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禮記通論輯本(26)
- 古文尚書通論輯本 禮記通論輯本
- 姚際恒
- 4742字
- 2015-12-12 10:42:44
「命漁師」,鄭氏曰:「四者甲類,秋乃堅成。周禮曰『秋獻(xiàn)龜魚』;又曰『凡取龜用秋時』,是夏之秋也。作月令者,以為此秋,據(jù)周之時也,周之八月,夏之六月,因書于此,似誤也。」按:鄭執(zhí)周禮強解月令,故謂周禮據(jù)夏時,月令誤據(jù)周時,如是以紐合之,不知月令皆據(jù)夏時,必?zé)o此獨據(jù)周時者,且問周禮宜據(jù)周時,何以反據(jù)夏時耶?可為一笑。(卷二八,頁四)
是月也,命婦官染采,黼黻文章,必以法故,無或差貨。黑黃蒼赤,莫不質(zhì)良,毋敢詐偽,以給郊廟祭祀之服,以為旗章,以別貴賤等給之度。
「給」,呂紀(jì)作「級」,是。(卷二八,頁七)
不可以興土功,不可以合諸侯,不可以起兵動眾,毋舉大事,以搖養(yǎng)氣。毋發(fā)令而待,以妨神農(nóng)之事也。水潦盛昌,神農(nóng)將持功,舉大事必有天殃。
「仲春」云「以妨農(nóng)之事」,此言「以妨神農(nóng)之事」。「神農(nóng)之事」即「農(nóng)事」也,特變文耳。鄭氏遂謂為「土神」。「『發(fā)令而待』,出慏役之令,以豫驚民,民驚則心動,是害土神之氣」,皆妄。(卷二八,頁九)
季夏行春令,則谷實鮮落,國多風(fēng)欬,民乃遷徙。行秋令則邱隰水潦,禾稼不熟,乃多女災(zāi)。行冬令,則風(fēng)寒不時,鷹隼蚤鷙,四鄙入保。
「鮮落」之「鮮」,平聲。方性夫謂:「即莊子所謂『草木不待黃而落』。」是。(卷二八,頁一一)
其帝黃帝,其神后土。
鄭氏曰:「后土亦顓頊?zhǔn)现釉焕杓妫瑸橥凉佟!箍资显唬骸刚讯拍辏髠鳎骸侯呿準(zhǔn)嫌凶釉焕瑁瑸樽H冢还补な嫌凶釉痪潺垼瑸楹笸痢!恢私?jīng)『后土』非句龍而為黎者,以句龍初為后土,后轉(zhuǎn)為社,后土官闕,黎則兼之。」邱氏駁之曰:「五行獨土神稱后者,后,君也,位居中,統(tǒng)領(lǐng)四行,故稱君也。按:左傳云『句龍為后土,后土為社』,則是句龍一人而配兩祭位,非轉(zhuǎn)為社神也。月令土既是五行之神,以句龍配之,正與左傳文合。得成失之于前,穎達(dá)徇之于后,皆非也。」愚按:不特鄭謂「黎兼土官」,孔謂「句龍轉(zhuǎn)社神」之非,即以「后土」為句龍以合左傳,又安足據(jù)耶?古以天為上帝,地為后土,是后土乃地之總名。今月令因中央屬土,遂以后土為神,其實附會也。又因黃為中色屬土,遂以帝為黃帝,亦附會也。(卷二八,頁一四)
其蟲?。
鄭氏曰:「象物露不隱藏,虎豹之屬恒淺毛。」孔氏曰:「大戴禮及樂緯云:鱗蟲三百六十,龍為之長;羽蟲三百六十,鳳為之長;毛蟲三百六十,麟為之長;介蟲三百六十,龜為之長;?蟲三百六十,圣人為之長。鄭所云皆據(jù)四時之物與鱗、羽、毛、介相似者言之,不取五靈之長,故中央不言人,西方狐貉之屬,東方兼言蛇,北方兼?也。」陳可大曰:「人為?蟲之長,鄭氏以為虎豹之屬。」吳幼清遂祖陳說為「人類之貴,猶土之尊」,以鄭為非。不知此說已屬孔疏駁過不用者也。按:大戴禮諸子書謂「?蟲三百六十,圣人為長」,其說自屬不經(jīng),然亦第取「?」字為義,非以圣人為蟲也。今油之以月令「其蟲?」為人,然則月令呼人為蟲乎?謬妄可笑如此。然鄭謂「?蟲」為「虎豹之屬」亦非也。?蟲乃?螾之屬,鄭意亦以土為尊,須得蟲之尊大者當(dāng)之,故曰「虎豹之屬」;又明知虎豹為毛蟲,不得為?蟲,而曰「象物露見不隱藏,恒淺毛」,斯其為诐遁之辭也與?(卷二八,頁一五)
其音宮,律中黃鍾之宮。
月令以五音配五行,以十二律配十二月,皆可也。今以土為宮音矣,于十二律之外無律可配,乃以為律中黃鍾之宮,非也,若是則有十三律矣。鄭氏謂:「十二律轉(zhuǎn)相為聲,具終(「終」字,原作「中」,今徑改。)于六十。」按:「六十」者,聲也,非律也。今云「律中黃鍾之宮」,若從此推之,又云「黃鍾之商」云云,不更有六十律乎?且黃鍾屬子月,而黃鍾之宮分屬四季土王之月,此又何理與?鄭又謂「十二管,還相為宮」,而不得謂之黃鍾之宮矣。孔疏引賀玚曰:「黃鍾是十一月管,何緣復(fù)應(yīng)此月?」此說已能見其大意,而孔乃曲為解曰:「土無候氣之法,取黃鍾宮聲以應(yīng)土耳,非候氣也,別無候土氣之管故也。」按:謂取聲相應(yīng),非候氣。夫氣應(yīng)斯聲應(yīng),豈聲應(yīng)者氣反不應(yīng)乎?又謂「土無候氣之管」,夫截竹曰管,斯名曰律,若既無管,何得名之?不與本文「律中」之說相背戾乎?雖然所謂「土無候氣之管」之說,于本文固相背戾,于理則為不誣也。于理既為不誣,則本文「律中」之說,吾安得而信之哉!(卷二八,頁一七—一八)
涼風(fēng)至,白露降,寒蟬鳴。鷹乃祭鳥,用始行戮。
「用始行戮」,下云:「戮有罪,嚴(yán)斷刑。」故鄭氏蒙上「鷹乃祭鳥」解,然語義終不類。(卷二八,頁二八)
是月也,毋以封諸候,立大官。毋以割地,行大使,出大幣。
鄭氏執(zhí)祭統(tǒng)之說謂:「古者于嘗出田邑,此其月也。而禁封諸侯割地,失其義。」按:月令主「夏出」「秋取」之義,不必執(zhí)祭統(tǒng)之說以駁之也。孔氏曰:「鄭惟云:『不封諸候及割地,失其義』。則毋立大官,毋行大使,無出大幣為得理,以其收斂之月故也。」按:月令之辭等爾,何以一是一否?注疏執(zhí)禮解禮之謬如此。(卷二八,頁三六)
盲風(fēng)至,鴻鴈來,玄鳥歸,群鳥養(yǎng)羞。
「鴻鴈來」,呂紀(jì)作「侯鴈來」,是。不應(yīng)「仲秋」言「鴻鴈」,「季秋」又言「鴻鴈」也,說見「季秋」下。(卷二九,頁二)
是月也,養(yǎng)衰老,授幾杖,行糜粥飲食。
此與郊特牲「秋食(「食」字,原作「養(yǎng)」,今徑改。)耆老」之說同。(卷二九,頁四)
乃命司服,具飭衣裳,文繡有恒,制有小大,度有長短。衣服有量,必循其故,冠帶有常。
「具飭衣裳」,謂秋當(dāng)授衣之節(jié),此時乃宜具飭,先統(tǒng)言之也。「文繡有恒」,指衣裳之文繡,必須有常,制有小大,度有長短也。「衣服有量,必循其故」,指衣裳之制度,必須有量,以循其故也,其義如此。鄭氏分「衣裳」為「祭服」;「衣服」為「朝燕及他服」,迂滯特甚。(卷二九,頁五)
是月也,日夜分,雷始收聲。蟄蟲坯戶,殺氣浸盛,陽氣日衰,水始涸。
「水始涸」,鄭氏謂:「八月宿直畢,雨未止。」及引周語:「天根見而水涸,為九月。」以月令為非,亦拘也。云「始涸」者,非必謂「盡涸」耳。陳可大曰:「水本氣之所為,春夏氣至,故長;秋冬氣返,故涸。」(卷二九,頁一三)
鴻雁來賓。爵入大水為蛤。鞠有黃華,豺乃祭獸戮禽。
考月令從呂紀(jì)。「季冬」言「鴈北鄉(xiāng)」者,雁始回北鄉(xiāng)也。夏小正所謂「見鴈而后數(shù)其鄉(xiāng)」,是也。「孟春」言「候鴈北」者:「候鴈」,候時之鴈;「北」,自南至北也。「仲秋(「秋」字,原誤作「夏」,今徑改。)」言「候鴈來」者:「來」,自北至南也。「季秋」又言「鴻鴈來賓」者:「鴻」乃鴈之大者;「賓」「濱」同。王莽傳:「率土之賓,以其時更寒,鴻鴈悉來南,而宅于水濱也。」鄭氏以「賓」為「賓客之賓」,謂「客至未去」,殊迂。陳可大又以為「仲秋先至者為主,季秋后至者為賓」,尤無理。(卷二九,頁二○)
是月也,申嚴(yán)號令。命百官貴賤無不務(wù)內(nèi),以會天地之藏,無有宣出。
孟子曰:「秋省斂而助不給。」則此時遇有歉乏,必宜發(fā)藏捐賑。月令務(wù)為此膠滯之說,使人主法之,豈不誤乎?(卷二九,頁二二—二三)
是月也,大饗帝,嘗,犧牲告?zhèn)溆谔熳印?
「大響帝」,祭天也。「嘗」,時祭祖廟也,其犧牲皆告?zhèn)溆谔熳印#ň矶牛摱?
合諸侯,制百縣,為來歲受朔日,與諸侯所稅于民輕重之法,貢職之?dāng)?shù),以遠(yuǎn)近土地所宜為度,以給郊廟之事,無有所私。
「為來歲」者,為來歲之正月也。蓋受來歲之朔日與稅貢之法,諸侯有地遠(yuǎn)者,必于九月定其制。鄭氏曰:「秦以建亥之月為歲首,于是歲終使諸侯及鄉(xiāng)遂之國受此法焉。」然則諸侯之地遠(yuǎn)者,豈能至乎?月令主夏時,非以建亥為歲首,說詳「孟冬」。(卷二九,頁二九)
命仆及七騶咸駕,載旌旐,授車以級,整設(shè)于屏外。司徒搢撲,北面誓之。
「仆」,指御車之人。鄭氏以周禮「戎仆」及「御夫」釋之。「七騶」,亦當(dāng)時之制。鄭氏以周禮「趨馬職」釋之。疏引皇氏以「七騶」為「六馬」,亦謬。「旌」「旐」二物也。鄭氏以周禮司馬之「七旗」釋之,疏直以司常之「九旗」言。皆絕不合,大抵鄭執(zhí)周禮解月令,尤謬。據(jù)其謂:「周禮,周之禮也。」而以釋秦禮,何耶?至于「司徒之誓」,鄭注司馬「仲冬,大閱」,則以月令之「季秋」為誤。注司馬「有司表貉誓民」,則又謂「有司」為「大司徒」,以合于月令,其或從或否;前后矛盾又如此。(卷二九,頁三二)
天子乃厲飾,執(zhí)弓挾矢以獵,命主祠祭禽于四方。
鄭氏曰:「司馬職曰:羅弊致禽以祀祊。」按:此「司馬:中秋,治兵」之文,其于「司馬:中冬,大閱,致禽馌獸于郊。」注云:「月令:季秋,天子既田命,主祠祭禽四方。」鄭既以周禮「中秋」釋月令「季秋」,又以月令「季秋」釋周禮「中冬」,其展轉(zhuǎn)謬誤如此。(卷二九,頁三五)
蟄蟲咸俯在內(nèi),皆墐其戶。乃趨獄刑,毋皋有罪。收祿秩之不當(dāng),供養(yǎng)之不宜者。
「祿秩不當(dāng),供養(yǎng)不宜」,終歲宜然,不必此時始收也。前后多放此,不一一悉。(卷二九,頁三七)
其祀行,祭先腎。
「行」,謂道路往來之處。冬時祀此,殊無義,亦可見配合之強矣。鄭氏曰:「冬陰盛,寒于水,祀之于行,從辟除之類也。」按:下云「盛德在水」;又「仲冬,命有司祈祀四海大川名源淵澤」,是方祈祀之不暇,反辟除之乎?謬矣。又因檀弓有「毀宗躐行」,遂以為「行在廟門外之西」,及「祀之于囗上」,亦鑿矣。淮南子時則訓(xùn):「冬祀井。」故陳用之以「行」字為「井」字解。然觀「仲冬,命有司祀井泉」,則此處必非「井」字也。郝仲輿曰:「謂『行』即『井』,古者井間有道,道間有溝,故曰『井』。按:『道』亦謂之『井』者,以井田阡陌之道得名,非泉井之井也。解者以『行』為『泉井』之『井』,不過合冬時水之所有事耳。」如郝說,不仍是「行」乎?(卷三○,頁四)
水始冰,地始凍。雉入大水為蜃,虹藏不見。
鄭氏曰:「大蛤曰蜃。」晉語、呂紀(jì)、韋注、高注皆無異說,獨陳可大以為「蛟屬」,引晉張華「識蛇化為雉」以證,不知「蛇化為雉」何以證「雉化為蛟」?又按:晉語趙簡子曰:「雀入于海曰蛤,雉入于淮為蜃,黿鼉魚?莫不能化。」據(jù)文義為「蜃」「蛤」一類,故下推廣為語曰「黿鼉魚?莫不能化」,若果「蛤」為「蛟屬」,「蛟」即「黿之屬」矣,何必推廣為說乎?(卷三○,頁五—六)
是月也,命大史釁龜筴,芮城日句。占兆句。審卦吉兇,是察阿黨,則罪無有掩蔽。
鄭氏執(zhí)周禮龜人「上春釁龜」,為「上春建寅之月,秦以十月建亥為正,欲以歲首釁龜」。按:月令縢非以「建亥為歲首」,說見下。
呂紀(jì)作「察阿上亂法者則罪「罪」字,原作「逐」,今依呂氏春秋改。之,無有掩蔽」,是「則罪」乃絕句也。(卷三○,頁九)
命有司曰:「天氣上騰,地氣下降,天地不通,閉塞而成冬。」
自此下三節(jié)亦皆「命辭」,所以詳其事也。(卷三○,頁一一)
壞城郭,戒門閭,修鍵閉,慎管鑰,固封疆,備邊竟,完要塞,謹(jǐn)關(guān)梁,塞蹊徑。
何氏曰:「鍵是門閭之后,樹兩木穿上端為孔。閉者,謂將扃關(guān)門以內(nèi)孔中。」吳幼清曰:「鍵閉二字,何氏說得之。管者,?之牝。鑰者,?之矣。鄭氏注誤以鍵閉為?之牝牡,遂別釋管鑰為搏鍵器。孔氏亦從其誤,是以徒費辭,而義愈不明。」愚按:「鍵」字從金,屬金為之;楗字從木,屬木為之,皆所以為關(guān)門止限之具。何氏之說,但是木鍵耳。(卷三○,頁一三)
飭喪紀(jì),辨衣裳,審棺槨之厚薄,塋丘壟之大小、高卑、厚薄之度,貴賤之等級。
「塋」,呂紀(jì)作「營」,是。(卷三○,頁一四)
是月也,大飲烝。
此言「烝祭」也。月令于「季冬」言「嘗」,于此言「烝」,四時之祭所見者二,或作者錯舉為說,不必備也。鄭氏執(zhí)豳風(fēng)「十月滌場」之詩,以為「十月農(nóng)功畢,天子以其諸侯群臣飲酒于大學(xué),以正齒位,謂之大飲」,其禮亡,又引周禮黨正職為證。按:豳詩所言,止謂「農(nóng)功己畢,小民尊君親上,故躋堂稱觥,以祝天子萬壽耳」。詩及序既無「飲烝」之說,而月令又涉豳詩一字,何得妄援以相合耶?其曰「飲酒于大學(xué)」者,據(jù)毛傳也。
「以正齒位」,即黨正職文,豈天子與群臣亦正齒位耶?
又曰「其禮亡」,可見其辭遁也。(卷三○,頁一六—一七)
天子乃祈來年于天宗,大割祠于公社及門閭。臘先祖五祀,勞農(nóng)以休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