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深夜的代駕單
林浩的電動車剛轉過巷口，手機就震動了。他單手扶著車把，另一只手摸出手機，屏幕上“債主聯盟”的群聊圖標紅得刺眼——未讀消息99+。他盯著圖標看了兩秒，指尖輕輕顫了一下，又把手機塞回了口袋。風裹著巷口老槐樹的枯枝味吹過來，他縮了縮脖子，捏了捏車把上的外賣箱——最后一單是送往CBD的熱奶茶，已經遞到那個加班女孩手里了，現在可以回家了。
晚上八點二十，林浩站在“世紀寫字樓”的大廳里，看著穿職業裝的女孩接過奶茶。女孩的眼睛下面有層青黑，接過杯子時手指凍得發紅：“師傅，謝謝你，這杯奶茶救了我的命——我今天從早上九點開到現在，還沒喝一口水。”她從包里掏出一塊巧克力，塞給林浩，“這個給你，我今天帶的，你吃點墊墊肚子。”
林浩推辭了一下，還是收下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女孩笑了，露出兩顆小虎牙：“應該我謝你才對，這么晚還幫我送奶茶。”
他騎著電動車離開寫字樓時，拆開了巧克力。黑巧的苦味在嘴里散開，想起女孩說“救了我的命”，他忽然覺得鼻子有點酸。以前開餐館的時候，他也經常給加班的客人送免費的小菜，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個“老板”，現在才明白，所謂“幫忙”，不過是人與人之間的互相溫暖。
路過“夜巴黎”酒吧時，林浩停了下來。酒吧的霓虹燈是粉色的，閃著“夜巴黎”三個字，里面傳來周杰倫的《晴天》。他靠在電動車上，啃著巧克力，想起以前和妻子談戀愛的時候，也經常來這里——那時候他們沒錢，只能點一杯雞尾酒分著喝，妻子說：“以后等我們有錢了，要天天來這里喝。”可現在，他們連酒吧的門都不敢進，因為要還債。
“小伙子，你是代駕嗎？”
突然傳來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林浩抬頭，看見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個公文包，頭發有點亂，眼睛里帶著點疲憊，但笑起來很溫和。男人的西裝袖口沾了點酒漬，公文包的搭扣松了，露出里面的文件。
“不是，我是外賣員。”林浩搖了搖頭。
男人皺了皺眉頭，說：“那你能不能幫我代駕？我今天喝了酒，不能開車——不然要被查。”他指了指旁邊的黑色帕薩特，“車就在那邊，我給你五十塊，行嗎？”
林浩看了看手表，又看了看男人的臉——他的眼睛里有股急切，像以前自己找債主求情時的樣子。“行，我幫你。”他說，“不過我沒代駕證，你不介意吧？”
男人笑了：“沒事，我相信你。”
林浩坐進帕薩特的駕駛座時，聞到一股淡淡的茶香。儀表盤上放著個相框，里面是個小男孩的照片，圓乎乎的臉，像小棠。“這是你兒子？”他問。
男人系好安全帶，說：“對，今年五歲，叫浩浩，和你同名。”“真巧，我女兒叫小棠，四歲。”林浩笑了，手指輕輕碰了碰相框。
車開上主干道時，男人忽然說：“小伙子，你這么晚還在跑外賣，是不是有什么難處？”林浩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說：“其實，我以前開了家餐館，虧了二十多萬，現在只能送外賣和代駕賺錢——債主們建了個群，每天在里面罵我。”
男人沉默了一會兒，說：“我懂。我以前創業的時候，欠了三十多萬。那時候我每天早上六點起床，跑工地談客戶，晚上十點才回家，整整三年，終于把債還清了。”他拍了拍林浩的肩膀，“你看我現在，雖然不算大富大貴，但至少能養活老婆孩子——所以，慢慢來，總會熬過去的。”
林浩轉頭看了眼男人。路燈透過車窗照進來，男人的眼角有細紋，西裝領口有點歪，但眼睛里有股堅定的光。“真的嗎？”他問，“我也能還清嗎？”
“當然能。”男人笑了，“我看你這么努力，以后一定會有出息的。”
晚上八點五十，帕薩特停在“幸福小區”的單元門口。男人睜開眼睛，看了看窗外：“到了，麻煩你了。”他從口袋里掏出五十塊錢，遞給林浩，又從公文包里拿出一張名片：“小伙子，這是我的名片——我是做建材生意的，以后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地方，找我。”
林浩接過名片，上面寫著“李建國 XX建材公司總經理”。他捏了捏名片，說：“謝謝，我會的。”男人推開車門，走下車時回頭笑：“小伙子，記住，越努力，越幸運。”
林浩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樓梯口，摸了摸口袋里的五十塊錢——還帶著男人的體溫。他騎上電動車往家走時，風里裹著桂花香，想起男人說的“越努力，越幸運”，想起女孩給的巧克力，忽然覺得心里有股力量，像春天的種子，要發芽。
九點半，林浩推開家門。妻子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賬本，看見他就笑：“你回來了，飯在鍋里，熱乎的。”他走進廚房，看見紅燒肉還冒著熱氣，香味飄得滿屋子都是。盛飯時，妻子問：“今天怎么這么晚？”
林浩把代駕的事說了一遍，拿出名片：“這個男人說以后可以幫我。”妻子接過名片，看了看，說：“不錯，以后要是有機會，可以找他聊聊。”
小棠從臥室里跑出來，撲進林浩懷里：“爸爸，你終于回來了！我給你留了糖！”她從口袋里掏出一顆水果糖，糖紙是粉色的，印著小兔子。林浩剝了糖紙，把糖放進嘴里——甜絲絲的，像妻子的紅燒肉，像男人的話，像春天的風。
“爸爸，好吃嗎？”小棠仰著腦袋問。“好吃，比巧克力還甜。”林浩笑著，把她抱起來，轉了個圈。妻子在旁邊看著，眼里全是溫柔。
林浩坐在餐桌前，吃著紅燒肉，看著妻子和女兒。他摸出手機，打開“債主聯盟”群。里面的消息還在跳：“林浩，你是不是死了？”“欠了錢就當縮頭烏龜，算什么男人？”他深吸了一口氣，打字回復：
“各位債主，我今天送了二十單外賣，代駕賺了五十塊，一共賺了一百七十塊。我沒有躲，也沒有忘——我每天都在努力賺錢，會慢慢還清的。請大家再給我一點時間，謝謝。”
發送之后，他把手機放下。小棠爬到他腿上，用小手摸他的臉：“爸爸，你怎么了？”“沒什么。”林浩笑著，把她抱得更緊，“爸爸以后會更努力，讓你和媽媽過上好日子。”
窗外的月亮出來了，圓圓的，像小棠的臉。林浩吃著紅燒肉，看著妻子和女兒，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他想起男人說的“越努力，越幸運”，想起女孩給的巧克力，想起小棠的糖——這些都像一束光，照亮了他的路。
晚上十點，林浩躺在沙發上，看著妻子整理賬本。小棠已經睡著了，手里還攥著那棵水果糖。他摸了摸口袋里的名片，想起男人的話，想起今天的經歷——這些都像一顆種子，種在他心里，要發芽。
他忽然想起早上妻子給他裝的早餐——兩個包子，一杯豆漿，還有一張紙條：“老公，加油。”他笑了，把手機放在旁邊，伸手抱住妻子。“明天我要早點起來，多送幾單。”他說。妻子靠在他懷里，說：“好，我給你做早餐，煮你喜歡的豆漿。”
深夜的風從窗戶里吹進來，帶著桂花香。林浩抱著妻子，聽著小棠的呼吸聲，覺得心里滿滿的。他知道，明天的太陽會照常升起，他會騎著電動車，繼續送外賣，繼續代駕——因為他有妻子，有女兒，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