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經濟學的理性經濟人假設
前面我們已經說過了,經濟學和我們常識的區別在于,它嚴格規定人是理性經濟人。那么什么是理性經濟人呢?
“理性經濟人”是現代西方經濟學的一個基本假設,即假定人都是利己的,而且在面臨兩種以上選擇時,總會選擇對自己更有利的方案。對于消費者而言,“理性經濟人”假設規定他的選擇是效用(效用是經濟學里的一個重要概念,意思是消費某種商品時所得到的心理滿足程度)最大化,而對生產者而言,他的選擇就是利潤最大化,除此之外,消費者和生產者不考慮其他因素,不考慮社會責任和社會義務,不考慮愛心,所以經濟學家有時候被人們形容為“冷血動物”。
現代西方經濟學的鼻祖亞當·斯密在1776年劃時代巨著《國富論》(《國富論》的全稱為《國民財富的性質和起因的研究》)里寫道:人只要做“理性經濟人”就可以了,如此一來,每個“理性經濟人”都在力圖充分利用他手中的資本,使其產生最大的價值。從主觀上講,他無意增進公共福利,更不知道他實際上增加了多少公共福利,他所追求的僅僅是他個人的利益。但他在這樣做的時候,有一只看不見的手在引導著他去幫助實現增進社會福利這一目標,而該目標并非是他本意想追求的東西。通過追逐個人利益,他卻無意識地增進了社會利益,而且其效果比他真的想促進社會利益時所得到的效果還要好。這就是西方經濟學中著名的“看不見的手”原理。
由“看不見的手”原理引出的西方經濟學的另一個重要結論是,市場經濟是使資源得到有效配置的最佳經濟組織形式,因為亞當·斯密所說的那只“看不見的手”指的就是市場經濟中的價格體系。某商品的高價格引導著資源去生產該商品,某商品的低價格則引導著資源拋棄該商品的生產。
其實“理性經濟人”的思想早在我們中國的各種文獻里就屢見不鮮,只不過我們先人沒有把這種思想歸納成經濟學理論而已。
2500年前的哲學家楊朱就在《列子·楊朱》里這樣寫道:“古之人,損一毫利天下,不與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損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我們看看,2500年前楊朱的思想和230多年前亞當·斯密的思想是何其接近!楊朱的言語里既有“理性經濟人”的思想又有“看不見的手”的思想,可見人性是相同的,它既不分東西,也不分遠近。所以孟子對楊朱評論道:“楊子取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為也。”
而2300年前的韓非在《韓非子》里說的一句話和230多年前的亞當·斯密在《國富論》里說的一段話也是何其相似!《韓非子》說:“醫善吮人之傷,含人之血,非骨肉之親也,利所加也。”意思是,醫生擅長吸吮別人傷口,不怕嘴里含著別人的膿血,并非醫生和病人有骨肉之情,而是因為醫生這么做有利可圖。《國富論》說:“我們每天所需的食物和飲料,不是出自屠戶、釀酒商或面包師的恩惠,而是出于他們自利的打算。”
明末清初的大思想家黃宗羲在其《原君》里這樣寫道:“有生之初,人各自私也,人各自利也,天下有公利而莫或興之,有公害而莫或除之。”這個思想就是“理性經濟人”假設中的自利思想。
這些自私自利的思想最后就凝練成了一句經典之語:“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無論西方經濟學里的“理性經濟人”假設還是我們中國哲學里趨利避害的思想都描述了社會現實中的大多數人的選擇行為,原也無可厚非,但是假如過分渲染這種“理性經濟人”思想或自利思想則不可取,因為這會導致拜金主義或物質至上思潮泛濫,人們會將“道義放兩旁,把利字擺中間”。
實際上我們的社會由于過度渲染市場經濟的作用,已經出現了較為嚴重的拜金主義思潮與拜金主義言行。我們看到這樣的新聞會感到莫名的悲哀:當有人落水的時候,船家先要談好價錢再去救人,更有甚者,有的船家竟然把溺斃者的尸體拴在船頭上和死者家屬就打撈尸體一事討價還價。聽到一位處于豆蔻年華的女孩在電視上公然這樣說“我還是坐在寶馬里邊哭吧”時,我們的心情會異常沉重。
這些言行只是自私自利思潮中的典型代表,但是他們無疑為我們敲響了警鐘:我們不要過度宣揚西方經濟學里的“理性經濟人”思想,我們不要過度宣揚市場經濟的力量。
讓人感到欣慰的是,“理性經濟人”畢竟只是西方經濟學里的一個假設條件,現實中我們還有人舍生取義,還有人為民請命,還有人見義勇為,還有人“知其不可而為之”,這些人未必是世俗觀念里的成功者,但是他們必定是我們社會的救贖者。
所以,西方經濟學里的“理性經濟人”假設只是作為進一步學習西方經濟學的一個前提條件,不可以當做現實生活中的行為準則,明白這一點才能真正明白西方經濟學。
也許當年的亞當·斯密已經預見到了“理性經濟人”假設會對社會造成巨大傷害,于是他在另一著作《道德情操論》里寫道:“個人決不應當把自己看得比其他任何人更為重要,以致為了私利而傷害或損害他人,即使前者的利益可能比后者的傷害或損害大得多。”
所以,溫家寶總理在不同場合不同時間發表演講的時候,不但多次引用亞當·斯密在《國富論》里的觀點,還多次引用亞當·斯密在《道德情操論》里的觀點。溫總理提出經濟學家和從業人員在掌握市場經濟規律的同時,更要“流淌著道德的血液”,他說:“高尚的經濟學應當同高尚的倫理道德學結合在一起,每一個經濟學家、每一個金融學家,身上都應該流著道德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