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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誰都知道,巴黎圣母院在今天也仍然是雄偉壯麗的建筑。而它的鐘樓最令人贊嘆。

若走上鐘樓頂端,巴黎景觀便一覽無余,美不勝收。

十六年前,復活節后的第一個星期日,圣母院彌撒結束后,人們發現前庭左首的木榻上放了一個小生命。按當時的習俗,棄嬰置放在木榻上,就是求人發善心收養,誰愿意都可以抱走。木榻前有一個銅盤,用來投放施舍的財物。躺在木榻上那個小孩,顯然引起了人們的極大好奇,一時觀者如云,大部分是女人,而且差不多都是老太婆。

有四位老婦人站在最前列,腰彎得也最低,瞧著這張木榻,從那連風帽的斗篷能看出,她們是哪個修女會的。我不明白這四位謹慎而可敬的嬤嬤的大名為什么不載入史冊,傳之后世。她們是安妮絲·拉愛爾姆、約翰娜·德·拉塔爾姆、亨利愛特·拉戈耳提埃和戈舍兒·拉維奧萊特。四個人全是寡婦,在艾蒂安·歐德里小教堂當修女。她們經院長準許出了修道院,前來聽講道。

“這哪里像一個孩子,安妮絲!”

“這是一只不成形的猴子。”

“這個可憐的棄嬰,多像一個可怕的妖怪。”

“我真希望沒有人認領他才好哩。”

“可憐的安妮絲,難道您沒有看出來,這個小怪物起碼四歲了。”

不錯,這個小妖怪確實不是剛剛出生的嬰兒。這一小堆肉體,已長得形狀分明,裹在一個印有當時任巴黎主教的吉約姆·夏蒂埃大人姓名縮寫的麻袋里,腦袋伸在麻袋外面。

這個腦袋,怪里怪氣的,只見一頭濃密的棕發,一只眼睛,一張嘴巴,幾顆牙齒,眼睛淚汪汪,嘴巴哇哇叫,牙齒看上去仿佛只想咬人,整個一堆在麻袋里掙扎著。圍觀的人越來越多。過了一會,國王的樞密官、莊重而博學的羅貝爾法官打從這里經過,他望著小木床說:“棄嬰!看來是被遺棄在冥河岸邊上的!”

“這個小巫師一定預示著大災大難。”

“他體內一定隱藏著魔鬼,應該把他架在柴火上燒死。”

約翰娜修女說。

一個年輕神甫站在一旁有好一會了,傾聽著幾個修女的議論和樞密官的訓示。

“這孩子我收養了。”過了一會,這個年輕神甫說。他神態嚴肅,額頭寬闊,目光深邃。

他用袈裟一裹,把孩子抱走了。觀眾瞠目結舌,茫然地望著他離去。

一陣驚愕之后,約翰娜俯在安妮絲耳邊說:“我早就跟您說過,這個年輕神甫克洛德·弗羅洛先生肯定是個巫師。”

這位年輕神甫名叫克洛德·弗羅洛。確實,克洛德·弗羅洛并非平庸之輩。克洛德·弗羅洛早在兒時,就由父母做主,決定獻身神職。家人從小就教他用拉丁文閱讀,教他低眉垂目,輕聲細語。還只一丁點大,父母便把他送到大學城的托爾希學院去過著幽居的生活。一年春天,瘟疫肆虐,僅在巴黎他雙親所居住的城市就奪去了四萬多人的生命。他驚慌萬分,急忙跑回家去。一進家門,得知父母親在頭一天晚上已經去世了。他一個尚在襁褓中的小弟弟還活著,由于沒人照顧,躺在搖籃里哇哇直哭。年輕人抱起小弟弟,滿腹心思,離家而去。這場災難是克洛德人生的一次危機。他既是孤兒,又是兄長。于是,他滿懷惻隱之心,對小弟弟約翰疼愛備至,盡心盡力。過去還只是一味地迷戀書本,如今卻充滿人情味的愛意,這可真是感人肺腑的稀罕事。從此以后,克洛德覺得自己肩負重擔,對生活極其嚴肅認真。只有小弟弟占據他的頭腦,這不僅成了他的娛樂,而且還成為他學習的目的。才二十歲,他就在教廷的特別恩準下,當上了神甫,成為巴黎圣母院最年輕的神甫。這天,他剛做完彌撒要回去,聽到幾個老太婆圍著棄嬰床七嘴八舌,議論紛紛,才引起了他的關注。

這樣他便向那個如此讓人憎恨卻生命可危的不幸的小東西走了過去。一看到這小東西那樣凄慘,那樣畸形,那樣無依無靠,不由聯想起自己的小弟弟來,頭腦中頓時產生一種幻覺:假如他死了,他親愛的小約翰也會遭受同樣的命運,悲慘地被拋在這棄嬰木床上。他把小孩從麻布口袋里拖出來一看,確實奇丑無比。看見這種丑惡的形體,他愈發同情憐憫,出自對小弟弟的愛,他暗自發誓,一定要把這棄嬰撫養成人,將來小約翰不論犯有多么嚴重的錯誤,都會由他預先為小弟弟所做的這種善行來救贖。他給這個養子洗禮,取名卡齊莫多,或者是想用這個名字來表示這可憐的小東西長得何等殘缺不全。的確,卡齊莫多獨眼、駝背、羅圈腿,勉勉強強有些人樣。

卡齊莫多長大后,由于克洛德的庇護,當上了圣母院的敲鐘人。而他的養父也被推薦當上了若扎的副主教。卡齊莫多就這樣成了圣母院的敲鐘人。隨著歲月的推移,這個敲鐘人跟這座主教堂結成了某種無法形容的親密關系。身世不明、形體又丑陋,這雙重的厄運注定他永遠與世隔絕,從小便囚禁在這雙重難以逾越的圈子當中,習慣于靠教堂的收養和庇護生活,對教堂以外的人世間一無所見,隨著他長大成人,圣母院對他來說,是家,是他的國家,是整個宇宙。

在這慈母般的建筑里,他最喜愛的還是鐘。鐘樂齊鳴的日子里,卡齊莫多那股高興勁,是無法形容的。主教代理一放他走,對他說一聲:“去吧!”他就急速登上鐘樓的旋梯,上樓比別人下樓還快。他氣喘吁吁地跑進大鐘凌空的房間,滿懷愛心,默默地端詳片刻,然后輕柔地對大鐘說話,用手愛撫,如同愛撫即將遠行的一匹駿馬。愛撫一陣之后,他就呼喊在鐘樓下面一層的幾只鐘,命令它們可以開始了。這幾只鐘都吊在繩索上,絞盤開始軋軋作響。那巨型金屬圓盅緩緩搖動起來。卡齊莫多注視著它們,心怦怦直跳。鐘錘剛一撞上青銅的鐘壁,就震動了他登在上面的木架。卡齊莫多同大鐘一起顫動。“哈!加油呀!”他喊道,同時發出一陣狂笑。只見大鐘搖擺的速度加快,幅度越來越大,卡齊莫多的獨眼也越睜越圓,射出火一樣的光芒。終于,鐘樂齊鳴,整個鐘樓都顫抖了:木架、鉛頂、石壁,從樁基直到頂層的梅花裝飾,都一齊吼叫起來。卡齊莫多激動萬分,滿口噴著白沫,他跑來跑去,從頭到腳跟著鐘樓一起顫抖。大鐘左右搖擺,咆哮聲傳出一二十里,巨大的銅舌每一秒都沖他的耳朵吼叫。這是他能聽見的惟一話語,是打破他這寂靜世界的惟一聲響。他無比歡暢,如同鳥兒沐浴著陽光。突然,他受到大鐘狂熱的感染,眼神變得異乎尋常,等著大鐘擺過來,就像蜘蛛等待蒼蠅,猛地縱身撲上去,抓住青銅巨怪的耳朵,身子懸空吊在深淵之上,投進大鐘的瘋搖狂擺之中,他緊緊夾住雙膝,以全身的沖擊和重量,促使大鐘倍加瘋狂地震蕩。這時,整個鐘樓都搖晃起來,卡齊莫多則大喊大叫,牙齒咬得咯吱亂響,棕紅頭發倒豎起來,胸脯呼哧呼哧像風箱一樣,獨眼也噴出火焰,而巨鐘在他身下喘息著嘶鳴。這時,圣母院的大鐘不復存在了,卡齊莫多也不復存在了,全部化為一場夢幻、一陣旋風、一陣狂風暴雨;這是以聲響為坐騎的眩暈,是騰云駕霧的精靈,是半人半鐘的怪物,是騎著鷹翼馬身的青銅怪物狂奔的可怕的阿斯托夫。有這樣一個奇異的人物存在,不知為什么整座教堂就生氣盎然。他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種神秘的氣息,使圣母院的所有石頭都活躍起來,使古老教堂的五臟六腑都悸動了。只要知道他在那里,人們就能幻覺列廊和門道里上千尊雕像變活了,紛紛動起來。的確如此,大教堂就像一只動物,對他千依百順,只等他一聲令下,就發出洪亮的吼聲。大教堂無時無處不附著卡齊莫多的身影和靈魂。卡齊莫多對任何人都心懷惡意和仇恨,卻惟獨對一個人例外,愛他就像愛圣母院,也許猶有過之。此人就是克洛德副主教。反過來,從卡齊莫多的身上,副主教找到了世上最俯首貼耳的奴隸,最溫順的仆人,最警覺的猛犬。可憐的敲鐘人聾了以后,他和克洛德·弗羅洛之間就建立了一種神秘的手勢語,惟有他倆懂得。這樣,副主教就成了卡齊莫多惟一還保持著思想溝通的人。世上沒有什么能比得上副主教對敲鐘人的支配力量,也沒有什么能比得上敲鐘人對副主教的眷戀之情。只要克洛德一做手勢,只要一想到要討副主教的喜歡,卡齊莫多就會立即從圣母院鐘樓上一溜煙地沖下來。所以我們說,卡齊莫多對副主教的愛,甚至超過了狗、馬、大象對主人那樣的至死忠誠。

而現在,讓我們回到十六年后,也就是詩人和愛斯梅拉達“結婚”的這天。如今,卡齊莫多大約二十歲,克洛德三十六歲上下:一個長大成人了,另一個卻顯得老了。不過,克洛德并沒有放棄做學問,也沒有放棄對弟弟的教育,這是他人生的兩件大事。然而,隨著時光的流逝,這兩件甜蜜舒心的事情也摻進了幾分苦澀。這個綽號為“磨坊”的小約翰弟弟,是在磨坊寄養長大的,他并沒有按照其哥哥克洛德先生為他規定的方向發展。小弟弟茁壯成長,卻一味朝向懶惰、無知和放蕩的方向發展。這是一個名副其實的搗蛋鬼,放蕩不羈,常令哥哥皺起眉頭,卻又極其滑稽可笑,那頑皮的機靈勁,又令大哥有些哭笑不得。

還有件事也值得一提:人們時常發現副主教沿著倫巴第人街走去,悄悄溜進一幢坐落在作家街和馬里沃街拐角處的房屋里。話說回來,他平日卻益發顯得道貌岸然,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堪為表率了。出自身份的考慮,也由于性格的緣故,他一向遠離女人,如今似乎比以往都更加憎恨女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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