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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 歸潛志
  • 劉祁
  • 6107字
  • 2015-11-24 19:48:31

金朝取士,止以詞賦為重,故士人往往不暇讀書為他文。嘗聞先進故老見子弟輩讀蘇、黃詩,輒怒斥,故學子止工于律、賦,問之他文則懵然不知。間有登第后始讀書為文者,諸名士是也。南渡以來,士人多為古學,以著文作詩相高。然舊日專為科舉之學者疾之為仇讎,若分為兩途,互相詆譏。其作詩文者目舉子為科舉之學,為科舉之學者指文士為任子弟,笑其不工科舉。殊不知國家初設科舉用四篇文字,本取全才,蓋賦以擇制誥之才;詩以取風騷之旨,策以究經濟之業;論以考識鑒之方。四者俱工,其人材為何如也?而學者不如,狃于習俗,止力為律、賦,至于詩、策、論俱不留心,其弊基于為有司者止考賦,而不究詩、策、論也。吾嘗記故老云,泰和間,有司考詩賦已定去取,及讀策論,則止用筆點廟諱、御名,且數字數與涂注之多寡。有司如此,欲舉子輩專精難矣。南渡后,趙、楊諸公為有司,方于策論中取人,故士風稍變,頗加意策論。又于詩賦中亦辨別讀書人才,以是文風稍振。然亦謗議紛紜。然每貢舉,非數公為有司,則又如舊矣。

金朝以律、賦著名者曰孟宗獻友之、趙樞子克。其主文有藻鑒多得人者曰張景仁御史、鄭子聃侍讀。故一時為之語曰:“主司非張、鄭,秀才非趙、孟。”律、賦至今學者法之。然其源出于吾高祖南山翁。故老云,孟晚進,初不識翁,因少年下第,發憤,辟一室,取翁賦,翦其八韻,類之帖壁間,坐臥諷詠深思,已而盡得其法,下筆造微妙。再試,魁于鄉、于府、于省、于御前,天下號孟四元,迄今學者以吾祖孟師也。孟雖仕,不甚貴。作詩詞有可稱,自號虛靜居士。頗恬淡,留意養生術。嘗著《金丹賦》行于世,其詩詞亦有集。

余高祖南山翁,金國初,辟進士舉,詞賦狀元也,故為一代詞學宗。雅好成就后進,見其文,輒能斷其后中第否,當時名士大夫多出門下,學者至今皆師尊之。四子,長西巖、次龍泉,同年擢第。二女,長姑及笄,將適人,一時貴顯者爭求之,翁皆不許。張御史景仁時在布衣,以所業詣翁,翁嘉之。俄翁為有司取士,張賦其佳,為鄰坐者剽之,盡坐同而黜。已而翁知其然,遽以長姑嫁焉。家人輩皆慍,翁不恤也。后三年,翁復為有司,御試,張擢別試魁,驟歷清華,以文章擅當世,位至翰林學士、河南尹、御史大夫。嘗使宋,有風節,赫然為名臣,世皆以翁有知人之鑒也。后,翁墓表,張所作,具載其事云。次姑適襄陰王元節,亦名進士。能詩,博學,嘗為密州節度判官。迄今士大夫嫁女多談翁之事也。

金朝士大夫以政事最著名者曰王然。嘗同知咸平府,攝府事。時遼東路多世襲猛安、謀克居焉,其人皆女直功臣子,驁亢奢縱不法。公思有以冶之,會郡民負一世襲猛安者錢,貧不能償,猛安者大怒,率家僮輩強入其家,牽其牛以去,民因訟于官。公得其情,令一吏呼猛安者,其猛安者盛陳騎從以來,公朝服,召至廳事前,詰其事,趨左右械系之,乃以強盜論,杖殺于市,一路悚然。后知大興府,素察僧徒多游貴戚家作過,乃下令,午后僧不得出寺,街中不得見一僧。有一長老犯禁,公械之。長老者素為貴戚所重,皇姑某國公主使人詣公請焉,公曰:“奉主命,即令出”。立召僧,杖一百,死。自是,京輦肅清,人莫敢犯。世宗深見知,故公得行其志也。公為人恬淡簡靜,頗留意養生,每食,必以時,過午則不食也。臨終,齋沐而逝,于死生了然。其為吏之名,至今人云過宋包拯遠甚。其子漸,為吏亦有能稱,為中都警巡使。

孫左丞鐸振之,章宗時名臣。為人正直敢言,有學問文采,一時相望甚切。俄詔下,同輩皆相執政,公再授戶部尚書。公意不愜,因于戶部廳事壁間書唐人詩云:“南鄰北舍牡丹開,年少尋芳去未回。惟有君家老柏樹,春風來似不曾來。”有人奏之,坐貶州防御使。再召入朝,未幾,執政。南渡,為太子太師。后致仕,以壽終。

貞囗南征,獲一統制官李伸之者,帥府經歷官劉逵卿輩召而飯之,且誘以降,將宥焉。伸之獻詩曰:“一飯感恩無地報,此心許國已天知。胸中千古蟠鐘阜,一死鴻毛斷不移。”竟就死。又云:“擬把孤忠報主知,主知未報已身疲。明朝定作長淮鬼,馬革應煩為裹尸。”又云:“區區猶上和親策,安得元戎一點頭。”

先翰林嘗談國初宇文太學叔通主文盟時,吳深州彥高視宇文為后進,宇文止呼為小吳。因會飲,酒間有一婦人,宋宗室子,流落,諸公感嘆,皆作樂章一闋。宇文作《念嘆嬌》,有“宗室家姬,陳王幼女,曾嫁欽慈族。干戈浩蕩,事隨天地翻覆”之語。次及彥高,作《人月圓》詞云:“南朝千古傷心事,猶唱《后庭花》。舊時王謝、堂前燕子,飛向誰家。偶然相見,仙肌勝雪,云鬢堆鴉。江州司馬,青衫淚濕,同是天涯。”宇文覽之,大驚,自是,人乞詞,輒曰:“當詣彥高也。”彥高詞集篇數雖不多,皆精盡善,雖多用前人詩句,其翦裁點綴若天成,真奇作也。先人嘗云,詩不宜用前人語。若夫樂章,則翦截古人語亦無害,但要能使用爾。如彥高《人月圓》,半是古人句,其思致含蓄甚遠,不露圭角,不尤勝于宇文自作者哉。

黨承旨懷英、辛尚書棄疾,俱山東人,少同舍屬。金國初遭亂,俱在兵間。辛一旦率數千騎南渡,顯于宋;黨在北方,擢第,入翰林,有名,為一時文字宗主。二公雖所趨不同,皆有功業,寵榮視前朝李谷、韓熙載亦相況也。后辛退閑,有詞《鷓鴣天》云:“壯歲旌旗擁萬夫,錦韉突騎渡江初。燕兵夜捉銀胡錄,漢箭朝飛金仆姑。思往事,嘆今吾,春風不染白髭須。都將萬字平戎策,換得東郊種樹書。”蓋紀其少時事也。

高丞相巖夫在相位,因元光二年元日慶七十,會鄉里交舊,且求作詩文,時先子以新罷御史,避嫌不赴。余方弱冠,為作詩,以公頗負謗,且勸其退休也。公得詩,大喜,趣召余,迎謂余曰:“解道青云自致不須階邪?”又撫余背曰:“汝費字如何下來?”蓋余詩云:“青云自致不須階,十稔從容位上臺。負荷一堂森柱石,調和眾口費鹽梅。勤勞密邇三朝重,壽考康寧七秩開。家道益昌孫有息,彩衣扶杖好歸來。”雷希顏為作序,亦有“乘天眷未衰,可以引去”之語。后余將歸淮陽,復獻書勸其舉一人自代,可得致政歸。然公竟薨于位,不能從也。

明昌、承安間,作詩者尚尖新,故張翥仲揚由布衣有名,召用。其詩大抵皆浮艷語,如:“矮窗小戶寒不到,一爐香火四圍書“。又,“西風了卻黃花事,不管安仁兩鬢秋。”人號張了卻。劉少宣嘗題其詩集后云:“楓落吳江真好句,不須多示鄭參軍。”蓋譏之者也。南渡后,文風一變,文多學奇古,詩多學風雅,由趙閑閑、李屏山倡之。屏山幼無師傳,為文下筆便喜左氏、莊周,故能一掃遼宋余習。而雷希顏、宋飛卿諸人,皆作古文,故復往往想法效,不作淺弱語。趙閑閑晚年,詩多法唐人李、杜諸公,然未嘗語于人。已而,麻知幾、李長源、元裕之輩鼎出,故后進作詩者爭以唐人為法也。

趙閑閑嘗言,律詩最難工,須要工巧周圓。吾聞竹溪黨公論,以為五十六字皆如圣賢,中有一字不經爐錘,便若一屠沾子廁其間也。又云,八句皆要警拔極難。一篇中須要一聯好句為主,后但以意收拾之,足為好詩矣。又嘗與余論詩曰“《選》詩曰:‘南登灞陵岸,回首望長安。’‘朔風動秋草,邊馬有歸心。’‘明月照高樓,流光正徘徊。’此其含蓄意幾何?”又曰:“小詩貴風騷,今人往往止作硬語,非也。”

趙閑閑少嘗寄黃華詩,黃華稱之,曰:“姓王氏非作千首,其工夫不至是也。”其詩至今為人傳誦,且趙以此詩初得名。詩云:“寄語雪溪王處士,年來多病復何如?浮云世態紛紛變,秋草人情日日疏。李白一杯人影月,鄭虔三絕畫詩書。情知不得文章力,乞與黃華作隱居。”

趙閑閑嘗為余言,少初識尹無忌,問:“久聞先生作詩不喜蘇、黃何如?”無忌曰:“學蘇、黃則卑猥也。”其詩一以李、杜為法,五言尤工。閑閑嘗稱其《游同樂園詩》云:“晴日明華構,繁陰蕩綠波。”蓬邱滄海遠,春色上林多。流水時雖逝,遷鶯暖自歌。可憐歡樂極,鉦鼓散云和。”又有佳句:“行云春郭暗,歸鳥暮天蒼。野色明殘照,江聲入暮云。”甚似少陵。閑閑又稱趙黃山詩云:“燈暗風翻幔,蛩吟葉擁墻。人如秋已老,愁與夜俱長。滴盡階前雨,催成鏡里霜。黃花依舊好,多病不能觴。”此詩信佳作也。又,黃山嘗與予黃山道中作詩,有云:“好景落誰詩句里,蹇驢馱我畫圖間。”世號趙蹇驢。余先子翰林,嘗談章宗春水放海青,時黃山在翰苑,扈從,既得鵝,索詩,黃山立進之,其詩云:“賀鵝得暖下陂塘,探騎星馳入建章。黃傘輕陰隨鳳輦,綠衣小隊出鷹坊。搏風玉爪凌霄漢,瞥日風毛墮雪霜。共喜園陵得新薦,侍臣齊捧萬年觴。”章宗覽之。稱其工,且曰:“此詩非宿構不能至此。”

趙閑閑平日字畫工夫最深,詩其次,又其次散文也。嘗語余曰:“今日后進中作文者頗有三二人,至吟詩者,絕少,字畫亦無也。”以是知公所長。然議論經學,許王從之,散文許李之純、雷希顏,詩頗許麻知幾、元裕之,字畫頗許麻知幾、馮叔獻也。又嘗教余學書,先法張旭《石柱記》,每曰:“汝輩幸有天資,止不肯學古人一點一畫寫也。”

李屏山雅喜獎拔后進,每得一人詩文有可稱,必延譽于人。然頗輕許可,故趙閑閑嘗云:“被之純壞卻后進,只獎譽,教為狂。”后雷希顏亦頗接引士流,趙云:“雷希顏又如此。”然屏山在世,一時才士皆趨向之。至于趙所成立者甚少。惟主貢舉時,得李欽叔獻能,后嘗以文章薦麻知幾九疇入仕,至今士論止歸屏山也。

李屏山教后學為文,欲自成一家,每曰:“當別轉一路,勿隨人腳跟。”故多喜奇怪,然其文亦不出莊、左、柳、蘇,詩不出盧仝、李賀。晚甚愛楊萬里詩,曰:“活潑剌底,人難及也。”趙閑閑教后進為詩文則曰:“文章不可執一體,有時奇古,有時平淡,何拘?”李嘗與余論趙文曰:“才甚高,氣象甚雄,然不免有失支墮節處,蓋學東坡而不成者。”趙亦語余曰:“之純文字止一體,詩只一句去也。”又,趙詩多犯古人語,一篇或有數句,此亦文章病。屏山嘗序其《閑閑集》云:“公詩往往有李太白、白樂天語,某輒能識之。”又云:“公謂男子不食人唾,后當與之純、天英作真文字。”亦陰譏云。

趙閑閑論文曰:“文字無太硬,之純文字最硬,可傷!”王翰林從之則曰:“文字無軟者,惟其是也。”余嘗以質諸先人,先人以趙論為是。

興定、元興間,余在南京,從趙閑閑、李屏山、王從之、雷希顏諸公游,多論為文作詩。趙于詩最細,貴含蓄工夫;于文頗粗,止論氣象大概。李于文甚細,說關鍵賓主抑揚;于詩頗粗,止論詞氣才巧。故余于趙則取其作詩法,于李則取其為文法。若王,則貴議論文字有體致,不喜出奇,下字止欲如家人語言,尤以助辭為尚。與屏山之純學大不同。嘗曰:“之純雖才高,好作險句怪語,無意味。”亦不喜司馬遷《史記》,云:“失支墮節多。”“韓退之《原道》,如此好文字,末曰人其人火其書,太下字。柳子厚肥皮厚肉、柔筋脆骨之類,此何等語?千古以來,惟推東坡為第一。”又多發古名篇中疵病:淵明《歸去來辭》,前想像后直述,不相侔。伯倫《酒德頌》有大人先生,是寓言,后聞吾風聲,“吾”當作“其”。退之《盤谷序》,前云友人,后云昌黎韓愈,似不相識。永叔《蘇子美墓志》,爭為人所傳,既用爭字,當曰人爭傳之,不然,曰為人所傳,不須爭字。子瞻《超然臺記》,物有以蔽之矣,矣字不安。此類甚多,不可勝紀。雷則論文尚簡古,全法退之。詩亦喜韓,兼好黃魯直新巧。每作詩文,好與朋友相商訂,有不安,相告立改之,此亦人所難也。

正大中,王翰林從之在史院領史事,雷翰林希顏為應奉兼編修官,同修《宣宗實錄》。二公由文體不同,多紛爭,蓋王平日好平淡紀實,雷尚奇峭造語也。王則云:“實錄止文其當時事,貴不失真。若是作史,則又異也。”雷則云:“作文字無句法,委靡不振,不足觀。”故雷所作,王多改革,雷大憤不平,語人曰:“請將吾二人所作令天下文士定其是非。”王亦不屑,王嘗曰:“希顏作文好用惡硬字,何以為奇?”雷亦曰:“從之持論甚高,文章亦難止以經義科舉法繩之也。”

雷翰林希顏為人作碑志,雖稱其德善,其疵短亦互見之。嘗曰:“文章止是褒與貶。”初,作《屏山墓志》,數處有微言,劉光甫讀之不能平,與宋飛卿交勸令削去,及刻石,猶存“浮湛于酒,其性厭怠,有不屑為”之言。余謂碑志本以章其人之善,雖不可溢美有愧辭,然當實錄其善事,使傳信后世。若疵短則不當書也,況非作史傳,何必貶焉?且其子孫覽之,豈得自安也?

趙閑閑作《南城訪道圖》,諸公皆有詩。嘗有一齊希謙者,題云:“億劫夢中夸識解,一生紙上作風波。到今不肯抽頭去,畢竟南城有甚么?”人頗傳之。

趙閑閑以文學名一世,于吏事非所長。興定初,術虎高琪為相,惡士大夫,有罪輒以軍儲論加杖,在位者往往被其苦。俄命趙公攝南京轉運司,未幾,果坐誤糧草事,當杖。既奏,宣宗曰:“學士豈當邪?”高琪曰:“不然無以戒后。”遂杖四十,公大憤焉。其后,高琪誅,詔適公當筆,首曰:“君臣分嚴,無將之罪莫大;夫婦義重,不睦之刑何逃?曾是一身,兼此二惡。”人謂趙公之仇雪矣。

正大初,趙閑閑長翰苑,同陳正叔、潘仲明、雷希顏、元裕之諸人作詩會,嘗賦《野菊》,趙有云:“岡斷秋光隔,河明月影交。荒叢號蟋蟀,病葉掛蕭蛸。欲訪陶彭澤,柴門何處敲?”諸公稱其破的也。又分詠《古瓶蠟梅》,趙云:“苕華吐碧龍文澀,燭淚痕疏雁字橫。”后云:“嬌黃喚起昭陽夢,漢苑凄涼草棘生。”句甚工。潘有云:“命薄從教官獨冷,眼明猶喜跡雙清。”語亦老也。后分《憶橙》、《射虎》,題甚多。最后《詠道學》,雷云:“青天白日理分明”,亦為題所窘也。閑閑同館閣諸公,九日登極目亭,俱有詩。趙云:“魏國河山殘照在,梁王樓殿野花開。鷗從白水明邊沒,雁向青天盡處回。未必龍山如此會,座中三館盡英才。”雷希顏云:“千古雄豪幾人在?百年懷抱此時開。”李欽止云:“連朝倥傯簿書堆,辜負黃花酒一杯。”

凡作詩,和韻為難。古人贈答皆以不拘韻字。迨宋蘇、黃,凡唱和,須用元韻,往返數回以出奇。余先子頗留意。故每與人唱和,韻益狹,語益工,人多稱之。嘗與雷希顏、元裕之論詩,元云:“和韻非古,要為勉強。”先子云:“如能以彼韻就我意何如?亦一奇也。”嘗在史院與屏山諸公唱和李唐卿《海藏齋詩》舟字韻,往返十余首。先子有云:“繡坼舊圖翻短褐,朱書小字記歸舟。”屏山大稱其工用事也。后居淮陽,與劉少宣唱和村字韻,亦往返數十首。最后論詩,有云:“楊劉變體號西昆,竊笑登壇子美村。大抵俗儒無正眼,惟應后世有公言。光生杜曲今千古,派出江西本一源。此道陵遲嗟久矣,不才安敢擅專門。”又云,“樂府虛傳山抹云,詩名浪得柳連村。九原太白有生氣,千古少陵無閑言。登泰山巔小天下,到昆侖口知河源。如君少進可入室,顧我今衰不及門。”少宣以為全不覺用他人韻也。

聯句亦詩中難事,蓋座中立書,不暇深思也。南京龍德宮趙閑閑、李屏山、王正之聯句,王云:“棘猴未窮巧,穴蟻已失王。”人多稱之。余先子亦留意。主長葛簿時,與屏山、張仲杰會飲,坐中有定磁酒甌,因為聯句,先子首唱曰:“定州花磁甌,顏色天下白。”諸公稱之。屏山則曰:“輕浮妾玻璃,頑鈍奴琥珀。”張則曰:“器質至堅脆,膚理還悅澤。”后居淮陽,冀京父來過,雪夜聯句,先子有云:“簾疏見飛,窗靜聞落屑。”又,李欽叔來過,李子遷在座,會合聯句,先子首唱曰:“玉立兩謫仙,鼎峙三敵國。”又云:“三強出奇兵,八戰乃八克。一老怯大敵,三戰即三北。”后自大梁舊陳,與祁聯句,先子首云:“紅拋汴梁塵,綠吸淮陽酒。”后令葉縣,中秋夜,與郝坊州仲純、王飛伯輩聯句,具載《蓬門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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