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八年三月,仁宗皇帝病重,他對司馬光等臣子的忠心盡職十分贊賞,臨終前留下遺詔,賞賜司馬光等一筆財寶。英宗繼位后,也十分感激司馬光等人的上奏,果斷地執(zhí)行了仁宗的遺詔。司馬光對受賜的同僚說:“現(xiàn)在國家貧困,錢財缺乏,我們不應該接受這么多的賞賜。”有的人聽了,不以為然:先帝恩賜,不接受就是對先帝的不尊敬。也有人這樣說:“皇上恩賜,是無上光榮,哪有不受之理!”于是,司馬光決定將自己分得的財寶交給諫院作公費,以減輕國庫的負擔。
過了不久,西夏派遣使者來祭仁宗,延州指使高宜引導陪伴,對西夏使者傲慢,侮辱西夏國王。后來,西夏使者將這些情況訴于朝廷,司馬光當即上疏朝廷,請求對高宜治罪,朝廷不同意。第二年,西夏人進犯邊境,殺掠官吏士民。趙滋據(jù)守雄州,只以勇猛強悍治理邊地,司馬光論證這樣做不行。這時,契丹的百姓在界河捕魚。朝廷認為雄州知州李中佑是沒才干的人,想罷免他。司馬光對皇帝說:“國家在戎夷歸順的時候,喜歡與他們計較枝節(jié)小事,等到他們桀驁不馴時,又姑息他們,此斷非良策!最近西邊的禍患發(fā)生于高宜,北方的禍患起源于趙滋,當時朝廷正以此二人為賢能,所以邊防之臣都以制造事端為能事。這樣的發(fā)展趨勢不能讓它再繼續(xù)下去了,應當敕令邊地官吏,因疆界小事就用刀劍相加的人,判罪!”
司馬光擔任諫官的這幾年,是他從政以來的黃金時代。現(xiàn)在看來,這些批評和建議,其目的當然是為了宋朝天下的長治久安,但他反對北宋中期的因循茍且和弊病叢生,證明了司馬光當時既不守舊,更不頑固,而是主張改革朝政的有志之士。
司馬光在重大的問題上不遮掩、不模棱兩可,并因此遭受了一些挫折,但最終的結果證明,無論從個人仕途還是為官的政治貢獻來說,司馬光都是一個成功者,一個懂得領導智慧妙用的人。
7.做大事就要下大決心排除一切阻力
改革弊政、變法維新是歷朝歷代都不能不面對的問題,因為太平已久之日,必是積弊叢生之時,這也正是有洞察時勢的眼光、有強烈的歷史責任感、有政治魄力的領導者大展身手的好機會。同時也必須看到,改革是任何一個朝代、一個國家都不敢輕易而為的事情,因為稍有差錯就可能釀成大亂,所以,來自保守一方的阻力之大也是可以想見的。
北宋改革家王安石在這個問題上的態(tài)度是:排除一切阻力,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王安石出于憂國憂民之心,深刻地認識到積弊之深,非改革不可,而官制應是改革的突破口。王安石就懷著這樣的一些想法,于嘉三年(公元1058年)的初秋,奉詔回到朝中,任三司度支判官,主要負責國家財政的管理。這樣,建議實行改革,挽救國家財政危機,正是他分內的事。次年,他便向仁宗皇帝上了一封洋洋萬言的《言事書》,全面闡述了他的改革思想和主張。在《言事書》里,王安石首先指出,北宋中期階級矛盾和民族矛盾是最大的社會問題,即內則不能不以社稷為憂,外則不能不懼遼夏。天下的財力日益困窮,風俗日益衰壞。四方有志之士,都擔心國家能否長治久安。他以漢唐兩代覆亡事例作為前車之鑒,向仁宗發(fā)出警告,要想解決宋朝面臨的危機,必須改弦更張,實行改革;其次要整頓吏治,培養(yǎng)人才。要淘汰那些因循茍且、庸腐貪鄙之徒,培養(yǎng)和選拔一大批賢才,來變更天下之弊法;第三,提出了他的理財方針。王安石認為,國家財政困難,是因為理財未得其道,應發(fā)動天下所有的勞動力去開發(fā)天下的財富,保證國家有充足的稅收來源。只要采取這種方法開發(fā)天下財源,就能解決國家財政問題。
治平四年(公元1067年),宋英宗死,神宗趙頊即位。年僅20歲的神宗已看出宋朝哀敗的跡象,很想有一番作為,立志革除積弊,振興祖業(yè)。為此,他留心物色有志之士,很快發(fā)現(xiàn)王安石有見地,有才能,政治主張很有特色,正符合自己改革的需要。事情經(jīng)過是這樣的:
原來神宗即位之前,每當老師韓維給他講書,提出一些精辟見解受到稱贊的時候,韓維總是說:“這不是我的看法,而是我的朋友王安石的意見。”隨著神宗年齡的增長和對國家大事的日益關注,也隨著朝野對王安石的呼聲不斷高漲,神宗在即位之前對王安石就慕名已久了。后來,韓維升官,就推薦王安石接替他的職務。同時,老宰相曾公亮也極力推薦過王安石,說他是真正的相才。當神宗見到王安石的時候,發(fā)現(xiàn)他果然不同凡響,非常高興。因此,即位后不到八個月,就召王安石為翰林學士。
熙寧元年(公元1068年)四月,王安石回到京師開封,來到神宗的身邊,開始為他籌劃治國之策。
王安石寫了一個《本朝百年無事札子》呈上,向神宗建議改革,實行變法。翌年二月,神宗任命王安石為參知政事(副宰相),主持變法。
滿懷改革激情的王安石,一到任上就心涼了半截。原來中書省的主要官員除他生氣蓬勃外,宰相曾公亮已逾古稀之年;宰相富弼稱病求退;另外兩個副宰相唐介、趙都不贊成變法,前一個不久病死,后一個叫苦不休。當時人們譏諷地說:“王、曾、富、唐、趙,生、老、病、死、苦。”王安石清楚地意識到,要靠這班人領導一場艱巨的改革,是決不可能的。于是他奏請神宗,成立了一個推行新法的權力機構———制置三司條例司,毫不留情地罷黜了一批昏庸腐朽的官僚,選拔了一批能開拓前進的年輕官員,主要有真州推官呂惠卿和大名推官蘇轍,王安石委任他倆為新機構中的“檢詳文字”官,負責草擬新法。
變法機構成立后,王安石和機構中的成員們,圍繞理財整軍、富國強兵這個總原則,全力以赴,迅速地把改革推向前進。“三司條例司”是熙寧二年(公元1069年)二月設立的,一個月后就派出人馬進行調查研究,到七月就在淮、浙、江、湖六路,頒行了均輸法;九月初,又發(fā)布了青苗法。這是其改革初期的兩項措施。
均輸法:這是北宋商品經(jīng)濟發(fā)展的產物。宋自開國以來,汴京的物資供應就靠汴水從東南六路調運。在運輸過程中,弊病很多,調運的物品豐年、歉年一樣多,豐年不能多收,而歉年也不能少調,有些物品在京師并不需要,也要調運,造成不必要的浪費。該法對此弊病進行改革,規(guī)定:中央在這六路設發(fā)運使官,付給收購物資的本錢,讓他們了解京師府庫狀況及所需的物品,本著“買賤不買貴,買近不買遠”的原則,征集、收購京師所需物資。這種方法既節(jié)省開支,又防止富商大賈囤積居奇,操縱物價,同時也減輕了人民的一些負擔。
青苗法:每年青黃不接時,農民常以田中青苗作抵押,向地主、大商人借貸,利息常常高達百分之百。這是“下戶”農民破產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據(jù)這種情況,王安石采取以國家放債的辦法來對付私人高利放債。借貸的數(shù)額,一等戶不得超過15貫,二等戶不得超過10貫,三等戶不得超過6貫,四等戶不得超過3貫,五等戶不得超過1.5貫。每年分兩期借貸,春貸夏收,秋貸冬收。半年利息為2分。如遇災年,可延期歸還。為了防止政府損失本錢,借錢的民戶要5戶或10戶結為一保,按等借貸。青苗法先在河北、京東、淮南一帶試行,而后推行于全國。此法曾起到了一些抑制高利貸盤剝農民的作用,但遠遠不能滿足借貸者的需要,使高利貸者仍有活動的余地。
很明顯,均輸法和青苗法的頒布,有利于減輕一些農民的負擔,有利于增加國家的稅收,看來這是好事,支持者應當大有人在。然而,事實卻不然。“兩法”一頒布,就像兩塊巨石投入湖水中立即掀起軒然大波,上至朝廷重臣,下至地方小吏,許多人群起而攻之。范仲淹的兒子范純仁說,均輸法漁奪商人毫末之利;開封府推官蘇軾揮毫上疏,極言青苗法虧官害民;翰林學士范鎮(zhèn)說新法弄得天鳴地裂,建議神宗觀天地之變,罷青苗之舉;德高望重的翰林學士司馬光反對尤為激烈,他說新法推行后,中外鼎沸,皆以為不便;就連王安石親手提拔到變法領導機關的蘇轍也認為均輸法破壞了朝廷規(guī)矩,法術不正。
挑剔、懷疑、指責、誹謗乃至拆臺,無所不至,這些都在王安石的預料之中,他有充分的思想準備,不僅沒有被流言蜚語所嚇倒,反而意志更堅,在那風風雨雨的日子里,他揮筆寫下了著名的《眾人》詩;眾人紛紛何足競,是非吾喜非吾病。
頌聲交作莽豈賢?四國流言旦猶圣。
面對反對派的圍攻,他通過對歷史事實的分析,以清醒實際的態(tài)度對待頌聲和流言,對自己所進行的事業(yè)滿懷信心,以挑戰(zhàn)的姿態(tài)發(fā)出了“眾人紛紛何足競”的吶喊,表現(xiàn)出一個改革家應有的雄渾氣魄和一往無前的奮斗精神!
同時,為掃除前進路上的思想障礙,他對反對派的一些主要觀點一一予以駁斥:
反對派說王安石口頭上講孔丘、周公的儒學,實際上是崇尚管仲、商鞅的法制主張。這一點很厲害,很有煽動性。因為自漢代董仲舒提出“罷黜百家,獨尊儒術”后,孔丘被奉若神明,他的學說已成為地主階級的經(jīng)典,誰越雷池一步,誰就要倒霉,就要遭到口誅筆伐。對此,王安石是清楚的。但為了改革,為了使朝野上下有一個統(tǒng)一的認識,不能回避矛盾,必須公開亮出他崇尚商鞅的旗幟。為此,他專門寫了一篇《商鞅詩》:
自古驅民在信誠,一言為重百金輕。今人未可非商鞅,商鞅能令政必行。
王安石開誠布公地充分肯定商鞅的政治主張,是對反對派攻擊進行針鋒相對的正面迎戰(zhàn),倒使反對派再無力妄加非議。
公元1070年春,司馬光一連給王安石寫了三封信,以關心、規(guī)勸為名,攻擊王安石,反復敦勸王安石停止變法。王安石簡明扼要地回了司馬光一封信,這就是著名的《答司馬諫議書》,對司馬光給新法羅列的罪狀逐一加以反駁。他說:“我認為從皇帝那里接受命令,議訂法令制度,經(jīng)過朝廷討論修正,再交給負責的官員去執(zhí)行,這不算侵官;替國家理財,增加收入,不算征利;駁斥錯誤的言論,揭露巧言善辯的壞人,不算拒諫。”“至于怨誹之多,早就在我的預料之中,人們茍且偷生不是一天了,士大夫多半不顧念國事,以附和世俗、討好眾人為善。當今皇帝要除此弊端,我就不能考慮反對者多少,要出力幫助皇帝來抵抗,世俗之眾哪能不氣勢洶洶地誹謗呢?”
正當王安石以大無畏的精神排除阻力,大刀闊斧地推行新法之際,不料本來一心要變法的神宗卻在一派反對聲中動搖了。這是王安石所始料不及的,也是他最擔心的。因為他清楚地知道,所以能變法關鍵是神宗的支持,若神宗不支持,改革就有夭折的危險。因此,神宗的動搖使他十分不安。為消除神宗的疑慮,堅定神宗的改革信心,他針對反對派的觀點和神宗的疑點,多次面見神宗,反復陳述自己的改革主張。
一天,他對神宗說:“辦任何一件事,沒有不遭到別人議論的。有議論就放棄,天下還有何事可為?”此話對神宗觸動很大,便說出了自己的疑惑。他問王安石:“你聽說過‘三不足’這種說法沒有?”王安石回答道:“沒聽說過。”神宗說:“外面人談論,現(xiàn)今朝廷以天變不足懼,人言不足恤、祖宗之法不足守,這是何理?”王安石回答道:“陛下躬親政事,沒有流連享樂、荒亡之行,事事惟恐傷民,這豈不是畏天變;陛下詢納人言,無論大小都善于聽從,豈是不恤人言?然而人言確有不足恤者,如果行事合于義理,別人的誹言,有何值得顧忌呢?因此說人言不足恤,并非錯誤。至于祖宗之法不足守,本來就應當如此。仁宗在位四十年,數(shù)次修訂法律。如果法一定,子孫就世世遵守,祖宗還為什么屢次改變它呢?”
為了克服阻力,保證新法全面推行,王安石采取了更加堅決的措施,進行組織上的大規(guī)模調查。他把反對變法的主要人物孫覺、呂公著、趙、程顥、李常等相繼罷出朝廷,只有反對派的旗手司馬光因為聲望極高,神宗也很器重,所以奈何他不得。但司馬光見神宗不聽從他罷除新法的意見,便自己要求離開朝廷,出外當?shù)胤焦伲谖鯇幦辏ü?070年)九月出知永興軍,次年,退居洛陽,潛心著書立說,閉口不談政事。
朝中幾乎完全成了變法派的天下。王安石薦用了沈括、曾布、章忄享、呂嘉問等一批銳意改革的新人,分掌要職。熙寧三年十二月,神宗擢升王安石與韓絳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至此,他大權在握,有力地將變法推向前進。自公元1070年至公元1074年,一場改革的颶風席卷整個中華大地,一項項新法相繼頒布實施。歸納起來,全部新法的內容大致可以分為三大部分:理財以富國;整軍以強兵;改革教育及科舉制度以提高統(tǒng)治集團的整體素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