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主題案例(4)
- 《案例。》系列(第2輯)
- 吳曉波主編
- 3210字
- 2015-12-12 17:16:43
我所知道的溫州人的投資故事卻基本來自一些在一線做投資的溫州人,我相信這樣的故事,從來沒有人講過。
煤炭大佬的憂愁
當我的這個朋友去新疆的一個煤礦做管理的時候,我并不知道他會這么快就回來。
他們一群人——大概20來個——投資了1000萬,在山西采煤,我的這個朋友是個很小的股東,他投資的錢來自另外5、6個溫州朋友和自己的一點積蓄,差不多七、八十萬——這個礦的大股東是這位朋友的表哥,于是他有機會去投資一股。
去的時候,他和我們說,70、80萬,好的話半年就可以回來。我笑笑,沒有把這話當一回事情。
去新疆的他是作為管理層去負責管理煤炭工人的,他的表哥因為公關和業務,基本上沒有時間來做這些事情,他覺得錢投了進去,還是有必要去看看,就答應過去了。
朋友沒有馬上進入管理狀態,一連幾天他看自己的這幾個溫州哥們在煤礦邊上的辦公室打牌,包括他的表哥。
他驚訝的發現了一個細節:每天都有來自全國各地的人走進這間辦公室,他們有的是水泥廠的,需要很好的煤來燒窯;有的來自化纖機構,煤中的某種材料是他們必須的;有的來自火力發電廠,沒有煤就沒有電。這些人幾乎都是輕手輕腳,打著哈哈進來的。
他們都是買主。但為什么買主來的時候,賣的人連臉都不抬一下,依舊出他們的JQK呢?
有一次,他的表哥被一個要煤的惹惱了,大聲呵斥說,要買就等十天,你把錢先放下。
他表哥說的錢不是小數目,整整20萬,那個人一聲不響,打開隨身帶的皮包,20萬現金,就擺到了桌子上。他表哥揮揮手,生意就這樣成了。
他忍不住問了表哥,從來只有買家趾高氣揚,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的低聲下氣的買家。為什么?
他的表哥說,你現在知道你把錢投在那里了吧?我們每天挖幾十萬現金出來,根本不要做什么生意。
他的表哥還告訴他,去年在另外一個煤礦,一位帶著上司死命令來購買煤炭的人實在買不到煤,礦主被他逼急了,指著煤礦通往外面的一條路上的煤渣說,要買的話,你就把他們買走吧。
那個人想想,連聲說好,叫了人把本來鋪路的煤渣挖起來了,當作劣質到基本上可以不當做煤的煤買了回去。
“這樣的生意才叫投資?!彼谋砀缯f。
我的朋友受不了這樣的空氣,第二天就開始下礦管人,這下,他終于知道自己投資的是什么了。
在這個煤礦里,所有的工人幾乎都要干14個小時以上,他們每天在井下吃飯,為了節約時間和節約錢,他們一天只吃兩頓,而且絕對沒有人去老板投建的食堂吃飯,因為那里太貴。工作14個小時后,他們可以得到20——25塊錢,大部分人的工資在600左右,但在當地,有來自不同省份的民工們卻向往這樣的工資。
他們的工作環境中沒有必要的保護措施,因為過度開采,透水和瓦斯爆炸的危險始終存在。
他和他的表哥說這個事情,他的表哥也很無奈,于是我的朋友逃走了,但他沒有取回他投資進去的錢。他說,很快他就可以幫助其他的溫州朋友收回投資了。不過這樣的生意,還是不管的好。
到杭州他和我們喝酒回顧這段時光,我們叫他煤炭大佬,這個話有點傷害了他的感情,他說他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朋友在做這樣的投資,但生意就是生意,回報很高,風險也很大,自己不做,別人照樣做。他的很多溫州朋友從上個世紀中期就開始做煤的生意,有的人現在身價千萬、上億。
他還為我們回顧了溫州人的采煤歷史,他說從山西到新疆,從新疆到其他一切有煤的地方,溫州人已經搞不清楚是誰開始做第一個煤礦生意的了,有的說是一個落魄的棉花商人,有的說是早年在山西賣鞋子的一位樂清人。
和朋友充滿情感色彩的說法不同,浙江省經濟技術協作辦公室等公布的《關于溫州民營企業在山西省投資興辦煤礦有關情況的調研報告》提到,在山西投資興辦煤礦的溫州民營煤礦分布在山西全省,共計300多家企業,累計投資30多億元,煤炭年產量總計2000多萬噸,約占山西省煤炭年產量的1/25、全國煤炭年產量的1/100?!?1世紀經濟報道》則認為山西境內60%的中小煤礦已經被溫州人承包經營,投資額度高達40多億元人民幣,這一數字還在不斷增加。他們控制的煤礦年產量達8000萬噸以上,占全國煤炭年產量的1/20。
數字不同,但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幾乎所有產煤的地方,都有溫州人的身影,并且一直沒有少下去。
用一年時間,她買了20口油井
一個來自平陽鰲江的朋友因事來杭州,為我帶來這個奇妙的故事。
故事講的是他們鎮上的一個中年女人。
這個溫州女人很平凡,和成千上萬的溫州人一樣,她很早就出來做生意,搗騰衣服,但并不很成功,從這個城市到那個城市,從北方到西部,是溫州人中漂的一族。
2002年她到新疆,在烏魯木齊開了一家羽絨服店。因為經營不善,投資了30多萬,最后都變成了壓貨,2003年早春一到,她看不行了,準備把店轉出去。
一天店里來了一位客人,是新疆某大學的地質學科的教授,這個女人很會聊,就和他侃起了大山。說起職業,那個教授說,前些天剛剛去油田那片勘測過,他發現一個村里很多油井荒廢在那里。
她好奇地問荒廢的油井能夠開出油嗎?大概投資多少?教授說,這些油井在兩個大油田的中間地帶,具體的位置在南疆庫車縣附近,油是不用愁的,當然也有風險。至于投資,要看找什么人了,廢棄著也是廢棄著。
女人笑笑,這單生意,她打了個開業以來最低的折扣。
溫州人似乎永遠不會放棄任何機會,服裝生意難做,女人想,反正也是虧,也虧了這么多年了,回去溫州沒有什么意思。第二天,她出了個盤店公告,自己去了教授說的那個村子。沒有幾天,店盤出去了,大概10來萬塊錢,然后一段時間里,女人拿著這個錢就消失了——她打點好了油井那邊的關系,然后花了200來塊錢,請教授來看井,最后又花了大概6萬多悄悄買下第一口井。
買井的細節到這里嘎然而止,傳說中不外乎有一些技巧和灰色的操作,我的朋友無法深入,但他描述的結果燦爛無比:她很幸運,第一口井就出了很好的原油,又趕上能源緊缺,于是身價倍增。
這個女人沒有把錢抽出來,她通過同樣的做法買了第二口井,沒有多久,她又買了2口,再后來是4口,到2003年年底,當初窮途末路的女人已經擁有了20口井。
朋友說,過去這個女人在平陽很多人都不認識,走在大街上,就是一個平凡不過的女子,看不出什么,但現在,回平陽誰都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她抓住了一個機會,咸魚翻身,現在活得很好。
的確如此。
2004年的時候,女人的井每口據說價值就在千萬以上,于是,這個女人也就成為了新疆邊陲最有名的女石油大王。
女人的幸運成為了平陽鰲江的新傳奇——朋友說平陽的民間,每年會有三、四個年度最火的人物。2003年,就是她。
如果放在2004年,我不知道購買20口油井到到底需要多少錢,但可以確信,10萬塊錢,估計連打點關系都不夠。《南方周末》專門出了篇文章,告誡在油田邊緣地帶挖井和投資的風險,甚至一度有媒體指出,開油井的成本動輒在億元,而荒廢油井的價值已經不高。
買油井的故事同樣引來了溫州人其他的聲音,新疆浙江企業聯合會會長、溫州商人黃銀榮就表示,業界的傳說和媒體的報道純屬炒作,他認為,確實有個別溫州企業正在操作此事,試圖擠入這一行業,但并不說明溫州民間資金已大規模進入。
從專業的角度來說,油井故事的真實性很讓人懷疑,但又如何呢?再多的辯白,在神話面前,都是淡而無味,且只會增加事件的神秘感。
那個買了20口油井的女人就已經成為了這樣的神話,她在溫州的半空中,不斷鼓與呼:向西去,向西去,買井去,買井去。
于是,聽到這個故事的溫州人成批的飛往新疆,飛往西北,去尋找第二個可以讓他們買到井的地方。
很多人溫州人相信,自己也會找到一個天堂的,在那里油井很便宜,一轉手就是數百萬的利潤。包括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朋友。
“改革是從違法開始的”
我聽過兩個關于別墅鑰匙的說法。
第一個出自新華社的報道,說“溫州國貿大廈的一位程老板褲腰上掛了35把鑰匙。2002年底,他在上海買了35套別墅。過了一年,每套房子漲了100萬元?!?
在民間流傳的說法是,這個老板掛的是38把鑰匙,而且他只投資大宗房產,喜歡買別墅,動輒千萬,是真正“腰纏萬貫”的富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