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禍起蕭墻
- 傻女蘭
- 李汝霖
- 2215字
- 2012-01-01 10:00:12
豐妮的丈夫死于一場奇異的車禍。
古話說,人生四大喜:久旱逢甘霖、他鄉遇故知,洞房花燭夜,金榜題名時。但同樣人生亦有四大悲:少年喪父,中年喪偶,老年喪子,少無良師。總之,沒有大悲哪里會有大喜呢?
人們總是說,人生事,不如意者十有八九。這話自然是對的,所謂人無遠慮必有近憂,總之,不論生活在何處,非喜即悲的事情總是在層出不窮的上演著,給原本就不容易的生活不斷地添加著亂七八糟的作料,讓人樂極生悲,或者悲從中來。
十年前豐妮出嫁,是我陪著父母親來祝賀的。鄉村里的女兒們出嫁,親戚朋友總要送些禮物來,作為她出嫁的嫁妝,這叫做“添香”。所謂外甥女出嫁,做舅舅的總要送出一份重禮來才行。那時候,我家給豐妮準備的是三床嶄新的被褥,然后又送了幾套上好的做衣服的料子,以及百十元的現金來。十年前,一百元已經是一個很大的數目了。
母親總是喜歡說的一句話便是“爹親有叔,娘親有舅”,意思是說,單就一個人而言,母親的家族里,最親的莫過于舅舅們了,對于父親的家族里,最親的則莫過于叔叔伯伯們了。這話看來是對的。因此,豐妮出嫁,作為舅舅來說,父母準備的禮物算得上是一份很重的禮物了。
豐妮的夫家距離高家樓其實說遠不遠說近也不近,但是倘若來回一次的話,也是要花費一天的時間。豐妮的夫家弟兄兩人,她嫁的是老大,一個老實木訥的男人。在鄉村里,對于兒女婚姻而言,人只要不傻,只要家里財力也還過得去,長相從來不是大問題。便如同苦蘭嫁給了張懷農,吉廣夫婦看重的其實并不是張懷農的相貌,而是他還說得過去的一點家底。當然,張懷農和豐妮的夫家長相也總是說得過去。
豐妮嫁到夫家去,生活倒也美滿如意。過了幾年,豐妮生下一女一子,算得上是圓滿的一家四口了。既無缺一個男孩或者一個女孩的遺憾,也不被計劃生育政策所貽害。因為在農村,倘若第一胎生了個女兒,是可以再生一胎的。這樣的政策是為了照顧重男輕女的傳統,畢竟生兒子仍舊是人們的希望,甚至奢望,不論現在的城市還是鄉村。不過,至于第二胎能否生一個兒子,那則全是各憑自己的造化了。
在過去的十年間,豐妮的一雙兒女逐漸長大,進了學堂。如今大的女兒已經九歲,小的兒子也有七歲了。在這十年間,豐妮一直留在家里,照顧一雙孩子,她的丈夫則奔波在外,如張懷農一般游走在城市的一角,奮力的為養活一家妻兒努力賺錢打拼。
無論是對于城市人群而言,還是對于打從農村里走出去的人們而言,生活著都是一種不折不扣的精神和體力的磨煉。他最初是在工地上做瓦工,因為無一技之長,一開始做的是給施工工地攪拌水泥的工作。這種工作倒也算得上能賺些錢,但是臟累嚴重威脅著像他這樣一群人的健康和生命安全。尤其是水泥灰在揚起的一瞬間,倘若在吸入肺部,吸得多了,總是在最后落得一個肺癌之類的下場。
這話說得也許夸張了,但是豐妮的丈夫對此卻比誰都清楚,逗留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后,他回到家里去,和豐妮商量,想到大城市里去,干一些稍微輕松一點,又能多賺些錢的工作。做什么的呢?他聽說給人家跑長途搞運輸,似乎賺錢比較快,而且稍微要安全一些。
說到運輸,總是需要一臺車才能干的。事情來得倒也湊巧,很快一個和豐妮的丈夫在一起打工的工友找到了他,說是自己的朋友想轉讓一輛長途貨運車,該工友想收購下來,找個人一起搞長途運輸。只是苦于沒有足夠的錢一下子把車子買下來,如今和豐妮丈夫一說,真是來早不如來巧,兩人一拍即合。
車子總共需要不過數萬元,但是倘若讓一個人來出這些錢的話,還是要感到吃力的慌。現在豐妮丈夫出了一半錢,等于是將風險分了一般下來,賺錢自然是好的,但是假若虧了,那也是兩個人一起承擔。折騰了個把月,車子終于被拿了下來,豐妮也為丈夫高興。
因為這次買車,豐妮夫婦也是將丈夫在外打工賺的錢全部拿了出來,那本來是打算將來給孩子讀大學準備的錢,現在全部投入買車,在豐妮的心里總還是覺得空的慌,怕是一不小心錢就全部打水漂了。不過豐妮丈夫則躊躇滿志的告訴豐妮,好日子總是要到的,無論如何,既然做了就要做好,風險越大,賺錢的機會肯定也越大。
果不其然,自從丈夫離家出走之后,一連幾個月每月月底,豐妮都能準時收到丈夫從外地匯款回來的錢。這錢遠比之前丈夫在工地上做攪拌水泥的工作賺的錢多了去了。豐妮每次收到錢,都是又開心又害怕,開心的是夫婦兩人投入的錢,確實得到了相對而言高額的回報,害怕的是跑長途畢竟也是個體力活,稍有不慎可能就會威脅到人的生命安全。
他的死亡事件發生在我回到西村前的兩周以前。這一次慣常的長途運輸,將成為豐妮命運發生徹底轉變的轉折點。對于她而言,以及她的兩個兒女而言,這一次運輸是一家三口人噩夢的輪回的開幕。與此同時,豐妮的丈夫將與他的搭檔駕駛著那輛藍色的長途貨車,開始一場驚心動魄的死亡飛車之旅,一切都在睡夢里告終。
丈夫死后,豐妮一度自責,甚至有自殺的傾向。這讓豐妮婆家的人與姑母姑丈一家人,深感事情嚴重。死亡已經來臨,時間也不可能會倒流。在豐妮看來,倘若當初自己阻止丈夫跑長途,阻止他轉行,這些事情絕然不會發生。倘若自己當初與他一起外出掙錢養家,或許也不會出現這個事情。
“他死了,我們娘仨可要怎么活下去啊!”丈夫的死,令豐妮幾乎精神崩潰失常,有一段時間,她一連幾天絕食,是姑母和她的婆婆輪流守護著,每天請來大夫給其掛鹽水葡萄糖,才將她的命延續了下來,不然也許早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你姑姑也是心力憔悴,曾經有幾天,一連多日她都不曾睡過,怕是自己一睡著,豐妮去干了傻事。”談到這里,姑丈滿臉的愁苦逐漸浮現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