云。

呂氏曰:哀哉!皇甫妻也。有色,有文,有行,而天不祚其身。義哉!皇甫妻也。諉之以利怵之以兵,而竟不奪其志,至于跪卓乞免,積誠意以感動之,可謂從容不迫矣!不愛死,不求死,不得已而后死,其善用死者哉!

粱氏,臨川人。歸王氏家,才數(shù)月,會元兵至。與夫約曰:“吾必死兵。若更娶,當(dāng)告我。”頃之,夫婦俱被執(zhí)。有軍千戶,欲納粱氏。粱紿曰:“同行而事兩夫,情理均病。乞歸吾夫而后可。”千戶從之,夫去。計不可迫矣,即拒搏怒罵。遂被殺。越數(shù)年,夫謀更娶,議輒不諧。因告妻,夜夢妻云:“我死后,生某氏家,后當(dāng)復(fù)為君婦。”明日遣人聘之,一言而合。詢其生,與婦死年月日正同云。

呂氏曰:梁氏全夫之智,臨變不迷,從一之貞,再生不易,事不必其有無,然金石之操,兩世猶事一夫。世顧有事一夫而懷二心者,梁氏傳不可不讀。

譚烈婦趙氏,吉州永新人。元兵破城,趙氏抱嬰兒,隨其舅姑,同藏鄉(xiāng)校中。為悍兵所執(zhí),殺其舅姑。又執(zhí)趙欲污之,不從,恐之以刃。趙罵曰:吾舅死于汝,吾姑又死于汝,與其不義而生,寧從吾舅姑死耳。”遂與嬰兒同遇害。血漬文廟兩楹之間,八甎宛然婦人抱嬰兒狀。磨以沙石不去,鍛以石炭,其狀益顯。

呂氏曰:舅姑之血,豈不濺染甎石,然已泯沒。而烈婦嬰兒,血狀宛然,磨而益著。貞心為血,貫徹金石,理固然耳。

潘氏字妙圓,山陰人。適同邑徐允讓。甫三月,值元兵圍城,潘同夫匿嶺西,賊得之,允讓死于刃。執(zhí)潘欲辱之,潘顏色自若,曰:“我一婦人,家破夫亡。既已見執(zhí),欲不從君,安往?愿焚吾夫,得盡一慟,即事君百年無憾矣。”兵從之,乃為坎燔柴。火正烈,潘躍入烈焰而死。

呂氏曰:濟變以才,含情以量,使妙圓罵賊不屈,豈不獲死?而夫骨誰收,又安得同為一坎之灰耶?哀懼不形,安詳以成其志,圓也可為丈夫法矣。

趙淮,長沙人。德祐中攜妾戍銀樹壩。元兵至,俱執(zhí)至瓜洲,元將使淮招李庭芝降,淮不從,為所殺,棄尸江濱。妾入元軍,泣曰:“妾夙事趙運使,今尸棄不收,情不能忍,愿得掩埋,終身事公,無憾。”元將憐之,使數(shù)兵輿至江上。妾聚薪焚淮骸骨,置瓦缶中,自抱持,操小舟至中流,仰天慟哭,躍水而死。

呂氏曰:淮之忠,妾之節(jié),讀之俱堪淚下,使妾也罵賊而死,則淮骨終無人收矣。哀言感動,元將為憐,淮葬江心,妾全首領(lǐng),處變不當(dāng)如是耶。

守節(jié)之婦。視死者之難,不啻十百,而無子女之守為尤難。余列之死者之后,愍死者之不幸也。天地常經(jīng),古今中道,惟守為正,余甚重之。

高行者,梁之寡婦也。榮于色,美于行。夫早死不嫁。梁貴人爭欲取之,不能得。梁王聞之,使相聘焉,再三往。高行曰:“妾夫不幸,先狗馬填溝壑。妾養(yǎng)其幼孤,勢難他適。且婦人之義,一醮不改。忘死而貪生,棄義而從利,何以為人?”乃援鏡持刀,割其鼻,曰:“妾已刑矣。所以不死者,不忍幼弱之重孤也。且王之求妾者,非以色耶?刑余之人,殆可釋矣。”相以報王,王乃免其丁徭,號曰高行。

呂氏曰:王侯不能奪其守,況卿大夫乎?堅于金石,凜若冰霜,吾于梁寡婦見之。

魏夏侯氏,名令女,方適曹文叔,而文叔死。令女年少,無子,父母欲嫁之,令女乃斷發(fā)為信。后曹氏滅族,父母以其無依,必欲嫁之。令女又截其兩耳,斷其鼻,以死自誓。蒙被而臥,血流滿床席。家人嘆而謂之曰:“人生世間,如輕塵棲弱草耳,何辛苦如是?且夫家夷滅已盡,守此欲誰為哉?,令女曰:”吾聞仁者不以盛衰改節(jié),義者不以存亡易心。曹氏前盛之時,尚欲保終,況今衰亡,何忍棄之?禽獸之行,吾豈為乎?!”

呂氏曰:曹爽之族赤矣,獨令女在,父母是依,蓋朝夕以必嫁為心者也。設(shè)令女不毀其形,使不可嫁。寧免奪志之謀乎?令女苦節(jié),蓋不得已耳。

劉長卿妻桓氏,生男五歲,而長卿卒。桓氏防遠嫌疑,不肯歸寧。兒年十五夭死。桓氏慮不免,乃割其耳以自誓。鄰婦相與愍之,謂曰:“夫亡子死,無以養(yǎng)節(jié),何貴義輕身若此哉?”對曰:“昔我先君五更,學(xué)為儒宗,尊為帝師。五更以來,男以忠孝顯,女以貞順稱。《詩》云:‘無忝爾祖,聿修厥德。’是以預(yù)自刑翦,以明我情。”沛相王吉,上奏高行,顯其門閭,號曰行義桓嫠。

呂氏曰:桓氏寡居守禮,十年不歸寧,可謂遠嫌之至矣。禮有大歸女?喪與在室同之文,桓也即依父母家,何害哉?胡天不福有德,競令不嗣,至所稱不辱先人,則錫光乃父,家教所從來矣。

魏溥妻房氏,貴鄉(xiāng)太守房湛之女也。幼有烈操,年十六而溥疾,且卒,謂之曰:“死不足恨,但母寡家貧,赤子未歲,抱恨于黃壚耳!”房垂泣對曰:“幸承先人余訓(xùn),出事君子,義在偕老。有志不從,命也。今夫人在堂,弱子襁褓,不能以身相從,而多君長往之恨,何以妾為?君其瞑目。”溥卒,將大斂,房氏操刀割左耳,投之棺中,曰:“鬼神有知,相期泉壤。”流血淋漓。姑劉氏,輟哭而謂曰:“何至于此?”對曰:“新婦年少,不幸早寡。實慮父母未諒至情,持此自誓耳。”聞?wù)吣桓袗恚故刂窘K身。

呂氏曰:房氏年才十六耳,撫孤養(yǎng)母,守節(jié)終身,豈不難哉?割耳投棺,一以成永訣之信,一以息奪嫁之謀,貞婦之心,金石同礪矣。

王凝,家青齊間,為虢州司戶參軍,以疾卒于官。家素貧,一子尚幼。妻李氏,攜其子,負(fù)凝遺骸以歸。東過開封,止于旅舍,主人不納。李氏顧天色已暮,不肯去,主人牽其臂而出之。李氏仰天慟曰:“我為婦人,不能守節(jié),而此手為人所執(zhí)耶!”即引斧自斷其臂,見者為之嘆惜。開封尹聞之,白其事于朝,厚恤李氏,而笞其主人。

呂氏曰:男女授受不親。故嫂溺始援之手,茍不至溺,兩手不相及也。李氏以引臂為污,遂引斧斷之。豈不痛楚?義氣所激,禮重于身故耳。可為婦人遠別之法。

王氏,睢陽人,趙子乙之妻也。子乙早死,王氏誓不改嫁。靖康之亂,自以年少有姿,行節(jié)難保,乃以垔土涂面,蓬頭散足,負(fù)姑攜幼子,避地而南,人無犯之者。流離四年,至溫陵,徙居于蒲,終身清白。

呂氏曰:冶容誨淫,王氏知之矣。西施為無鹽,豈不在我?奈何以一面目,賈一身之禍哉?烈女智不及此,誠可悲矣!吾表王氏,以為美婦女避亂之法。

鄭廉,唐人。妻李氏,年十七,嫁廉。一歲而廉死,李守志不移。夜夢一男子求妻,初不許。后數(shù)夜夢之。李曰:“豈容貌猶妍,招此邪魘耶?“即斷發(fā)垢面、塵膚敝衣,自是不復(fù)夢。備嘗甘苦,守節(jié)終身。刺史白其操,號堅正節(jié)婦。

呂氏曰:夢非真也。茍不失真,夢亦何害?李氏猶以為恨,而毀容以絕夢焉,如此貞心,即燕雀當(dāng)不入門,何物男子,敢生邪念哉!

賢婦,愛夫以正者也。成其德,濟其業(yè),恤其患難,皆正之謂也。

高叡妻,秦氏女也。叡為趙州刺史,為默啜所攻。州陷,叡仰藥不死。眾舁至默啜所,默啜示以寶刀異袍,曰:“爾欲之乎?降我當(dāng)賜爾官。不降且死。”叡視秦。秦曰:“君受天子恩,貴為刺史。城不能守,乃以死報,分也。即受賊官,雖階一品,何榮之為?”自是皆瞑目不語。默啜知不可屈,乃并殺之。

呂氏曰:高叡仰藥,固慷慨殺身之志也。及被,執(zhí)而迫以利害,有徘徊心焉。向非秦氏以大義決之,安知不失身二姓乎?不為威怵,不為利誘,此大丈夫事也,乃婦人能之。嗚呼,烈矣!

馮昭儀者,漢元帝之昭儀,光祿勛馮奉世之女也。初入宮為婕妤,生中山王。建昭元帝年號中,上幸虎圈,斗獸,后宮皆從。熊走出攀襤欲上殿,左右貴人皆驚走,婕妤當(dāng)熊而立。左右格殺熊。天子問:“汝獨不畏熊耶?”對曰:妾聞猛獸,得人而止。妾恐至御坐,故以身當(dāng)之。”元帝嗟嘆,以此敬重焉。

呂氏曰:婦人多畏,馮昭儀之當(dāng)熊,忠義所切,遂不暇畏耳。

守禮之婦。謹(jǐn)勑身心,慎修名節(jié),一言一動,必合于禮而不茍。

貞姜者,齊侯女,楚昭王夫人也。王出游,留夫人漸臺之上。江水大至,王使使者迎夫人,忘持符。使者至,請夫人出。夫人曰:“王與宮人約,召必以符。今使者不持符,妾不敢從。”使者曰:“水方亟,還而取符,來無及矣。”夫人曰:“妾聞貞者不犯約,勇者不畏死,妾知從使者必生,然棄約越義,有死不為也。”于是使者取符,比至臺崩,夫人溺而死焉。王哀之,號曰貞姜。

呂氏曰:貞姜可謂殺身以成信矣,待符而行,昭王之信也。無論狡偽之徒,假將王命,即王命真耶,非其初約,為貞姜者,有死而已,斷斷乎不可行也!或曰:“貞姜隨使者而來,昭王罪之與?”曰:“王懼其死而方喜其來也,奚罪?”雖貞姜亦信其從召而王不罪已也,以信成君,以禮持己,故寧死而不往耳。

荊國大長公主,宋太宗女也。真宗時,下嫁駙馬都尉李遵勖。舊制選尚者,降其父為兄弟行。時遵勖父繼昌無恙,主因繼昌生日,以舅姑禮謁之。帝聞之喜,密以縑衣寶帶器幣助為壽。信國長公主,宋神宗女也。崇寧三年,下嫁鄭王潘美之曾孫名意。事姑修婦道。潘故大族夫,黨數(shù)百人,賓接皆盡禮,無里外言。志尚沖澹,服玩不為紛華,歲時簡嬉游,十年間,惟一適西池而已。

呂氏曰:婦道之衰也久矣。貴族之女嫁賤,富室之女嫁貧,則慢視舅姑,輕侮夫婿。舅姑夫婿,亦不敢以婦禮責(zé)之。見夫黨尊長,則倨傲輕浮,此皆無知俗女,有識者為之嘆笑,而彼方志驕意得,靦不知愧,則不肖父母之所驕也。今觀荊國、信國兩公主,克謹(jǐn)婦道,如民間子,可謂千古賢人矣。吾錄之以為挾富貴女子之勸。

柳公綽妻韓氏,相國休之孫女。家法嚴(yán)肅,儉約,為縉紳家楷范。歸柳氏三年,無少長,未嘗見其露齒。常衣絹素,不用綾羅錦繡。每歸寧,不坐金碧輿。只乘竹兜子,二青衣步屣以隨,常命粉苦參、黃連、熊膽,和為丸,賜諸子永夜習(xí)學(xué),含之以資勤苦。

呂氏曰:相國孫女,節(jié)度使之夫人,金輿繡服,本不為侈。乃獨儉素自持,言笑不茍,豈惟韓氏賢?二公家法,可概知矣。近世婦女,羅珠刺繡,滿篋充奩,大袖長衫,覆金掩彩,互羨爭學(xué),日新月異,有甫成而即毀者。無識男子,日悅婦人之心而不足,安望以節(jié)儉率之哉!德不如人,而衣飾是尚,家不能冶,而容治相先,皆柳夫人之罪人也。

明達之婦。見理真切,論事精詳,有獨得之識,有濟變之才,亦婦人之所難也。

徐吾者,齊東海上貧婦人也。與鄰婦李吾之屬,會燭夜績。徐吾最貧,而燭數(shù)不繼。

李吾謂其屬曰:“無與夜也。”徐吾曰:“是何言與!自妾之會燭也,起常先,息常后,灑掃陳席,以待來者,食常從薄,坐常處下,為燭不繼之故也。夫一室之中,益一人,燭不為暗;損一人,燭不為明。何愛東壁之余光,不使貧妾得蒙見衰之恩,長為仆役之事乎?”李吾莫能應(yīng),遂復(fù)與夜,終無后言。

呂氏曰:有余者,當(dāng)以分人,是謂不費之惠;不足者,當(dāng)知度已,是謂自善之術(shù)。世未有不相資而能相久者也,若徐吾者,可以為法矣。

狄仁杰為相。有盧氏堂姨,居橋南別墅,姨止一子,未嘗入都城。狄仁杰每伏臘晦朔,修饋甚謹(jǐn)。嘗休暇,候姨安否。適見表弟挾弓夭,攜雉冤,來歸進膳。顧揖仁杰,意甚輕簡。仁杰因啟姨:“某今為相,表弟何樂?愿悉力從其旨。”姨曰:“相自為貴爾。姨止有一子,不欲令事女主。”仁杰大慚而退。

呂氏曰:盧氏之賢明,不可及矣,不以貧賤托當(dāng)路之甥,世情所難。而不事女主一語,尤烈丈夫所難。輕于請托者,可以愧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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