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同潑灑開的濃稠墨汁,徹底浸透了青石村。寒意不再是無形之物,它凝成了絲,結成了縷,順著土墻的裂縫、門板的間隙,絲絲縷縷地滲進屋內,纏繞上每一寸暴露在外的皮膚,鉆心刺骨。
屋內唯一的暖源,只剩下那盞擱在缺角木桌上的劣質油燈。豆大的火苗頑強卻又卑微地跳動著,投射出的昏黃光暈勉強驅散了方寸之間的黑暗,卻將陸老栓臉上那縱橫交錯的淚痕與眼底深不見底的絕望,映照得愈發清晰、愈發令人心碎。
惡霸們終究是暫時退去了。
并非出于絲毫的憐憫或良知發現,而是陸老栓幾乎掏空了這個家最后一點賴以生存的根基——那深藏在冰冷炕洞最深處、用油紙層層包裹的幾塊干癟發硬的獸肉、一小袋黢黑結塊的粗鹽、還有這個家里唯一能稱得上“值錢”物件的、那張陪伴了他大半輩子、毛發已磨損脫落的舊狼皮——才勉強湊夠了所謂的“利息”,換來了區區三日的喘息之機。
“三日……就三天……”陸老栓佝僂著身子,蜷縮在冰冷的土炕沿上,聲音像是被砂紙打磨過,又像是被寒風刮了千百遍的破布,嘶啞、破碎,充滿了走投無路的絕望,“三天之后,若是再湊不齊十塊血石……他們……他們真的會拆了這房子,把清越你……拖去礦坑啊……”
老人那雙布滿老繭、裂口縱橫、如同枯樹皮般的手無意識地相互絞扭著,青筋暴露,仿佛要從中擰出最后一滴希望,榨出最后一縷生機。然而,指間唯有冰冷的空氣,和無邊的絕望。
屋內陷入死寂,只有油燈燈芯偶爾爆開一聲極其輕微的“噼啪”,在這令人窒息的沉默中,顯得格外刺耳。
陸清越靜靜躺著,沒有說話。方才院中發生的一切,那些污言穢語、爺爺卑微到泥土里的哀告、惡霸囂張殘忍的逼迫,如同燒紅的烙鐵,不是燙在皮膚上,而是狠狠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不僅僅是憤怒,更有一種源自這具身體記憶最底層的、近乎本能的無力和屈辱在瘋狂翻涌、咆哮,與他的現代靈魂產生了劇烈而痛苦的共鳴!
然而,與這滔天負面情緒并存的,卻是腦海中那片奇異迷霧里,那一點愈發清晰、愈發冰冷的星輝!
它依舊微弱,仿佛下一刻就會熄滅,卻頑固地、堅定不移地亮著。它不帶來絲毫溫暖,反而散發著一種亙古的寒意,一種俯瞰紅塵眾生、漠視一切悲歡離合的蒼涼與孤高。伴隨著這點星輝的閃爍,一些更加破碎、更加凌亂、完全無法理解的畫面和感知碎片,如同深海中浮起的沉船遺骸,偶爾沖上他意識的淺灘:
一片無垠的、支離破碎的、閃爍著冰冷光澤的星空廢墟;一聲仿佛來自天地初開、宇宙誕生之前的悲愴嘆息,蘊含著無盡的不甘與……決絕?一道模糊的、頂天立地的巨大身影,手持一柄仿佛由星辰核心凝聚而成的破碎戰斧,向著徹底崩陷、涌出無數漆黑扭曲物質的蒼穹裂痕,發出無聲卻撼動寰宇的咆哮;還有無數細碎如塵埃、閃爍著微光的奇異符文,它們生滅、流轉、組合、崩解,每一個都蘊含著某種難以言喻的天地至理、力量本源,卻又如同鏡花水月,根本無法捕捉、無法理解……
這些碎片一閃而逝,抓不住頭尾,卻奇異地,如同最有效的鎮靜劑,讓他因憤怒而躁動狂暴、幾近失控的心緒,逐漸冷卻下來,變得異常清明、冰冷、透徹。
他再次嘗試感知自己的身體。依舊是那般千瘡百孔的虛弱,劇痛雖稍減,但仍如跗骨之蛆,尤其是胸口和四肢的骨頭,仿佛稍一用力就會再次裂開。這具身體的原主,資質確實差得驚人,經脈滯澀如同淤塞的河道,氣血孱弱如同將熄的燭火,莫說修行,便是比尋常的村野少年還要不如許多。
“廢柴”之名,并非空穴來風。這是鐵一般的事實,是十五年來無數冷眼、嘲諷和失敗堆砌出的殘酷結論。
但……
陸清越緩緩地、極其艱難地吸了一口氣,強忍著牽動傷勢帶來的新一輪劇痛,將一只手挪到了眼前。
手掌瘦削,指節因為長期的營養不良和過度勞作而顯得有些突出變形,皮膚粗糙皸裂,布滿各種新舊交替的傷痕和厚厚的老繭。這是一雙屬于底層掙扎求存、被生活反復碾壓過的少年的手,寫滿了苦難與卑微。
他凝視著這只手,意念卻如同精準的探針,沉入那片冰冷的、散發著微弱星輝的迷霧區域。
沒有任何功法指引,也沒有任何修行常識,他只是憑借著一種突如其來的、源自靈魂本能的直覺,一種與那星輝之間玄之又玄的聯系,嘗試著去“引動”那一點冰冷的光芒。
剎那間,腦海深處仿佛有什么東西被輕輕撥動了一下,發出幾不可聞的嗡鳴。
那點冰冷星輝倏地亮了一瞬,一絲微弱到幾乎不存在的、清冽冰涼的細流,從中悄然流淌而出!它并非沿著任何已知的經脈路線運行,而是以一種完全違背此界修行常理的方式,無視了這具身體的滯澀、損傷和先天限制,直接散入四肢百骸,融入血肉筋骨的最細微之處!
“呃——!”
陸清越猛地咬緊了牙關,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額頭上青筋瞬間暴起!
那不是舒適的感覺!絕非!
更像是無數冰冷至極的細針驟然刺入每一寸血肉!又像是被瞬間扔進了萬載不化的玄冰核心!刺骨的寒意瘋狂侵蝕著他的意識,幾乎要將他凍僵、靈魂凍結!與此同時,周身傷口傳來更加劇烈的、如同被冰刀刮骨般的疼痛,仿佛這股冰冷的力量正在以一種最粗暴、最直接的方式,強行撕裂、沖刷、淬煉著他這具破敗不堪的軀體!
這個過程短暫卻極其煎熬,仿佛過去了漫長的一個世紀。
僅僅兩三息之后,那冰冷的清流便消失了,仿佛從未出現過。那點星輝也重新變得黯淡,靜靜懸浮在意識深處,再無反應,仿佛剛才的異動耗盡了它積攢的全部力量。
但陸清越卻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如同離水的魚,額頭上滲出細密的、冰冷的冷汗,整個人仿佛剛從冰水里撈出來一樣。
不一樣了!
身體依舊虛弱,劇痛仍在,但似乎……有哪里變得不同了!
一種難以言喻的清明感頑固地滯留不去,方才那冰針貫體般的極致痛苦過后,身體內部反而生出一種奇異的“干凈”感,仿佛某些沉積已久的、阻礙身體的污穢雜質被強行沖刷掉了一絲絲。最明顯的是,他對身體的感知變得清晰了許多,甚至能隱約“內視”到那些斷裂骨頭的位置、傷勢的嚴重程度,以及氣血微弱運行的軌跡。
更重要的是,伴隨著那冰冷星輝流出的,似乎還有一絲極其微弱的、殘缺不全的、關于如何最有效發力、如何精準調動周身肌肉纖維的……戰斗本能?
那不是系統的知識傳承,更像是一種烙印在靈魂碎片最深處的、歷經了無數血火淬煉的古老戰斗直覺,原始、直接,卻蘊含著某種返璞歸真的至理!
“......清越?你怎么了?是不是又疼得厲害?”陸老栓被孫子突如其來的劇烈顫抖和壓抑的喘息聲嚇了一跳,慌忙湊過來,枯瘦的手顫抖著想要撫摸他的額頭,滿是擔憂地問道,聲音里帶著恐慌,生怕這剛醒來的一點希望又破滅。
陸清越緩緩吐出一口帶著冰寒氣息的濁氣,強行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搖了搖頭,聲音依舊沙啞,卻多了一絲難以察覺的穩定和……力量感?“爺爺,我沒事……只是,突然覺得有點冷。”
他目光轉向窗外。夜幕深沉,星子稀疏。那顆微紫的星辰,已然隱沒在厚重的云層之后,仿佛之前的異動只是瀕死前的幻覺。
但他知道,那不是幻覺。
他的穿越,這具身體的“廢柴”資質,爺爺面臨的絕境,腦海中這神秘的“殘神殘念”……這一切交織成一張無形卻堅韌的大網,將他牢牢罩在其中,也給了他第一縷撕破黑暗的……力量?
三日,十塊血石。
對于他們這樣的家庭而言,無異于癡人說夢。去山中狩獵?以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怕是給猛獸送口糧都嫌塞牙。做工?村里誰肯雇他這個“災星”廢柴?甚至連乞討,都可能被人嫌晦氣趕走。
似乎只剩下絕望這一條路。
陸清越閉上眼睛,現代人的理性思維、不屈意志、以及來自信息爆炸時代的各種雜亂知識,與這個世界少年殘存的記憶、情緒、本能不斷碰撞、融合、篩選。恐懼和絕望依然存在,但那股來自靈魂深處的、屬于現代人的不屈、狡黠和探索欲,以及那點冰冷星輝帶來的異樣平靜與力量感,讓他強行將一切負面情緒壓入心底,變得異常冷靜。
不能坐以待斃。
必須做點什么!必須抓住這唯一的希望!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細的探照燈,緩緩地、一寸寸地掃過這間家徒四壁、一無所有的土坯房。墻角堆著些劈好的柴火,一把豁了口的舊柴刀倚在旁邊,刃口鈍暗。灶臺上放著幾個粗糙開裂的陶罐,空空如也。除此之外,再無長物。貧窮和絕望是這里唯一的主題。
忽然,他的目光定格在炕桌腳下。
那里墊著一塊不起眼的、邊緣磨損嚴重、沾滿污漬的暗青色石板。石板表面似乎曾經刻畫過什么,但早已被歲月和鞋底磨蝕得模糊不清,只能隱約看到一些扭曲斷續的、毫無規律的刻痕,像是孩童的隨手涂鴉,又像是天然形成的石紋。
這塊石板似乎很久很久以前就在那里了,原主的記憶里對它毫無印象,仿佛它天生就是一塊墊桌腳的頑石,平凡到被所有人徹底忽略。
但就在剛才,當陸清越的目光掃過它時,腦海深處那點冰冷的星輝,極其微弱地、幾乎難以察覺地,跳動了一下!
一種莫名的、難以言喻的吸引力,從那石板上傳來,與星輝產生了一絲微弱的共鳴!
“爺爺,”陸清越的聲音打破了死寂,他指著那塊石板,“那塊墊桌腳的石頭……是哪里來的?”
陸老栓愣了一下,順著孫子的手指看去,臉上露出茫然之色,努力回憶著:“那個?哎……誰知道呢……破石頭一塊,怕是咱家蓋這老房子的時候,不知道從哪兒隨手撿來墊穩當桌子的吧?有些年頭了,一直都在那兒,怎么突然問這個?”老人顯然覺得孫子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與眼前的絕境毫不相干。
陸清越沒有回答,只是眼中閃過一抹異光。他掙扎著,想要坐起身。每一次移動,都牽扯著全身的傷勢,疼得他冷汗直流,肌肉不受控制地顫抖。
“哎喲,我的小祖宗!你可別亂動!骨頭還沒長攏啊!”陸老栓嚇得魂飛魄散,趕緊上前攙扶,生怕他再出意外。
陸清越咬著牙,憑借著剛才那絲冰冷清流帶來的奇異“清明”和對身體更清晰的感知,小心翼翼地調整著發力點,避開最痛的傷處,調動那些尚未被完全損傷的細微肌肉群。過程依舊痛苦,但竟比預想中稍微順暢了一些,最終在爺爺的幫助下,艱難地坐了起來。
他示意爺爺將那塊石板抽出來。
陸老栓雖不明所以,看著孫子眼中那從未有過的、異常明亮專注的光芒,還是依言照做,俯身費力地將石板從桌腳抽了出來。石板不大,尺許見方,寸許厚度,入手卻頗為沉重,遠超尋常石頭。
陸清越將冰涼的石板放在膝上,手指輕輕拂去表面的灰塵和經年累月的污垢。觸手那一刻,一股更加清晰的冰涼沉凝質感傳來,石質似乎與村里的普通青石截然不同,細膩非常。那些模糊的刻痕在擦拭后似乎清晰了一些,但依舊無法辨認具體形態,像是某種廢棄的舊物,充滿了時光的滄桑。
他凝神靜氣,嘗試再次主動溝通腦海中的那點星輝。
這一次,星輝沒有任何反應,沉寂如死,似乎先前那一下微弱的引動,消耗了它本就微乎其微的力量。
但他并不氣餒。當他指尖無意識地、順著那些扭曲斷續的刻痕緩緩描摹時,一種極其古怪的感覺油然而生!
那些死寂的、冰冷的刻痕,在他指尖之下,仿佛被注入了某種無形的生命力,“活”了過來!
并非真的移動,而是在他那被星輝增強后的感知中,那些看似雜亂無章、毫無意義的線條,隱約勾勒出了某種動態的、蘊含著獨特力量韻律的軌跡!那軌跡,似乎與他腦海中那絲來自古老戰斗本能的發力方式,隱隱呼應!
像是一個疲憊到極致的人,拋開所有花哨技巧,回歸身體本能的最優舒展;又像是一頭蟄伏的幼獸,無意識地磨礪著未來將撕碎獵物的爪牙!
這不是什么高深莫測的玄奧功法,更像是一種……最基礎、最本源、直指力量核心的身體運用技巧?!
陸清越的心臟猛地一跳!血液流速似乎都加快了幾分!
他再次嘗試集中全部意念,物我兩忘,全部心神都沉浸在那石板的刻痕之上,手指反復地、不知疲倦地描摹,用心去感受那動態的軌跡,去契合那古老的韻律。
漸漸地,他進入了一種玄妙的狀態。周遭的一切——爺爺擔憂的目光、屋外呼嘯的寒風、身體的疼痛似乎都遠去了,模糊了。他的眼中,只有那些刻痕;腦海中,只有那動態的軌跡和那絲冰冷的戰斗本能。
他的手指不由自主地開始跟著那軌跡微微顫動,極其細微,卻帶動了手腕、手臂的肌肉纖維,以一種極其別扭、違反常理卻又暗合某種天地道理的方式,極其緩慢地運動起來。
咔。
一聲極輕微的、仿佛錯位的骨頭被一股巧勁稍稍理順、對正了的細微聲響,從他胸口傳出。
一股微弱的、卻真實存在的暖流,竟然從那運動到的細微肌肉群中誕生,緩緩滲透進受損的骨骼和臟腑!
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卻真實不虛!
這石板……有古怪!
它絕非普通的墊腳石!這些刻痕,是一種極為古老而原始的煉體法門?!一種完全不同于這個世界現行修行體系、更側重于挖掘肉身本身最深層潛能、契合某種古老戰技的基礎?!
而腦海中那“殘神殘念”所化的星輝,似乎正是開啟這石板奧秘的唯一“鑰匙”!
陸清越猛地抬起頭,眼中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神采,那是一種于無邊黑暗中看到燈塔光芒的狂喜,一種絕境中抓住救命繩索的激動!
“爺爺!”他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沙啞顫抖,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令人心安的堅定,“這三日!我或許……有辦法了!”
陸老栓被孫子眼中那從未有過的、如同烈火般燃燒的光芒徹底震住了,那不再是往日里的麻木、怯懦或絕望,而是一種沉靜深處轟然爆發的、斬釘截鐵的信心與力量!
“你……你有什么辦法?清越,你可千萬別做傻事啊!不能再傷著自己了!”陸老栓仍是擔憂,聲音發顫。
“我不會做傻事。”陸清越低頭,看著膝上這塊冰冷的、布滿希望刻痕的石板,手指緊緊按著那些冰冷的線條,“我只是,想試著……靠自己的力量,掙一條活路出來!”
他重新躺下,將石板珍而重之地放在枕邊。身體依舊疼痛虛弱,但心中已然不同,有一股火苗在燃燒,有一股力量在滋生。
他沒有立刻開始瘋狂練習。那軌跡看似簡單,實則對目前這具千瘡百孔的身體負擔極大,方才那一下細微運動幾乎抽空了他剛積蓄起的一點力氣。他需要先恢復,更需要食物能量的補充。
“爺爺,家里還有吃的嗎?我需要吃點東西,盡快好起來。”陸清越看向老人,眼神清澈而堅定,充滿了對“生”的渴望。
陸老栓看著孫子判若兩人的神情,雖然心中依舊充滿了疑慮和不安,卻仿佛也被那眼神中不容置疑的力量所感染,下意識地點點頭,像是抓住了主心骨:“有,還有最后一點糠餅,我這就去給你拿來……省著點,還能頂兩天……”聲音里依舊苦澀,卻多了一絲微弱的盼頭。
夜深了。
油燈終于耗盡了最后一點油脂,掙扎了幾下,悄然熄滅。
屋內陷入徹底的黑暗與冰冷,只有清冷的月光透過窗隙,在地上投下幾道模糊的、如同囚欄般的光斑。
陸清越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枕邊是那塊冰冷的、卻承載著希望的石板。他仔細回憶著、回味著剛才那玄妙軌跡帶來的感覺,結合腦海中那絲古老的發力本能,默默揣摩、推演、消化。
這不是一步登天的絕世機緣。石板上的東西殘缺模糊,那星輝微弱難控,他的身體更是千瘡百孔,前路艱難未卜。
但這,是黑暗中照進來的第一縷微光!
是螻蟻面對碾壓而來的巨輪時,伸出的第一根纖細卻蘊含著不屈意志的肢足!
他緩緩握緊了拳頭,骨節因為用力而微微發白,感受到了一絲久違的、對自身命運的掌控感。
周身依舊劇痛,腹中饑餓如火,前路黑暗漫長。
但一種名為“希望”的東西,如同頑強的石縫草芽,頂開了壓在心頭名為“絕望”的巨石,悄然滋生,迎風而長。
窗外,萬籟俱寂,唯有遠山深處,隱約傳來一聲悠遠而蒼涼的獸吼,仿佛來自洪荒,預示著這個世界的危險與……廣闊。
(第二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