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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待宰的羔羊》(3)

喝完那杯,他又給自己倒了一杯。他跟自己保證這杯之后他要讀本書。也許是一本喜歡的舊書,例如托拜厄斯·沃爾夫的《老學(xué)校》,不過當(dāng)然,他把時間花在某本新書上更好。那個傻乎乎的銷售代表喋喋不休說的是什么?《遲暮花開》——呃。他說的話句句當(dāng)真。最糟糕的莫過于鰥夫矯揉造作的回憶錄,特別是如果你自己就是一個鰥夫,就像A.J.在過去二十一個月的時間里那樣。那位銷售代表是個新人——她不知曉他那乏味的個人悲劇,那不是她的錯。天哪,他想念妮可,想念她的聲音,她的脖子,甚至她的腋窩。她的腋窩就像貓舌頭一樣拉里拉碴的,一天過完后,氣味就像馬上要壞掉的牛奶一樣。

三杯酒之后,他醉倒在桌前。他只有五英尺七英寸高,體重一百四十磅,甚至沒有吃冷凍咖喱肉來補充能量。今晚,他的讀書計劃不會有絲毫進(jìn)展。

“A.J.,”妮可悄聲說,“上床睡覺吧。”

終于,他在做夢了。喝了那么多酒,就是為了這個目的。

妮可——他醉后夢中的鬼妻——扶他站了起來。

“你很丟人,傻子。你知道嗎?”

他點點頭。

“冷凍咖喱肉和五美元一瓶的紅酒。”

“我這是尊重我繼承的悠久可敬的傳統(tǒng)。”

他跟那個鬼魂拖著腳步進(jìn)了臥室。

“恭喜,費克里先生,你正在變成一個貨真價實的酒鬼。”

“對不起。”他說。她讓他躺到床上。

她的褐色頭發(fā)短短的,像個假小子。“你剪了頭發(fā),”他說,“怪怪的。”

“你今天對那個女孩很糟糕。”

“都是因為哈維。”

“顯然如此。”她說。

“以前認(rèn)識你的人死了,我不喜歡這樣。”

“所以你也沒有炒掉莫莉·克洛克?”

他點點頭。

“你不能繼續(xù)這樣下去了。”

“我能的,”A.J.說,“我一直是這樣,以后還會這樣。”

她吻吻他的前額。“我想我的意思是我不想你這樣。”

她不見了。

那次事故不怨任何人。下午的一個活動后,她開車送作者回家。她大概在超速駕駛,想要趕上回艾麗絲島的最后一班汽車輪渡;她或許突然急轉(zhuǎn),想避免撞上一頭鹿;可能只是因為馬薩諸塞州冬季的道路狀況。這些都已無法獲悉。有位警察在醫(yī)院詢問她是否有自殺傾向。“沒有,”A.J.說,“完全沒有。”她已經(jīng)懷孕兩個月,他們還沒有跟任何人說。因為以前他們經(jīng)歷過失望。他站在太平間外面的等候室,非常希望他們已經(jīng)告訴過大家了。至少在這個更為漫長的——他還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這個時期——之前,還會有短暫的幸福時光。“不,她沒有自殺傾向。”A.J.猶豫了一下,“她只是個很糟糕的司機,而她自以為還不錯。”

“對,”那位警察說,“這不是任何人的錯。”

“人們喜歡這么說,”A.J.回答道,“可這的確是某個人的錯,是她的錯。她那樣做可真是傻啊,傻得離譜。真是個丹尼爾·斯蒂爾式的情節(jié)發(fā)展,妮可!如果這是本小說,我現(xiàn)在就不往下讀了。我會把它扔到房間那頭。”

那位警察(很少讀書,休假時才會偶爾讀一本杰弗里·迪弗的大眾市場版平裝本)想把談話轉(zhuǎn)回現(xiàn)實。“沒錯,你是書店老板。”

“我和我妻子,”A.J.想也沒想地脫口而出,“噢,天哪,我剛才做了件蠢事,就像書中的人物忘記他妻子已死,不經(jīng)意地使用了‘我們’一詞。真是廢話連篇啊——”他頓了一下去看那位警官的徽章——“蘭比亞斯警官,你跟我都是一部糟糕的長篇小說中的人物。你知道嗎?我們他媽的怎么到了這里?你很可能自個兒在想,真是個倒霉蛋,然后今天夜里你擁抱自己的孩子時會抱得格外緊,因為那種長篇小說中的人物就是那樣做的。你知道我所說的那種書,對嗎?那種熱門文學(xué)小說嘛,會略微著筆于幾個不重要的配角,好顯得很有福克納的風(fēng)范,無所不包。看看作者多么關(guān)心小人物!普通人!作者的胸懷多么寬廣!甚至還有你的名字。對于一個形象陳腐的馬薩諸塞州警官來說,蘭比亞斯警官是個完美的名字。你是個種族主義者嗎,蘭比亞斯?因為你那種角色,應(yīng)該是個種族主義者。”

“費克里先生,”蘭比亞斯警官說,“我可以幫你給什么人打電話嗎?”他是位好警察,習(xí)慣了看到悲痛的人以各種方式垮掉。他把手搭到A.J.的肩膀上。

“沒錯!對極了,蘭比亞斯警官,此時此刻,你一點沒錯,就應(yīng)該這樣做!你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得很出色。你是不是也剛好知道鰥夫接下來要做什么?”

“給某個人打電話。”蘭比亞斯警官說。

“對,很可能是那樣。不過我已經(jīng)給我妻子的姐姐家打過電話了。”A.J.點頭,“如果這是短篇小說,我跟你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寫完了。一個小小的諷刺性轉(zhuǎn)折,然后就結(jié)束了。所以在散文以外的文字世界里,最雅致的就屬短篇小說,蘭比亞斯警官。

“如果這是一篇雷蒙德·卡佛的短篇,你會給我些許安慰,然后黑暗降臨,這一切就會結(jié)束。可是這個,我還是感覺更像是一部長篇小說,我是指從感情上來說。要過上一陣子才能經(jīng)歷完,你知道嗎?”

“我說不好我是不是知道。我沒讀過雷蒙德·卡佛,”蘭比亞斯警官說,“我喜歡林肯·萊姆。你知道他嗎?”

“那位四肢癱瘓的犯罪學(xué)家。作為類型寫作還不錯。但是你有沒有讀過什么短篇小說?”A.J.問。

“也許上學(xué)時讀過。童話。或者,嗯,《小紅馬》?我覺得我當(dāng)時應(yīng)該讀過《小紅馬》的。”

“那是個中篇。”A.J.說。

“嗯,對不起。我,等一下,我記得上中學(xué)時,讀過里面有位警察的一篇,有點類似于一樁完美的罪案,所以我記得那篇。這位警察被他老婆殺了,兇器是一塊凍牛肉,然后她做好了給另外——”

“《待宰的羔羊》,”A.J.說,“那個短篇叫《待宰的羔羊》,兇器是一條羊腿。”

“對,沒錯!”那位警察高興起來,“你真是懂行。”

“這一篇很有名,”A.J.說,“我妻子的家人應(yīng)該隨時會到。我很抱歉,我剛才把你比作一位‘不重要的配角’。那很無禮,而且你我心知肚明,在蘭比亞斯警官更為輝煌的傳奇中,我才是‘不重要的配角’呢。跟一個書店老板比起來,警察才更有可能成為主角。您,警官,自成一類。”

“嗯嗯,”蘭比亞斯警官說,“你這話說得不無道理。再回到我們剛才所說的。作為一名警察,我對那個短篇的時間安排有疑問。比如,她把牛——”

“羊。”

“羊。這么說她是用那塊凍羊腿殺人,然后沒有解凍,就把它放進(jìn)烤爐烹制。我不是什么蕾切爾·雷,但是,”

等他們把妮可的車從水里吊上來的時候,她已經(jīng)開始凍住了,在太平間的抽屜里,她的嘴唇是青色的,讓A.J.想到她為最新一本吸血鬼什么的舉辦圖書派對時用的黑色唇膏。對于讓傻不拉幾的十幾歲女孩穿著舞會裙來小島書店鬧騰,A.J.不感興趣,但是妮可——她居然會真的喜歡那本關(guān)于吸血鬼的破書和寫那本書的女人——堅持認(rèn)為開一次吸血鬼主題的舞會對生意有幫助,而且也好玩。“你知道什么是樂趣,對吧?”

“模模糊糊。”他說,“很久以前,在我還沒賣書之前,當(dāng)時周末以及晚上都是我自己的,我讀書是為了愉悅,我記得當(dāng)時有樂趣。所以,模模糊糊地知道,沒錯。”

“讓我來刷新一下你的記憶吧。樂趣就是有個聰明、漂亮、隨和的老婆,每一個工作日你都跟她一起度過。”

他仍然能想起她穿著那件可笑的黑色緞子裙的樣子,她的右臂懶散地抱著前廊上的一根柱子,她的嘴唇漂亮地涂成一道黑。“可悲的是,我的老婆被變成了一個吸血鬼。”

“你這個可憐的人兒啊。”她穿過前廊,過來吻了他一下,留下一道淤傷般的唇膏印跡,“你唯一能做的,就是也變成一個吸血鬼。不要試圖反抗,你那樣做可就再糟糕不過了。你一定要酷起來,傻子。邀請我進(jìn)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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