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 翠娛閣評選十六名家小品
- 陸云龍
- 4790字
- 2015-11-13 15:36:07
燈花賦 【 有引】
與茂之夜坐累夕。燈盛華。異而賦之。刻花燼為限時庚戌九月廿日。
夫何連卷離奇之絳萼兮乃從寒焰而擢跗惟青蓮之寄生于火中兮故錫以佳名曰夜舒托銀缸以為盎兮瀉蘭膏而作渠干寸藁之柔心兮儼碧筒之挺夫紅芙于是初苞蕾以熒熒稍吐瓣之簇簇巨輪囷以象華蘋細紛累其若金粟微暈匪風而蕩曳輕光如雨而新浴雖蘂珠之流曜兮或結繁而翳乎太清。乃忍微靄以養照兮。抱晨星其猶未明。戒佳人之誤挑兮愳警條而落英背欞隙之商颼兮慮乍定而忽驚俄睨蘇而哉生兮終然華熚熚以敷榮愚彼寒蛾之貪明而搴芳兮斆游蜂之營營乃有余映殘氛匪青匪綠中邊縈帶上下委屬乍蔽乍虧若離若讀疑矞云之承夫桂輪兮類明霞之濯夫若枝散幽蘤而結孤秀兮宛翠眊與金支綴春花于火樹兮。豈若獨莖之秋恃。燃青藜于杖頭兮。焉見夫夕秀之垂垂餐解語以獻笑兮怪夫燭胡悲而淚滋重曰微輝吐欱。臺以樓兮。寸宵榮謝。春而秋兮。油花可卜告我繇兮曰有遠期。晤言遒兮。
搖搖美焰飛奇采。的的囗紅吐異光。
寫物著則癡。離則遠。似此可云奇肖。
秦淮燈船賦 【 有序】
小舫可四五十只。周以雕檻覆以翠帷每舫載二十許人。人習鼓吹皆少年場中人也懸羊角燈于兩傍。畧如舫中人數。流蘇綴之。用繩聯舟。令其銜尾。有若一舫。火舉伎作如燭龍焉已散之又如鳬雁盤跚波間望之皆出于火。直得一賦耳。
集眾舫而為水兮。乃秦淮之所觀。借萬炬以為舟兮。縱水嬉之更端。波內外之化為火兮水欲熱而火欲寒聯則虬龍之蠢動兮首尾腹之無故而交攢散則鸛鵝之作陳兮羗左右上下于其間觀其蜿蜒與喋唼兮載萬光而往還俄簫鼓怒生于鱗羽之內兮樓臺沸而蟲魚歡彼舟中人之惘怳而不知兮乃居高者之悉其回環嗟景光之流而不居兮羣動去而一水自安重曰火水沓兮生星月兮聲光雜兮。晴瀾壓兮。照幽泬兮。潛怪怛兮。晦明達兮。作津筏兮彼楚魄兮冤滯豁兮
燈船金陵一奇也。此賦摹索亦無語不奇觀者領之。觀者不能言之讀此覺笙歌燈燭。交呈于耳目。
鵲巢賦 【 有序】
系舟西涼山下。有垂楊數樹童然。而其一鵲巢其上者。柔條獨起春發其色土人云以鵲巢之故。得免剪伐。感鳥能庇木。而氓之蚩蚩。并育之意。憯然著于動植。充類識端。可以見天心焉。爰作斯賦。
維鳥與木之偶然。初何心而相附。雖靈鵲之擇木。乃枯楊兮其焉慕。方夫牖戶綢繆。飛鳴拮據。倦形聲之相喧。恐桑土之我污。爾其冬余春初。燒荒刋路。眾林童然。偏何獨茂葢已煙日之向新。胡止條枚之如故。彼樵者之蚩蚩兮。何秉心之獨恕、曰覩巢卵之相為命兮。羗更意而懷顧。曰子曰室。匪木曷據。曰葉曰枝。匪鵲焉護。此風雨蛇鼠之無虞。彼斧斤樵薪之不慮辟彼伯鸞之借枝于廡下兮暴客過而反步匪伊門庭之有光兮。亦外每之克御。夫既或惠我以美陰兮胡不報之以雨露乃人心之動于物類兮獨并存而同豫。重曰有柳依依。有鵲棲棲。疇導善氣。疇遏殺機。生殺感應。唯危唯微。充類循本靈惷同歸。人天沙界。佛土王畿。永無戕和。探鷇折枝。
向有燕巢賦。已極形容后來難踞其巔。此卻另出一意。爭伯一方。
二十一史皆正史也。正之為言貴信也。奇則傳疑。故無取焉。聽其散見于夢史稗官之屬而已。然而有關于妖祥之數。為國家興亡之征。君臣勸警之資者。千百中亦或錄其一二。非好奇也。勢也。惟其藏一二于千百之中。非心目之靈而。筆舌之警而裁。時日之閑而寬者。常過而失焉。余同年李心石。左官無事天與人俱若私之以讀書之日而出其心目佐以筆舌。縱觀二十一史。節取其事辭之可喜可愕者。選言簡章。命其書曰樶奇。人見以為二十一史中之事與辭而不知一經心石棄取則李氏之書而非諸史氏之書也夫采緝之難于自運也久矣未可為俗學讀書作文者道也自運者局勢機格吾得自主之若夫采緝古人之辭事。勒成一書要使覽者忘其事辭之出于古若我所自著之書而原文又無所刪潤尋常口耳忽成異觀此合述作為一心聯古今為一人者也余所謂采緝者饾饤而已烏能成書乎士大夫居世運之江河當人情之風雨。無論身不必居要津。即幸之一而操之時義未易言也
侯鯖固佳味。不出易牙亦骨董羮而已人可易言采緝哉。作述之苦。言之最快。
先師雷何思太史集序
先生有先生之人不得以詩人文人待之選其詩文不得不以詩人文人待之也先生沒。惺于先生詩文。逸于集外者。心誠求之。不遺余力。乃集中所存反有毅然去之不謀于人者葢猶以詩人文人待先生也至其全出干志氣之中而散處于筆墨之間者則先生所嘗自云不泥古學不蹈前良自然之性一往奔詣其識力卓而突能超世其才力大而沉鷙能維世其膽力堅忍而神能持世其骨力重而不軟媚能振世其氣宇間而其肝腸熱其心在眉睫而其舌在肺腑居然有一圣賢豪杰之神悠悠忽忽疏疏落落然流于詩文者一集有之。一篇有之。一句有之雖已之筆與腕不能留之使不往而隔之使不相通者是何物也非詩文也而其人也
敘致不唯可傳何思詩文于不朽。并傳其人于不朽。
詩歸序
選古人詩而命曰詩歸。非謂古人之詩。以吾所選為歸。庶幾見吾所選者。以古人為歸也引古人之精神以接后人之心耳使其心目有所止焉如是而已矣昭明選古詩。人遂以其所選者為古詩。因面名古詩日選體。唐人之古詩日唐選。嗚呼。非惟古詩亡。幾并古詩之名而亡之矣。何者人歸之也。選者之權力能使人歸又能使古詩之名與實俱痻之吾其敢易言選哉。嘗試論之。詩文氣運不能不代趨而下。而作詩者之意興慮無不代求其高高者取異干途徑耳夫途徑者不能不異者也然其變有竆也精神者不能不同者也然其變無竆也操其有竆者以求變而欲以其異與氣運爭吾以為能為異而終不能為高其究途徑竆而異者與之俱竆不亦愈勞而愈遠乎此不求古人真詩之過也今非無學古者大要取古人之極膚極狹極熟便于口手者以為古人在是使捷者矯之必于古人外自為一人之詩以為異要其異又皆同乎古人之險且僻者不則其俚者也則何以服學古者之心無以服其心。而又堅其說。以告人曰。千變萬化。不出古人問其所為古人則又向之極膚極狹極熟者也世真不知有古人矣惺與同邑譚子元春憂之。內省諸心。不敢先有所謂學古。不學古者而苐求古人真詩所在真詩者精神所為也察其幽情單緒。孤行靜寄于喧雜之中。而乃以其虛懷定力。獨往冥游于寥廓之外如訪者之幾于一逢求者之幸于一愜入者之欣于一至不敢謂吾之說非即向者千變萬化不出古人之說而特不敢以膚者狹者熟者塞之也書成自古逸至隋凡十五卷曰古詩歸。初唐五卷盛唐十九卷。中唐八卷。晚唐四卷。凡三十六卷日唐詩歸。取而覆之。見古人詩久傳者。反若今人新作詩見已所評古人語如看他人語倉卒中古今人我心目為之一易。而茫無所止者。其故何也。正吾與古人之精神遠近前后于此中。而若使人不得不有所止者也。
去膚以真。矯狹宜遠。易熟就生。當是詩訣。
章晦叔詩序
晦叔詩予凡三選之。得數十首焉。刻矣。晦叔不以予為刻。予亦忘其為刻也。晦叔長予十年。先予十年言詩。所居僻。又隱于市。不盡睹近時所為詩。及交近時所名為能詩之人。未嘗不引以為恨不知晦叔所以得為晦叔者以不暏近時詩及交近時所名為能詩之人也段善本琵琶。三年不彈。忘其本領。乃可更彈晦叔無本領可忘何省也饒得三年時力。于以匠心而裁于古。吾見其進未見其止晦叔囗未五十。以視高達夫工詩之年。未為過之。晦叔曰、予學道人也。四十五年而無聞焉。自今以往者其奚暇卒業于詩。子曰。侯道華有言。天土無愚盲神仙夫天上尚有騷雅神仙也詩何負于道也
超然脫塵溘
簡遠堂近詩敘
簡遠堂近詩者。譚友夏近詩也。簡遠二字則予近日所規友夏語而友夏取以自命其堂者也友夏居心托意本自孤迥予為刻詩南都而戒予勿乞名人一字為敘此其意何如哉近乃頗從事泛愛容眾之旨欲以居厚而免于忌浮沉周旋即其心未嘗不遙予乃欲其心跡并耳詩清物也其體好逸勞則否其地喜凈穢則否其境宜幽雜則否其味宜澹濃則否其游止貴曠拘則否之數者獨其心乎哉市至囂也而或云如水朱門至禮俗也而或云如蓬戶乃簡棲遙集之夫必不于市于朱門而古稱名士風流必曰門庭蕭寂坐鮮雜賓至以青蠅為吊客豈非貴心跡之并哉夫日取不欲聞之語不欲見之事不欲與之人而以孤衷峭性勉強應酬使吾耳目形骸為之用而欲其性情淵夷神明恬寂作比興風雅之言其趣不巳遠乎且夫性孑而習昵則違心意僻而貌就則謾世初偕而中疏則變素恒親而時乖則示隙夫詩清物也才士為之或近薄而取忌違心謾世薄道也變素示隙忌媒也欲以明厚而反薄欲免于忌而媒之非計之得者也索居自全挫名用晦虛心直躬可以適已可以行世可以垂文何必浮沉周旋而后無失哉古今詩人最矜局者無如囗審言。同時沈宋。本其勍敵。而故相輕侮不肯下想其平日論詩必有與其痛癢不相中者友夏少年。才高意廣。勇于自信。人所指摘茍不能相中雖其言出畏友名師不能強友夏以必聽而詞組去留待子裁決友夏亦何私于予夫錦繡千尺善作者不必善裁。善裁者不必善作世固有不能詩而知詩者予所裁決或亦有以相中乎
才名招忌避就皆難而其皆難也不如避
物情世故。揣度畢至將人何處生活。想亦寫其不平之鳴。
問山亭詩序
今稱詩不排擊李于鱗則人爭異之猶之嘉隆間不步趨于鱗者人爭異之也或以為著論駁之者自袁石公始。與李氏首難者楚人也。夫于鱗前無為于鱗者則人宜步趨之后于鱗者人人于鱗也世豈復有于鱗哉勢有窮而必變物有孤而為奇石公惡世之羣為于鱗者使于鱗之精神光焰不復見于世李氏功臣孰有如石公者今稱詩者遍滿世界。化而為石公矣是豈石公意哉吾友王季木奇情孤詣。所為詩有蹈險經奇。似溫李一泒者。乃讀其全集。飛翥缊藉。頓挫沉著。出沒幻化。非復一致要以自成其為季木而已初不肯如近世效石公一語使季木舍其為季木者而以為石公斯皎然所以初不見許于韋蘇州者也亦烏在其為季木哉。季木居石公時。不肯為石公。則居于鱗時亦必不肯為于鱗。季木后于鱗起濟南。予與石公皆楚人。石公駁于鱗。而予推重季木。其義一也假令后于鱗為詩者人人如季木石公可以無駁于鱗以解夫楚人之為濟南首難者
窮則必變。自是看詩定法無故不新安知今日不自于鱗窠曰中出固知步趨排擊俱忘卻一個自在
嶄然怪石出泥。棱棱觸目。
善權和尚詩序
金陵吳越間衲子多稱詩者。今遂以為風。大要謂僧不詩則其為僧不清士大夫不與詩僧游則其為士大夫不雅士大夫利與僧游以成其為雅而僧之為詩者得操其權以要取士大夫纔一操觚便時時有詩僧二字在其鼻端眉宇間拂拂撩人而僧之鼻端眉宇反索然無一有矣夫僧不必為詩亦不必不為詩僧而詩焉可也詩而遂失其為僧則僧亦烏用詩為而詩又可無論也金游金陵所接僧而詩焉者與之詩而遂失其為僧者吾不愿見也巳酉季春望。友人梅子庾林子丘茂之。要余游天界寺。會雨宿僧善權庵中二日。無所事事。拈韻賦詩。善權與其徒摘蔬炊黍煑茗焚香洗硯伸紙二日中無加禮亦無倦容無論其鼻端眉宇無處著詩僧二字察其情貌似不識字者授之韻不受。問其所作詩曰無有竟兩日雨霽。飯畢。且辭去。子丘忽于承塵上索紙。信手探得鈔詩一帙清便有致許為之序。未就。是歲六月舟泊京口。暑雨無緒。偶憶此走筆成文兼以遣愁若善者所謂僧而詩詩而不失其僧者也序之可也
奕奕有清氣。竹聲梅韻。拂拂撩人。
劉生制義敘
予居白門。四方士多以制義請于予者。然予于制義實無所知也茍有所知則其佳與惡無敢有隱必縱心言之人既以文請于予則其譽之也必悅即其規之也亦必不罪規之必不罪而吾區區一念私禱穆卜常愿其佳而不愿其惡者何也彼惡者雖不以吾規之者為罪然或因吾言而內自沮焉亦非君子與人為善之意也秋蒲劉伯宗。少年美才。而有大志。今之人兼此數者。則吾所以悅之之道利用譽而不利于規然使其文真可譽吾亦何必規之以求罪也伯宗兼此數者。而出之以虛心。不以予無所知。千里外殷勤啟請。至再至三。由是雖規之諒不予罪乃伯宗之文。斟酌才法影畧情理種種佳處雖欲不譽之而不可得使予有賞心之樂。而又得免于違心之悔。伯宗惠我已多。嗚呼此固予之私禱穆卜于四方士而日日以幾者也
文有線索照應。非一生吞活剝之流。
隱秀軒時義自序
時義非小道也能至之者不能言有神存焉能言之者不能至有候存焉不佞平生于斯。目境之所及有之。而足跡實未至也。以此自尋自考今日之偶收于南宮而謬辱國士之許視昔之困頓諸生而不得一眾人遇者其業未敢尺寸有所輕貶而實未能尺寸有所更進則若日十二年諸生世所目笑疑棄過而不肯問者或不佞之微有所窺而有以自信或不可知而今日之見以為有可驚可喜者正不佞所欿然足跡之未至而不能滿志于斯者也
神候兩字。在我者也。升沉之候。予奪之神。在天與人。豈可釋其自信。從遇為欣戚哉。非解人不能為此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