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懷農與苦蘭的第一次約會充滿了戲劇性和滑稽，閑暇之余連吉廣夫婦每次回想起來忍不住都要樂呵起來，只說苦蘭是“傻閨女，你躲在屋里不出去，就能躲掉了，以后你就要有自己的家了?！币灾劣诩獜V嫂還請了人去告訴苦蘭嫁過去之后，行人倫之道的事情，并叮囑如何如何，怎樣怎樣。最初聽到這個事情，我所有的感覺只有震驚，我覺得這簡直是天大的荒唐。不過時隔多年以后，再次回頭去想這件事情，所有的想法便只有：他們這樣做也許是對的。

苦蘭是一個智障者，但是這種智障的程度雖不足以使她連爹媽親戚姐妹都不認得，但是人倫的事情，畢竟不是小事，吉廣夫婦的擔心也許是對的。假若苦蘭的新婚之夜，禁止張懷農碰觸她，或者說碰觸她的身體，那么這件事將會復雜起來，甚至更加讓人難以啟齒。

對于一個男人而言，過了三十歲的年紀，也許將看淡很多的事情，便如張懷農一般。張懷農第一次到吉廣家探望苦蘭，原本想帶她到西村的外面去走走轉轉，以和她溝通一下感情，不料閉門羹倒是吃了一回，興沖沖的來只能敗興而歸。此日的午后，苦蘭的突然生變，零吉廣夫婦大為震怒。當著張懷農的面前，吉廣原本以為好言奉勸幾句苦蘭，她便會開門走出來，不料無論自己和吉廣嫂使用怎樣的手段，也不見效。以至于吉廣直接將拳頭和雙腳并用，照準了蘭朵閨房的小門一陣猛踢，直到腳趾頭踢得生疼起來，方才住腳。

吉廣夫婦的瘋狂舉動令張懷農大為震驚，并且他不知道自己站在那里該做些什么，直到看見吉廣雙腳并用，未來的岳母罵聲連連，他才想到一句該說的話。

“苦蘭不出來，那就算了吧，她也許是以為我要怎樣了她，所以才這樣?！睆垜艳r語氣失落落的說，“我還是先回去，爹媽也不要這樣的，不然她可能更會害怕?！?

吉廣夫婦也覺得臉上沒面子，但是苦于沒出撒氣，又暫時叫不開門，覺得留下張懷農也索然無味。于是吉廣只好淡然的說，好吧，你先回去，待我和蘭子她媽一會兒好好和她說說話，肯定就能開了門，你改天再來。張懷農失望的轉身出門，照舊騎了破舊的車子離開，吉廣連送女婿回家的心情都沒有，只有吉廣嫂面露尷尬神色，氣勢低落的將張懷農送出了門外。

苦蘭照舊不肯出來，最后直到吉廣上演了最為瘋狂的舉動。張懷農走了之后，他照例和苦蘭隔著們說了很多的所謂的好話，只不過苦蘭全然沒有回音，偶爾只是一句“我不和他出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吉廣奔到廚房里拎了把菜刀奪門而出，正好迎面碰到吉廣嫂送張懷農回來，吉廣嫂以為吉廣氣急敗壞，拿刀要劈苦蘭，嚇得大叫：你瘋了，難不成你還要殺人不成？那是你閨女。

其實吉廣嫂忘了一點，縱然是吉廣要殺人，但他現在無法進了蘭朵的屋子，也自然殺不得人。吉廣頭也不回，說，我殺個屁，我要把門給劈了，不然她還不在蘭朵房里得一輩子。苦蘭自然不會在蘭朵的房里得一輩子，因為不一會兒，吉廣便將房門給劈出了一個洞，并且一腳將門板踢了個粉碎。他伸手將門后的門閂拔出，提著刀怒氣沖沖的沖進了蘭朵的房間。

他直沖進去，先是沖到房間的中央，環顧了一圈沒有發現苦蘭的影子。照例再旋轉了一圈，仍舊不見起蹤影。此時，吉廣嫂也跟進去，并不由自主的發出呼喊：“你倒想把她咋了？”吉廣嫂倒是當了真，以后吉廣真要提起菜刀行兇。不過，一到屋里，她也傻了眼，惦著屁股扭了一圈同樣沒發現苦蘭，“飛了！”她自言自語道。

蘭子呢？吉廣扭了一圈沒見苦蘭，也大吃了一驚，“還有這樣的事？見鬼了？”吉廣心里琢尋思。正疑惑間，耳邊傳來苦蘭的聲音“我不和他出去”，吉廣嫂嚇了一跳，順著聲音一凝思，終于找到了苦蘭的此時的藏身之處。于是她似乎得到了底氣，張口便罵，你個死丫頭，你倒是真會跑，你跑到柜子里去了。果然，苦蘭自己鉆到柜子里去了，那是蘭朵的一件置放衣服的柜子，里面還放著張懷農買給苦蘭的幾件花花綠綠的漂亮衣服。

吉廣怒氣未消，豁然走上前去，猛地拉開柜子，揮手便要掌摑苦蘭，不過他揮起的手，又慢慢放了下來?！澳憬o她收拾下，不要罵她了，換件衣服修正一下，讓她去睡會?！奔獜V扔了菜刀、背了手走出去，一邊走一邊說，“我去找東院做個幫手，把蘭朵的房門修理下，怪難看的?！?

吉廣嫂原本以為吉廣要狠揍苦蘭一頓，自己原本還要阻止，現在吉廣兀自走了出去，她也納悶起來。走上前去才明白吉廣剛才的舉動。只見苦蘭正瑟縮著蹲坐在柜子里，滿臉的淚痕遍野，鼻涕也流了出來，墜掛在原本干凈的衣服上，褲子也被突出的釘子戳破了幾個同。原本已經被打理得干干凈凈的頭發，此刻也亂成一團。

不過，吉廣嫂的火氣似乎比吉廣還要深厚，照舊覺得怒火無處釋放，仍舊是忍不住罵了一句，死丫頭，瞧你今天干的好事，我和你爹的臉全被你丟光了，幸好是你已經定下的親事，要不然這若是第一次相親，那還不亂了套了，你這個敗家的東西。

她一伸手將苦蘭從衣柜了拽了出來，“刺啦——”一根釘子不偏不倚又將苦蘭的衣服撕列了一道口子?！皢褑?，多好的一件衣服，全給你給整壞了，你說你是不是神經?。　奔獜V嫂一遍罵一遍，幾乎是用一種粗暴的方式將苦蘭從柜子里拖了出來，給我站好。苦蘭已經不再反抗，老老實實的站在了那里。不過，她的眼睛卻一直隨著吉廣嫂的舉動而四處飄動。你能想象出，她懼怕被吉廣嫂怒摑的雙手。只是，苦蘭已經不在重復那句“我不和他出去”了的話，順從的隨著吉廣嫂的支配而動，只不過她的右手一直放在頭上不肯拿下來。

“媽，我頭疼?！笨嗵m突然說，然后眼淚簌簌而下。

吉廣嫂仍舊心里有火，沒抬眼看她，只是氣憤的應了一句，我今天不打你就是你的好了，疼還死活不開門，讓你和他出去走走，你難道會死嗎？

不過，話已至此，吉廣嫂仍舊又忍不住拉下苦蘭的手，說，“哪里疼我看看”，并且仍舊忍不住罵，“想想你剛才那樣，我就想拿棍子揍死你。”

吉廣嫂仔細看了一下苦蘭剛剛用手捂著的地方，不看便罷，看著看著便忍不住淚流了下來。

“你個死丫頭，好好的為什么往柜子里鉆？頭是不是被釘子扎住了？我和你爹叫了那么久，你也不開門，你是存心想氣死我?！奔獜V嫂分開苦蘭頭上的頭發，一條不大的傷口正汩汩的向外冒著殷紅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