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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我的事兒他都掌握得一清二楚,”保爾對自己說,“這次哥哥可不會輕饒了我。”

保爾對哥哥有些畏懼。

可是哥哥阿爾焦姆一點也沒有揍他的想法。他用一種譏笑、輕視的眼神瞪著他,把兩個胳膊支著桌子,坐在凳子上。

“也許,你已念完大學,每門課都及格了,因此現在到食堂里去洗餐具,對不對?”阿爾焦姆陰陽怪調地說。

保爾不敢抬頭,看著地板破爛的地方,一心一意地看一個突起來的釘頭。阿爾焦姆沒再理他,站起來到廚房去了。

“今天可能逃過去了。”保爾松了口氣兒。

在喝茶的時候,阿爾焦姆讓保爾一五一十地把他在學校里發生的事兒說一遍。

保爾把自己被開除的事兒實事求是地說了一遍。

“你現在就這么不聽話,以后可怎么辦呢?”他媽媽苦惱地說。“唉,我們該如何管教他呢?他這脾氣到底是從誰那兒學來的?上帝呀,為了能讓他有出息,我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她抱怨說。

阿爾焦姆喝完茶,拿開杯子,對保爾說:“老弟,你聽聽媽的話。往事就不要再說了,以后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干活時可不能偷奸耍滑,踏踏實實地干自己分內的事兒。如果這個地方再炒你魷魚,我可真要狠狠地教訓你一頓了。你要牢記,不要再讓媽為你提心吊膽了。你這個臭小子,在哪兒都不老實,總是惹是生非。現在該好好想想了,一生在食堂洗餐具是沒有前途的,你先在那兒干完一年,到時候我會想辦法讓你到調車場學點手藝。現在你太小,過一年再說,到時候我幫你找找人,也許調車場就能雇你。我已經調回來了,以后就在調車場上班。我們倆不能再讓媽媽給別人干活了。她在那些大老爺跟前卑躬屈膝的,總是看人家的臉色行事,保爾,你給我聽清楚,往后要老老實實地做人呵!”

他站了起來,伸了伸懶腰,把放在椅背上的衣服拿起來穿上,突然對媽媽說:

“我要辦些事兒,出去一個小時。”說著他低頭過了門檻,向外邊走去。

他到了院子里,在路過窗子時對保爾說:

“我給你買了一雙靴子和一把小刀,過一會兒讓媽給你拿出來試試。”

車站食堂全天營業。

謝佩托夫卡中轉站有六條鐵路線交軌。車站上總是人來人往的,只有兩三個小時能略顯靜一些,那是夜里兩班車之間的那段兒時間。車站每天都有上百列火車進進出出,從前線的一邊兒換防到另一邊兒。從前線下來的傷兵數也數不清,而剛入伍的人都披著灰色的軍大衣,像潮水一樣涌向前線。

保爾在車站食堂整整干了兩年,兩年里他接觸的除了廚房就是洗刷間。地下大廚房里的勞動非常繁重。總共有二十幾個人在那干活。十個跑堂不停地在食堂和廚房里進進出出。

這兩年里,保爾的薪水增加了二盧布,現在每月掙十盧布,身材變得高大強壯起來。在食堂干活的日子里,他飽經甘苦:他在這里當過大師傅的下手,煙熏火燎了半年,后來因為那個權力挺大的廚師長看不慣他的倔強,他又被弄到洗刷間,廚師長害怕有一天激怒了保爾而遭到報復。如果不是保爾非常勤快的話,他可能早已被解雇了。保爾從不偷懶耍滑頭,他比任何人都能干。

在食堂營業的高峰,他總是忙得不亦樂乎,一會兒端著盤子飛快地下著樓梯,從食堂奔向下面的廚房,一會兒又從廚房竄上去。

每天夜深了,食堂的兩個餐廳里就漸漸地安靜下來了,這時伙計們就在下面廚房的倉庫里聚眾賭博。有好多回,保爾看到賭桌上放著花花綠綠的紙幣。伙計們有這么多的錢,保爾毫不奇怪,他知道他們每個班能得到客人們三四十個盧布的小費。客人一般會給他們半個或一個盧布。他們拿到小費后就大肆揮霍。保爾痛恨這些家伙們。

“這些短命鬼!”他心里想,“像我哥哥那樣的技術出眾的鉗工,一個月才掙四十八盧布,我更慘,只有十個盧布;可這些人卻在一天一夜就弄了這么多錢——怎樣掙的呢?進進出出地端盤子。一轉眼就把錢糟蹋光了。”

保爾覺得他們是另外一類人,和那些老板差不多,是他的敵人。“這些混賬東西,雖然他們在這里低三下四的,可是他們的家屬卻和有錢人差不多在城里趾高氣揚。”

他們偶爾把身著中學生校服的兒子和吃得營養過剩的媳婦帶來。“他們可能比那些吃飯的紳士還有錢,”保爾這樣想。他已經習慣了這些伙計每天夜里在廚房的黑屋子里或是食堂的倉庫里進行賭博。他十分明白,每個洗餐具的女工和女招待,如果不想用幾個盧布的價錢,向食堂里有地位的人出賣自己的身體,那她們決不會被雇傭很久。

保爾已經接觸到了生活中最黑暗的一面。那里彌漫著變質的臭味,泥坑里的潮氣正向他這個有著強烈的求知欲的孩子襲來。

阿爾焦姆想讓保爾去調車場學手藝,但沒去成,因為不要未滿十五歲的童工。但是保爾總是幻想能離開食堂,他對調車場那黑黑的大石頭房子很向往。

他一有空兒就去哥哥那兒,和他一塊兒檢查車輛,打打下手。

佛羅霞離開了食堂,這使他特別悶悶不樂。

這個女孩總是微笑著,令人十分高興,可她已經走了,這時保爾才發現他們之間有著特別深厚的交情。現在倒好,早晨到洗刷間上班,就只聽到這些沒法回家的女工們嘰嘰喳喳地吵個不停,他感到一種難以言表的孤獨和空虛。

在夜里歇著的時候,保爾把大鍋下面加上木頭,蹲在爐門口,瞇成一條縫兒的眼睛盯著跳動的火焰——他覺得十分舒坦。這時只有他一個人在洗刷間。

他不知不覺地想起了前幾天的事兒,想起了佛羅霞。那時的情景又清晰地浮現在他眼前。

那是一個星期六夜里休息的時間,保爾往廚房那兒走。在拐角兒,他爬上柴垛,想看看倉庫里有沒有人玩,因為賭錢的人一般全在那兒。

他們正賭得熱火朝天,是扎利瓦諾夫坐莊,臉上泛著興奮的紅暈。

保爾聽到樓梯上傳來了腳步聲,扭臉一瞥:普羅霍爾從上面下來了。保爾趕緊藏到樓梯下邊,讓普羅霍爾走到廚房去。樓梯下面很黑,普羅霍爾沒有發現他躲在那兒。

當普羅霍爾在拐角往下走時,他那顆大腦袋和寬肩膀進入了保爾的視線里。接著又有一個人悄悄地急匆匆地跑下來,保爾的耳朵里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等等我,普羅霍爾。”

普羅霍爾停住腳步,轉過身,仰頭向上看去。

上面的人走了下來,保爾看清了,那是佛羅霞。

她拽住普羅霍爾的胳膊,用一種細小的哭泣聲說:

“普羅霍爾,那中尉讓你轉交的錢呢?”

普羅霍爾突然抽出胳膊,兇巴巴地說:

“錢?什么錢?我不是都給你了嗎?”

“可是,那個人讓你拿了三百盧布。”保爾可以聽出來佛羅霞的聲音里帶著強忍的哭聲。

“你說多少?三百盧布?”普羅霍爾嘲諷她說。“難道你想全歸你嗎?太太,一個刷盤子的女工不值幾個錢,我想,給你五十個盧布已經不錯了。你想想,你的命還挺不錯的!就是那些比你有知識的、整潔的貴婦人,也不值這么多錢呢?你的錢已經不少了,真應該謝謝我,陪別人睡了一次,就得五十個盧布。哪有這么多的神經病。好吧,我再給你十個,不,再加十個,可你不能再向我要錢了。你要想開點兒,以后還有機會,我幫你找客人。”說完了,他轉身進了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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