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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一只糞桶的秋天

  • 傻女蘭
  • 李汝霖
  • 2331字
  • 2011-12-23 17:04:39

苦蘭的那次反常舉動并沒有讓張懷農覺得有什么芥蒂,相反大約過了四五日的時間,他又一次來到吉廣家,目的當然很明顯,吉廣夫婦自然都明白。大約是因了上次苦蘭的行為,讓夫妻倆總覺得臉上過意不去,也不知他們使用了什么方法,總之苦蘭這次聽話了很多,讓換衣服便換衣服,讓梳理頭發便梳理頭發。然后便跟著張懷農并肩而行,一轉身已經出了吉廣家的小院子。

鄉村的秋季,向來沒有一絲風,燥熱成了唯一就可以享受的東西,讓人有種內心的煩躁感,躺著坐著都不舒服。唯一可以帶來涼風的,也許便是一臺老式的落地扇,或者幾把芭蕉葉做成的扇子。

不過,樹林間也許會吹起一真夾雜著游離的熱氣的風,迎面走過,令人身上一陣清爽如宜,但是轉眼便又重新恢復了奇異的熱度,令人不忍體會。至于如今,隨著農村越來越多的青壯年勞力外出尋找生活的出路,并不斷帶回綽綽有余的資本,單就西村而言,人們的生活水平已經稍微有了改善。

比如吉廣在西村架起第一個雙層樓房之后不久,便一咬牙買了兩臺空調安裝在高樓的第二層,一層放在未來蘭生和他的俊俏媳婦的房里,一臺安置在現如今吉廣夫婦的房里。只是待到蘭生結婚那時候,空調已經逐漸的大半被普及開了,已經沒有了多大的新鮮勁。不過,那時候吉廣嫂總是以兩個空調自豪,并且以另類自居。

“這東西整個是好呀,冬天可以加熱,夏天還能誰呼呼的吹出涼風呢。”自從吉廣家第一個建起了兩層樓房,第一個裝起了略能顯現出城市現代化氣息的空調,吉廣嫂便有了更多的話題和鄰居們閑談。

比如夏天的時候,她到鄰居家去嘮嗑,超高的溫度使得閑聊的女人們承受不住的時候,吉廣嫂總是熱情的邀請別人到他家里去.

“那個四四方方的東西,吹的風可舒坦了,比風扇還好呢。”她總是這樣說。

冬天的時候,她則賣力的攛掇一幫無所事事的女人們也同樣到她的家里去。

“那個可暖和了,比多蓋幾床棉被都暖和呢。”她同樣總是這樣說。

以至于蘭朵和蘭生都覺得厭煩得慌,“媽,你消停一會吧,就是個空調,逢人便說,人家不煩,我們都煩了,這東西城市多了去了,又不是什么稀罕物。”

吉廣嫂才不會理會蘭朵和蘭生的話,照舊如常。這使我忽然想到魯迅筆下的祥林嫂來,以至于我的父親有時候在無意間談到吉廣嫂的時候,都不免顯露出鄙夷的眼神來,簡直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話嘮婆子呢。

張懷農與苦蘭出了吉廣家的大門,前走沒有幾步右拐上了一條比羊腸小道略寬的小道,這條小路便正好經過我家的房后。一直向前走,兩人都良久不說話。

以苦蘭的性格和慣常的反應,不說話就對了,說了反而會顯得不正常。雖說她這一次沒有拒絕與張懷農走出來,走到外面的田地里去,看看野外的風景和田地里已經枯黃的野草和些許不適宜秋季生長的莊稼,或許還有一些過完這個秋季就要死去的草蟲兒們。但是,誰會想到接下來又會發生什么稀奇古怪的事情來呢。

兩人并肩而行,張懷農的臉上不斷浮現出奇異的表情來,悲喜說不上,不過他似乎心事重重,剛剛在吉廣家還較為愉快的表情已經消失不見。他似乎想對苦蘭說話,但似乎又不知道說些什么。不過苦蘭全然不理會這些,走路的快慢已經和他無法保持一致,張懷農沒走幾步便需要停下來等候她。

苦蘭幾乎是以一種七八歲的小姑娘的行為一般,走走停停,偶爾摳摳鼻子,或者摸摸衣服上的扣子,再或者突然低下頭來拉扯下自己的衣服。這顯然讓張懷農感到莫名其妙的焦躁。不過,他似乎是在隱忍著什么。

再走幾步,便要經過了我家的茅廁,苦蘭這時候停了下來,一直遙遠的前方,說,“二爺在茅廁里呢,他在清理茅廁呢。”

張懷農正低頭慢走,尋思某些是事情,忽然聽到苦蘭的說話,便停下來回頭問她,“恩,你說什么?”

苦蘭沒有理會張懷農的問話,仍自顧自說,“二爺在茅廁里清理茅廁呢。”

時至今日,我總是覺得苦蘭有一種超乎常人的先知的覺察力,她總是在別人還沒有意識到某件事的時候,她便知道了,而且以一種咸淡不驚的語氣和話題告訴別人,也許是自言自語。苦蘭自言自語間,父親低著頭拎了一桶糞水打從茅廁里走了出來。

“二爺,你清理茅廁。”苦蘭站在遙遠的地方,對著剛從茅廁里打掃完畢的父親說。

父親一抬頭看見張懷農正站在了我家的茅廁后面,隨即放下糞桶,看了看張懷農,又向依然站在張懷農身后較遠處的苦蘭,說,“咦,你是什么時候到的呢?”父親問。

張懷農趕緊走上前來,從口袋里摸出一包很久以前流行在鄉村里,沒有過濾嘴的香煙,抽出一根遞給父親。“二爺,你忙呢!”。

父親說:“不要不要,我腰里有旱煙袋呢。”不過,仍舊接住了一根白皮碎煙末制成了香煙,只是隨手放到了耳朵上。

父親將一桶臭氣熏天的糞水安然的放置在秋季悶熱的午后,笑著和張懷農聊起了天。這時候,一群嘰嘰喳喳的麻雀隨意的打從西村的上空飛過,陣陣淡意緩緩的臭氣慢慢彌散開來,彌散在西村多年如一的一個平凡無奇的秋季的午后。

兩人不知道聊了多久,張懷農似乎也忘記了和苦蘭的約會之行,不過他和父親閑談了很長的時間,之前還陰云密布的臉上,此刻已經溫和了許多,似乎忘記了之前的煩惱。

不多時,父親自顧提了那桶糞水走了開去,張懷農也轉身呼喊苦蘭,“哎,蘭子趕緊走了。”她已經在距離我家茅廁不遠的地方站了很久,不過她一點也不顯得著急,舉動如初,滿臉洋溢著少有的笑容。直到張懷農喊了她,她才放下摳著鼻子的手,一邊似乎是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說,“二爺拎著糞桶走嘍,他要把它澆在田地里……”,然后莫名其妙的絮絮叨叨。

張懷農的心情已經比之前祥和了許多,他站著等待著苦蘭,并且面帶笑容的等著她,并且在苦蘭走向他的時候,還輕聲的呼喚了苦蘭,“哎,蘭子,走快點了。”

以我的經驗,那是一對戀人間才有的一種默契和呼喊。不過,我仍舊覺得苦蘭其實并不能理會這其中的含義,只是她看起來很開心的樣子,照舊還是重復了那句關于我的父親“拎著糞桶走嘍,他要把它澆在田地里”的話,并且邁著小碎步緊緊跟了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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