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大青魚呢？”等那個痞子一走，莫二牛就趕緊問葛氏道，臉上有些慌張。

看得出，魚突然不見了，他也是很不安的——這條畢竟是現在最值錢的一條魚了。

“在這里呢爹爹。”突然從隔了三四個攤子的地方傳來了莫虎的聲音。

莫二牛向那邊望去，頓時松了口氣——莫虎抱著那條魚，躲在人家的蔬菜攤子后面呢。

難怪剛才那個痞子一直找不著。

莫二牛向那個賣菜的攤主道了謝，輕聲問已經回來了的兒子：“虎子，你怎么知道人家要這條魚？”

“是妮子告訴我的。”莫虎有些羞羞地撓撓頭，說道。

“妮子，你怎么就知道他看上咱們的青魚了？”莫二牛就更驚奇了。

“你這樣能干，其實應該送到女學里去讀書的……只是可惜，咱們家，哪里有那個閑錢！”莫二牛低聲嘆息道。

“是呀，說到底，還是咱們家虧待了這孩子。”莫二牛這話聲音很低，只有站他身邊的葛氏聽到了，她也低低地附和。

“沒有什么奇怪的，”莫妮沒有聽到莫二牛與葛氏的這番對話，她有些羞澀地笑道，“爹爹你捕魚的時候就說了，這條魚能值五十文。而這個人正好就開口要五十文……可見他對魚的行情還挺熟的。”

五十文這個價格實在是太高了點，絕對超過了保護費的水平，更何況是武圣宮這樣的小地方。

何況她剛才還抽空問了旁邊那個賣蔥的老漢，人家告訴她，他一般都只交兩個銅錢。

就算自己家的魚攤氣味比較大，占的地方比較大……最多，交十個銅錢了不得。可是現在他卻是一口就開出五十文，可見，他是看上了攤子上的東西。

而那個東西，正好就值五十文。

那除了那條青魚外，便再沒有了。

所以莫妮發覺這事后，才會趕緊讓莫虎將這條青魚藏了起來。

“道理是這么說沒有錯，可是那個時候，那么短的時間，你就能想到，也確實是不容易。”莫二牛感嘆地說道。

看著這個乖巧又美麗的女兒，他臉上閃過隱痛。

終于有人過來問魚的價錢了。

莫家的魚很新鮮，價錢又公道，所以那個人略微問了問價，就挑走了三尾鯽魚。他媳婦沒有奶水，買了鯽魚是回去熬湯發奶用的。

葛氏一聽他說這么用，又趕緊給他再補上幾條小的鯽魚。這樣的小魚反正也賣不出價，做添頭送人還挺好。

見他們會做生意，一些從一旁路過、本來沒有打算買魚的人，便也上來一條兩條地買一點。

葛氏給他們每個人都送點小鯽魚當添頭。

鯽魚長不大，刺又多，但是味道卻極好。尤其是煎著吃，那肉又嫩又清甜，很多人都喜歡的。花一份魚的錢，能夠得到兩份魚，所以大家都很高興。大的煎著吃，小的熬個湯——鯽魚湯也是很好吃很補的。

然而，即使是這樣，到了天色黑下來的時候，帶來的魚，也不過只賣掉了近三分之一的樣子。

莫二牛看著自己攤子上還堆得高高的魚，嘆了口氣，對葛氏說道：“去買些鹽吧。”

他從盛今天收入的那個罐子里摸了半天，掏出二十枚銅錢來，交給了葛氏。

葛氏握著這把沉甸甸的錢，嘆了口氣，匆匆走了。

天色晚了，再也不會有人來買魚了。市場里面旁的攤子，也都收得差不多了。為了省錢，這個市集是不會點燈的，所以現在已經有些看不清楚了。

莫二牛也帶著兩個孩子開始收拾，將還沒有賣完的魚都重新收起來。

擺了一整天了，這些魚已經不太新鮮了。回去了，也只能拿鹽腌起來，曬干了再賣了……

只是可惜了那條青魚，那么大的一條青魚啊，今天竟然沒有遇見主顧。

“這些魚還是太貴了些，鎮上沒有幾家人吃得起。”莫二牛跟兩個孩子說道。

“爹，那咱們下次去荊州賣。”荊州是離武圣宮最近的大城市了，那里倒是有不少的有錢人，一條十幾斤重的青魚，還是很容易賣出的。于是莫虎給出了這么個主意。

莫二牛搖搖頭：“太遠了，魚運過去，早都臭了。”

“咱們快到地方了再捕魚……”莫虎又出主意。

莫二牛瞪了他一眼，雖然黑漆漆的莫虎也看不到：“別盡瞎說，那地方的當地人，能讓你捕魚？”

這點莫妮到是不意外。雖然江河是無主的，江河里的魚也是野生的，可是，那片地方卻是有人的。

他們本地人如何捕魚，可能不會有人去管，可是如果飄了條船過去就想要捕魚……那還得了？肯定會有人出面的。

挨頓打都是輕的。

莫虎扁了扁嘴，才發現，原來現實是如此的殘酷，頓時就蔫頭蔫腦地不說話了。

他們這邊將魚都收拾好了，葛氏也買了很大的一罐子鹽回來了。

“走吧，回去吧。”大家的心情都極為沉重。

回到船上，點上菜油燈，莫二牛沉著臉，將今天所賺的錢全部點了一遍。

第一次賣魚，結果，輸得很徹底。

除掉了買鹽的錢，今天竟然只得了二百八十文！要知道，今天賣的魚，是三天攢下來的！

而一家人還要生活……

五十兩銀子，要什么時候，才可能攢得出來？

莫二牛呆呆地站在江邊，看著江水映著天上的月光與星光，發著愣。

莫妮走近了他，勸說他道：“爹爹，咱們……還是跑船吧。”跑船的收入，還是比這個要高點的。

“不行！”莫二牛斷然地拒絕了，“這個事，別想！今天沒有賺錢，只是今天運氣不好，咱們會賺錢的，妮子你放心，爹爹一定會賺到錢的。”

只是，他說到后面，聲音越來越小。

莫妮就著暗淡的月光與星光，看向爹爹，卻看到他的臉上那痛苦的神情飛快地掠過，馬上，就恢復了堅毅的面孔。

“妮子……爹爹知道你的理想，可是這蔣家人，卻不是什么好人，與他們合作，絕對不行……你放心，只要他們一走，咱們就再跑船，爹爹絕對不騙你。”莫二牛表情痛苦地說道。

他還是要要試的，他還是沒有死心。莫妮嘆了口氣，不再多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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