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魂斷今朝 重生昔年:第3小節:及笄驚夢
- 驚藏時鳶
- 破娃娃的娃娃
- 4985字
- 2025-08-25 16:14:08
那雙眼睛。
清得像冰,靜得像潭。終年不化的雪蓋在潭底,表面映著殿里的燈火,浮著層溫的、像禮貌的光。可光下面,是深不見底的黑,是摸不透的冷。
突然對上,蕭時鳶覺得一股無形的冰壓力壓下來,讓她快停的氣又一堵。
這不是她熟的、任何投向“永寧帝姬”的目光。
沒有驚,沒有舔,沒有怕,甚至沒有男人對美女常有的那點賞或探。
那眼神……更像個冷的看客,在估一件突然進眼里的、沒想到的東西。帶著種抽離的、快到淡的審。
就一瞬。
快得像蕭時鳶嚇破膽的錯覺。
下一刻,謝聿衡眼底的深沒了,換成種正好的、世家公子的溫笑。他自然地、幾乎看不出地朝她這邊點了點頭,動作雅,禮周,挑不出錯。
好像剛才那冷的審,從沒在過。
然后,他轉開眼,重新垂下睫毛,盯著手里的白玉杯,變回那像局外人的遠。
整個過程順得像水,沒一點卡。
卻讓蕭時鳶的后背,悄悄冒出層細汗。
不是錯覺。
她幾乎能肯定。
這個謝聿衡,絕對不像他顯的那么簡單!那溫像玉的皮下面,藏著種極尖、極……險的東西。
他剛才看她那眼,不像看個被疼的帝姬,更像看……一個謎?一個變數?
為啥?
難道他看出啥了?
不,不可能。她重生的秘,絕不可能有人知。定是她自己心太亂,疑神疑鬼。
蕭時鳶逼自己轉開眼,指尖卻下意識掐緊手心。輕的疼讓她亂的心稍安。
必須靜。
如今她已信自己是真的重活了,回到了亡國前一年的及笄宴。這是老天給的、想都不敢想的機,也是抓不住就沒、四處是坑的險。
她不再是那個能隨便喜隨便怒、啥都不怕的永寧帝姬了。從地獄爬回來的魂,得披好以前天真嬌的皮,在這狼環伺、坑暗藏的深宮里,一步一步走。
任何一點失,都可能引來不必要的疑,打草驚蛇,讓她還沒開的復仇計泡湯。
尤其……像謝聿衡這樣,讓她完全看不透的人。
在她前世的記憶里,這男人的結局糊,但他在的謝家,確是晟朝立了幾百年不倒的頂門閥,根扎得深,影遍布朝里朝外。未來變的時候,謝家的態和動,至關重要。
謝聿衡作為謝家這代最出的嫡子,他的場,或許能改很多事。
是敵?是友?還是……就個漠的看客?
蕭時鳶垂下眼,密的睫毛在白如玉的臉上投小片影,蓋了眼底翻的算和警。
不管咋說,現在,對這人必須離遠點,暗里看,絕不能輕易惹。
“殿下,醒酒茶來了?!痹栖戚p步回來,把盞溫的青瓷茶盞放她手邊,又低聲說,“娘娘剛才見您好像不舒,讓奴婢問問,要是實在撐不住,就先回宮歇著也行?!?
母后……
蕭時鳶抬頭,望向龍椅邊。母后正笑與一位老誥命說話,眼卻不時關地飄向她這邊。
一股酸的熱沖上鼻和眼。
她快低頭,借端茶盞的動作蓋瞬間紅的眼。
還能看見母后這樣關的眼,還能受這份暖的念……像在冰天雪地里走了太久的人,突然碰著點小火苗,帶來的不是暖,是快到疼的顫。
她深吸口氣,把翻的情死死壓回心底,再抬頭時,臉上已浮起個帶點嬌的、合年齡的笑,朝母后那邊,輕輕搖頭,用嘴型無聲說:“兒臣沒事?!?
皇后見了,眼里的憂少了些,對她溫地笑,示意她顧好自己。
這小互動,落某些人眼里,不過是帝姬與皇后母女親的常景。
可蕭時鳶卻敏地覺,好像又有眼落在自己身上。
這回,不是來自謝聿衡那邊。
她保持臉上正好的、因“微醺”而顯懶的笑,眼角的余光卻像最精的雷達,悄無聲息掃過全場。
是了。
右前方席,那個穿絳紫官袍,體微胖,正與同僚碰杯、笑得眼都沒了的戶部侍郎,趙啟明。
就是這個人,一年后,會在狄戎兵到城下時,第一個怕死,主動獻上城門布防圖,大開城門,迎敵軍進來!算滅晟朝的大罪之一!
此刻,他舉著酒杯,朝龍椅方向,說些拍馬屁的詞,一副忠君愛國的樣。
假!無恥!
蕭時鳶只覺得股腥甜的鐵銹味沖喉嚨,恨不得立刻沖上去,撕了他偽善的皮,把他的罪說給所有人聽!
但她不能。
她死死捏著茶盞,指節因用力而發白。她現在沒任何證。貿然說一個三品大官,只會被當成小孩胡言,打草驚蛇,甚至可能被反咬一口。
還有那個坐在武將席里,嗓門大,正與人劃拳賭酒、看著豪邁的巡防營副統領,孫莽。
前世京城陷那晚,正是他負責守西華門,他卻擅離職守,與部下在營里喝酒,導致西門沒人管,被狄戎細作里應外合,輕易攻破!
酒囊飯袋!國的蛀蟲!
一個個看著像好人,占著位不干事,蛀空了晟朝的根,最終把她的家國推下萬劫不復的坑!
恨像毒藤,在她心里瘋狂長纏,快要沖破理智的籠。
她忙舉起茶盞,假意喝茶,寬大的袖口蓋了她瞬間變冰變狠的臉。
靜!蕭時鳶!靜!
她在心里一遍遍告自己。
你不是回來發情緒的,你是回來復仇的!是回來救這一切的!
小不忍則亂大謀。
這些人,一個都跑不了,她都會牢牢記??!她會一步步,把他們連同他們背后的主子慕容澈,全拖進地獄!
現在最重要的,是適應,是觀察,是收信,是在不引起任何人疑的情況下,盡快找到破局的關鍵支點。
她緩緩放下茶盞,臉上重掛起無懈可擊的、帶點倦的淺笑,目光像沒焦點地掃過吵的宴席,實則像最細的篩子,濾著每句飄進耳的話,每個小的表情變。
官員們大多在談風花雪月、京中趣聞,或是隱地相互捧、探立場。命婦們則更多關首飾衣料、兒女親事。
一片太平盛世的軟音。
可在這片祥的表下面,蕭時鳶卻能從一些極小的地方,抓到一絲不同尋常的流。
比如,幾位胡子白的老臣,雖然也在應,但眉里似乎藏著絲憂,彼此換眼時,也帶幾分重。
又比如,兵部尚書在與一位將領低聲談時,手指無意識在桌面上輕敲,那是她前世在父皇御書房外偷聽到他們論邊關軍情時,才會有的小動作。
還有,幾個看著普通的低階官員,他們的座位分,以及他們偶爾投向某些重臣的、快而隱的眼……
這些細,在前世那個天真的永寧帝姬眼里,或許根本不會引起任何注。
但對從血海尸山和無數陰算里爬回來的蕭時鳶來說,卻像黑里的螢火,清楚得很。
看來,此時的朝,也并非一塊鐵板。父皇的治下,盛世下面,早已藏著危。狄戎的威脅,或許并非沒人覺,只是被這表的繁華和大多數人醉生夢死的態蓋了。
而她,或許可以……用這些?
一個糊的念開始在她腦里漸成形。
就在她沉在自己的思里時,殿內的樂聲忽然一變,從之前的宏雅,變得更輕更柔。
一隊穿輕紗舞衣的舞姬,像翩躚的彩蝶,慢慢走進大殿中央,隨樂曲起舞。水袖飛,腰肢擺,眼波流,瞬間吸了大部分人的眼。
宴席的氣也隨之變得更輕松活。
蕭時鳶也順將目光投向舞池,好像被美的舞姿吸,實則心依舊在高速轉。
這是個觀察的好機。眾人的注力被分,一些小的表情和互動更容易露出來。
她看到趙啟明看得眼都直了,嘴角甚至露絲猥的笑。
她看到孫莽看得大笑,用力拍著大腿。
她看到……嗯?
她的目光再次不經意掃過謝聿衡那邊。
他依舊保持那略顯遠的態,沒像其他人那樣專注于舞蹈。他的指尖在白玉杯沿上輕摩,目光好像落在舞池里,又好像穿了那些美的身影,落在了更遠、更空的地方。
忽然,他的眉幾不可察地微微皺了一下,雖然瞬間就舒開,變回那副溫平的樣,但蕭時鳶卻敏地抓到了那一閃的小表情。
為啥?
是覺得舞蹈無?還是……發現了啥別的東西?
蕭時鳶的心弦下意識繃緊一瞬。她順謝聿衡剛才目光掃過的方向仔細看——是那隊舞姬,以及樂師在的方向。
舞姿沒問題,樂曲也正常。
是她的錯覺嗎?還是謝聿衡真的覺了什么她沒注到的東西?
這個男人,就像顆投她原本死的心湖的石子,雖然輕,卻總能激起讓她不安的紋。
不能再被他干擾了。
蕭時鳶逼自己不再看他,把注力重集中到那些她已知的“豺狼”身上。
舞蹈快結束,領舞的舞姬一個美的轉,水袖像流云般過,贏了滿堂彩。
就在這一片喝彩聲中,變突生!
那名剛停下轉的領舞舞姬,沒一點預兆地,手腕猛地一抖!
一道細的、幾乎眼看不見的寒光,從她飛的水袖中快射而出,像毒蛇出信,直刺龍椅上的晟帝!
事發突然,且那暗器極細,速度極快,角度又極刁!
大部分人的喝彩聲還沒落,根本沒人反應過來!
御前侍衛的反應已極快,但離稍遠,眼看不及!
“父皇——!”蕭時鳶的驚呼聲脫口而出,臉瞬間煞白!
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這一幕,在她前世的記憶里,根本沒發生過!
她的及笄宴,平平安安,根本沒有刺客行刺這一出!
咋回事?!
難道因為她重生回來,有些事已經開始變了?!
電光火石之間,那道寒光已射至晟帝面前!
晟帝顯然也沒料到竟有人敢在宮廷盛宴上行刺,瞳孔驟縮,身體下意識后仰,卻已避不開!
千鈞一發之際!
只聽“?!钡囊宦晿O清極細的響!
另一道銀光后發先至,準準地撞在那道射向晟帝的寒芒上!
兩者在空中撞,濺起點細的火星,同時偏了方向,“奪”的一聲,釘進了晟帝身旁的蟠龍金柱上!
眾人才看清,那射向晟帝的,是根細如牛毛、泛著幽藍光的毒針!而將其擊落的,竟是根……普通的銀箸!
是誰?!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于銀箸射來的方向!
只見靠殿門處的席里,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緩緩站起。
謝聿衡面色平,甚至帶絲正好的歉意,朝龍椅方向躬身一禮:“驚了圣駕,臣該死?!?
他的聲音清潤溫,像玉石相擊,在這死的大殿中清楚可聞。
整個太極殿,掉根針都能聽見。
所有人都被這突來的變驚住,直著眼看著那個突出手、救了皇帝一命的世家公子。
蕭時鳶的心臟,卻在胸腔里瘋狂跳,幾乎要撞破喉嚨!
是他!
竟然是他!
原來他剛才皺眉,是真的發現了異常!他不僅發現了,還在眨眼之間做出反應,用一根吃飯的銀筷子,準準地擊落了那根淬毒的飛針!
這等眼力!這等腕力!這等冷靜到可怕的應變力!
這怎么可能是一個普通的、只會寫詩弄月的世家公子有的?!
她前世關于謝聿衡的所有認,在這一刻,被徹底打翻!
這個男人,絕對藏了極其可怕的實力!
“護駕!快護駕!”
此時,殿內的侍衛才終于完全反應過來,頓時一片刀劍出鞘聲,如臨大敵般將龍椅團團護住。幾名侍衛猛撲上前,迅速將那已然嚇傻、癱在地上的領舞舞姬死死按住。
晟帝的臉經歷了最初的驚和一絲后怕之后,迅速變回帝王的鎮。他揮了揮手,示意侍衛們稍安,目光如電,射向殿中躬身而立的謝聿衡,沉聲開口,帶著不容置疑的威:
“謝愛卿,何罪之有?你救駕有功,朕,當重賞于你!”
他又看向被制住的舞姬,眼神瞬間變冰:“給朕徹查!嚴刑拷問!朕倒要看看,是誰這么大膽,竟敢在宮里行刺!”
大殿之內,氣瞬間從極致的歡慶掉成極致的殺和凝。
官員命婦們面面相覷,臉發白,誰也不敢再多說一句。
蕭時鳶站在原地,手心冰一片。
她看著從容起身、接受父皇審和感謝的謝聿衡,看著他臉上那依舊溫、好像只是做了件不值一提小事的表情,心中的驚像潮水般一波波涌。
變……
從她重生睜眼的那一刻起,命運的軌,似乎就已經悄悄偏了原來的道。
而謝聿衡……
這個她原本打算遠離和觀察的男人,卻以這樣一種猝不及防的方式,強地、不容拒絕地,闖了她的復仇棋里。
他,究竟是怎樣的存在?
這場刺殺,與他……又是否有關?
無數的問和警,像藤蔓,瞬間將她剛剛稍定的心,再次緊緊纏。
她的目光掃過被按在地上、抖如篩糠的舞姬,又落回謝聿衡身上。這個男人的眼依舊平,可她卻突然覺,那平下面,藏著比慕容澈更難測的深。
慕容澈的惡是明的,像狼,張著牙。可謝聿衡呢?他像藏在云里的山,你不知他啥時會動,一動又會帶起多大的石。
“殿下,您沒事吧?”云芷嚇得聲音發顫,緊緊扶住她的胳膊。
蕭時鳶搖搖頭,沒說話。她的指尖在袖中蜷起,指甲深深掐進肉里。疼讓她更清醒。
不管謝聿衡是啥人,不管這刺殺是咋回事,有一點她能肯定——
這一世,比她想的更險。
她必須更快,更狠,更慎。
她抬眼看向那根釘在金柱上的毒針,幽藍的光在燈火下閃,像在嘲笑這殿里的太平。
查?父皇要查。
好。
那就查。
她倒要看看,這藏在暗處的手,到底是誰的。
而謝聿衡……
她再次看向那個月白身影。他正與上前的侍衛說著啥,側臉的線在燈影里明明暗暗。
蕭時鳶的眼沉了沉。
這個人,她必須重新估。
或許,他不是棋子。
或許,他是能讓棋局徹底翻盤的……變數。
宴席是辦不下去了。
父皇下了令,命大理寺和禁軍統領立刻查此事,所有來賓暫時不得離宮。
一時間,殿內人心惶惶。
蕭時鳶借著身體不適的由頭,在云芷的攙扶下,先行告退。
走出太極殿,夜風吹在臉上,帶著點涼。宮燈在風里搖,把影子拉得老長。
她抬頭看天,月被云遮了一半,光昏昏的,像蒙著層血。
“殿下,慢點走?!痹栖菩⌒姆鲋?。
蕭時鳶沒說話,腳步卻沒停。
她的腦子在飛快轉。
刺殺者是誰的人?
慕容澈的細作?不像。狄戎人行事向來直接,少用這種陰的手段,尤其在這時候,沒必要冒這么大險行刺父皇,反而可能打草驚蛇。
朝中的對手?父皇的位雖穩,但總有些藏著心思的人。借她的及笄宴行刺,嫁禍給外敵,攪亂朝局?有可能。
還是……
她的腳步頓了一下。
還是,有人早就知她會重生,在給她一個警告?
這念讓她后背發寒。
不可能。絕不可能。
她甩甩頭,把這可怕的念壓下去。
現在最重要的是,利用這個機。
父皇遇刺,必然會加對朝局的控,對邊情的注。這或許能讓他早一點覺狄戎的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