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二牛趕緊抬起頭來，欣喜地看著來人——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衣著也還算干凈體面。

他站起來，殷勤問道：“您想買什么魚，量大優惠……”

好大一會兒了，才終于有了這么一個客人，莫二牛的態度，已經近似于討好了。

莫妮看著眼前這個年輕人，卻是緊緊地皺住了眉頭。

這個人……雖然衣著挺干凈體面的，可是為什么她總覺得，他的眉眼間，有著輕浮的痞氣呢？

怎么看，她總覺得，這個人不像是個好人。

不過，馬上她又釋然了，不管他是好人還是壞人……只要他是來買魚的人就好了。

可是，馬上，莫妮便知道了，自己還是圖樣圖森破。

可能因為她是文明社會成長的，見識過最不文明的行為，也就是某些沒有素質的國人排隊的時候胡亂插隊、旅游的時候隨地吐口水、室內公共場所大聲喧嘩……

最嚴重的，也不過就是小孩子當街便溺了。就這樣的事，還鬧得沸沸揚揚，舉國皆知。

她真的不能夠想象到，在她現在所處的這樣一個還盛行叢林法則的非文明時代，那些壞人，到底能怎樣壞。

“要魚？當然要了……”與他還算體面的打扮不同，年輕人一開口說話，那話里便透出濃濃的邪氣來，“老東西，誰讓你在這里擺攤的？要交錢才能進來的，你知道嗎？你今天的錢交了沒有？快點交上來！”

莫二牛其實年紀并不大，可是年年風里來雨里去的跑船，臉色黝黑，皺紋深刻……倒是真像四五十了。

要交錢？在這里攤擺賣魚還要交錢？

莫二牛還真不知道，他愣住了。

“這位大兄弟你行行好！”莫二牛趕緊向他討好地說道，“我們這鄉下人，什么也不懂……而且以前也不是賣魚的，而是跑船的……這不知道行情，所以出門的時候，也根本沒有帶錢，您看這您看這，老半天了，一條魚也沒有賣出去……要不，您先緩緩，等到晚些了，您再過來？我們這開張了，一定給您錢！”

莫妮站在一旁，臉色陰沉沉的。昨天于氏明明看著他們在捕魚，卻根本沒有提醒他們一聲讓他們帶點散錢，大概，也是存了看笑話的心思吧。

“大兄弟？大兄弟是你叫的？老東西，得叫躲哥！誰跟你老家伙是兄弟？還有，現在就給錢！晚會兒你跑掉了，我去哪里找你去？五十個銅錢，一個都不能少！”年輕人呸了一聲，濃濃的唾沫差點就落到了莫二牛的頭上，嚇得他趕緊一縮頭，看著那坨唾沫，心底直發膩。

“你要干嘛？”莫妮頓時就怒了，莫二牛趕緊伸出胳膊來，將莫妮死死擋住，不讓他上前。

要這么多？莫二牛驚得倒吸一口涼氣。

“躲哥，現在真的是沒有錢……”莫二牛只好低聲下氣地跟他說著好話。

莫妮是看明白了，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那些“黑幫”收“保護費”的呀！

這種人，在她上輩子的二十多年的生活當中，還真沒有遇到過……呃，你說城管？還是有區別的嘛。城管不用打打殺殺的搶地盤是不是？

莫二牛擋著，她沒有辦法沖上前。她沉默下來，冷眼旁觀著，就是想要看看，這個小地痞的真正實力。

他能夠做到哪一步。

一旁的莫虎卻是看不慣爹爹在人前這么低聲下氣，脖子一擰，上前半步，就要開口說話——這個地痞的身子可沒有他壯實，真正打起來，自己肯定不會吃虧的。

可是他的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來，就被人重重地拽了一下。

他低頭一看，是莫妮。莫妮拽住他，輕輕地對著他，搖了搖頭。

怎么？莫虎驚訝地看著她。

莫妮指了指地上的錢。那是一條大青魚，也是今天帶來這邊，最貴重的一條魚了。十幾斤的青魚，雖然還不算是稀罕，但是也算是難得了。

本來莫二牛撈到這條青魚的時候，還高興得不行，說就這一條魚，至少就能值五十文錢。

莫虎有些狐疑地看著莫妮，不知道她為什么會指著這條青魚給她看。

“沒有錢？沒有錢，你這不是有魚嗎，拿貨抵也是一樣的……”躲哥說著，那雙眼睛就向著自己早就看上了的那條大青魚望去。

十幾斤的青魚，他也不算很滿意啦！不過誰讓今天他在市場上轉了兩圈了，也沒有見到比這更大的了呢？

要不是二狗子受了傷要青魚湯補補，他會這么容易就放過這個鄉下人？

可是他突然一愣。

那條魚不見了。

“躲哥，你想要魚？哦，您看看，您隨便挑。”莫二牛松了口氣，肯要魚就行。

魚他多的是，缺的是錢。

年輕人瞪著眼睛，將整個魚攤好好地搜尋了一遍……

“老東西，你今天有青魚沒有？有青魚，挑最大的拿出來！不然，五十文，一個銅錢都不能少！”躲哥尋了好一陣未果，抬起頭，怒氣沖沖地叫道。

青魚？莫二牛的臉色頓時就凝重起來。

“青魚？有啊，好幾條呢。”莫二牛不動聲色地掃了眼腳下，沒有看到那條大青魚，松了口氣。

“您看，這條青魚也挺大的了，足有三斤的，用來熬湯，可是最好不過了……喲，這兒還有一條五斤的，更大……躲哥，這也不是什么貴東西，你都拎著吧。”莫二牛將兩條魚用草繩穿起來，送到了年輕人的手里。

躲哥沒有伸手接，不甘心地將莫家的魚攤繞了好幾個圈，找來找去，也沒有找到那條大青魚。

他只能接過莫二牛一直伸手拎著的兩條“大青魚”，一頭霧水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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