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教訓
- 誓為后
- 如聞泣
- 2509字
- 2025-08-22 20:30:15
此曲長恨歌抒盡國破家亡的凄美之色,竟是叫雁寧聽得癡癡久不得回神,只一曲便喚起前世那宮墻歲月。那時她獨坐紅墻上望,天下山河便盡收眼底。
“前些日子我所作所為有傷及姑娘的,只是想試探。家父受盡骨肉之刑已是渾渾噩噩,那雁氏殺我族親人,剔我族骨肉,我心甚怒,奈何孤立無援,從此便恨毒了這王朝?!闭Z到傷心處,淚便直淌,“雖同為雁氏,可我知曉姑娘心中痛楚,不若與我合作,聯手履了這天下。”
這張巧嘴三言兩語便將雁寧想法身份掰了個干凈,可惜滿嘴胡言。
“既如此…”雁寧走近兩步,忽坐那太師椅上,目光與之平視,“我便不廢話甚多了,如鈴娘子所見,如今我困于府中成了一副空殼兒,慮不得脫,想要毀了當時今皇族雁氏,只能險中取勝?!?
說著便食指指杯,語氣陡然冷冽,“此茶甚妙,可如若其中混有劇毒之物,鈴姑娘認為,我要不要嘗?”
話說得委婉迂回,是疊了兩層意思,一方面指這盛世王朝如同清茶一碗,可她雁寧偏要攪得天翻地覆,將茶弄成一灘毒水。
而嘗便指以身涉險,唯有將自己置死地而后生才有轉折的余地。
笑而不答,那姑娘撥了撥茶蓋,那水面頓時蕩漾出一圈波痕,水剛好至杯身,一碰,茶水便止不住的流。
是水滿則溢矣。
“姑娘在府中可曾留有心腹。”她脆生生的問,那雙美目剛淌過淚,此時亮晶晶的一片,倒頗有托付一切的架勢。
“美色誘人,紅顏禍國矣。既不能干涉君王要事,那便毀了王朝后裔,叫它不再有輝煌的機會,由淺入深。京中人脈我交涉甚少,只勞煩鈴娘子出手。”
二人交談洽洽,卻未到推心置腹的地位。心中有塊暗處未展于人。
下了樓,卻見一玉面公子,見她悠悠從階上步至閣下,便用手稍稍撐著臉,神色微慍。看著雁寧欲走,突的出聲,“公子瞧著怎如此熟悉,不是承諾過我有緣再會?卻見了我行色如此匆忙?”
那聲音清冽如一汪清泉,直叫人聽著心間發酥,縱使相距十米開外,也仿佛是穿透人群傳達到她耳邊似的。
本想佯裝未察覺那人,可那人就是偏要出聲,“我和這店里的頭牌可是相熟,公子占了我的人,又欠我人情,不同我道謝也就罷了,還想裝作無事發生地溜走,叫我暗自神傷?!闭Z罷,那人便語笑不止,大有要與她論個清楚的架勢。
打眼一瞧,只見那人內里著暗藍綢衣。外披白絨雪狐裘。領著邊上繡著只小雀兒,襯得單露出的半邊臉白如雪,薄唇上翹,雙睫奇長。瞳孔亮著絲光彩。黑發如瀑散在肩旁,銅面斂去些神色,行止卻是極為不羈。
行至眼前,晃得腰間紅玉不止得搖,此時同她并排而立,桃花眼帶笑,一顆淚痣收盡世間絕色,仿佛天地無顏。
“公子不妨借個地方說話?!毖銓帉ι纤难郏瑥娜莩读顺蹲旖?。
“不妨。想必我們還是會經常碰面,便不借地方。樓上那位與我甚相熟,公子下次見我無須如此遮掩?!蹦侨苏f完又打量她一下,“回回見你都是這番弱不禁風的模樣,我瞧你便是個胸無點墨,心無大志的?!?
這怪人說完便轉身欲走,雁寧擰了眉,氣勢毫不遜色于那人,“憑我羸弱?以貌取人的本事真是叫你玩了個清楚”這如今情形非同往日,事事都要謹慎,步步都會驚心。她早已是無心照料自己。
只是聽了她的話,那人卻依舊是一副風平浪靜的模樣。
“既是這樣,那我便不叨擾了,擇日再與公子相會?!闭f完一擺手,走了。
見他背影,雁寧神色稍霽,轉而摸著下巴思考。
若是有了后援,計劃落實起來也便不那么麻煩,將軍府眼睛眾多,而她又是孤立無援,府中沒個頭腦,只怕要引蛇出洞絕非易事。
聞說秋狩在即,若是想制造意外輕而易舉,只是她精心謀劃的棋局要翻倒重來。
履了這王朝,奪了她性命。一樁樁一件件,雁寧恨至骨血。
隨意購置了些刀劍后,雁寧立于將軍府后門前看,此處鮮少有小廝看守,空蕩蕩的,寂寥無人,墻門低矮,且生有蘚苔。
正欲翻身上墻時,手一滑,雁寧便直直地向后撤了幾步,忽地,肩上襲來一股力道,不輕不重,卻是有如泰山便穩固。
“妙巧速度倒是快。”聲音冷冷。
只見身后女子表情淡然,一把泣血寶劍別在腰間,露著刀鞘,握住劍把往前帶出,只聽金屬鋒利磨擦的聲音清脆無比,刀芒閃過,銀白劍身被妙巧持著橫在胸前,隱隱透著絲腥色。
猛然一動,那寶劍翻飛在空中,刀尖處直扺雁寧頭顱,只是一瞬,妙巧便抽身至前,手拿劍身,將劍入鞘,不見血。
女子不禁不慌,只笑著鼓掌,聲色冷冷,“果真是所謂殘兵護衛,三招兩式便可取我性命,主子若是仍無動于衷,豈不被你開了瓢?”
聽聞此言,面前女子砰的跪下,臉上頓浮驚慌之色,她雙手呈劍遞到雁寧面前,背脊挺直,指腹粗糙,十指奇長,“婢子萬事聽主子吩咐,方才不過是牛刀小試,只不想小姐看輕了婢子。”
“哦?”雁寧瞇了瞇眼打量面前女子,這人雖身著青衣,面滑手嫩,卻后頸留疤,雙眼精明晦暗如淵。
好半晌,雁寧才說:“如何是看輕了你?”
“主人收了婢子時婢子不過三歲,面黃肌瘦食不果腹,是主人給了婢子命。婢子終日夜不能寐,鞠躬盡瘁對主子真心相待,主子何須找個紅樓館里的一介娼妓為您賣命?”妙巧低眉順眼跪地不起,句句擲地有聲滿是不甘與不解。
而反觀雁寧卻是用手摩挲著下頜,裝著滿臉失望至極,“我向來不收不忠之人,妙巧,你自幼加入雀蘭二門,探聽情報數你最擅長,可奈何你手盲眼瞎,于利欲熏心跟了我二妹,倒是怪我識人不清了?!边@話說的三分由心七分假,惹的她是潸然淚下,身形不穩?;蔚勉y鈴微響
見這副模樣,跪著的女子雙目瞪大,咬得紅唇滲血。她半手扶著劍,久久才釋然合了眼,是做了赴死的準備。
毒門女孤傲,絕無有被人搓磨致死的可能,既是叛主那便再無活路,唯有自盡以表誠心。
名刀一出,血濺三里,染得那白牡丹更妖艷幾分。這一刀卻沒取她性命,開眼向前看,只見雁寧湊得同她不到半尺,那把匕首插著她肩胛,距心口處只甚甚幾毫。
拂著面頰處,感受那潤而軟的觸感。雁寧十指纖纖白皙。沾上血便尤為刺目。她抽出劍放回劍鞘,那幼鳥嚷著甚是令人煩心,叫她恨不得拿弓箭射下來,可她又舍不得。
這鳥欲高飛先展翅,若沒有變故,便會成頭終日在空中盤旋的鷹??扇羲懒耍唤心沁^街老鼠叼了去分食殆盡,甚是可惜。
“太陽有些烈了,妙巧,回容華院?!毖粤T,女子轉身便走,青衣拂地,一時蓋住跪地之人。帶起的塵沙飛揚不盡,熱浪滾滾,而這女子裙下卻冰涼一片。
傷口仍在向外淌血,妙巧步履蹣跚,捂著心口,亦步亦趨跟她回了院。
院中寂寥無人,雁華章將丫鬟盡數撥去給了雁淑柔,這院外更是連個守門的都不見,難得清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