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奶奶站在超市門口，手指緊緊攥著那個已經泛黃的三維碼卡片，額頭上的皺紋因為焦慮而更深了幾分。陽光透過全息廣告牌灑在她銀白的頭發上，周圍行人匆匆，手腕上的四維碼投影在空氣中閃爍著流光溢彩的數據流。

“抱歉，女士，我們真的無法識別您的老式三維碼。“超市的AI收銀員第七次重復這句話，機械聲音里帶著程式化的歉意，“您需要升級到四維碼系統才能完成支付。“

趙奶奶感覺喉嚨發緊，她清了清嗓子：“可是小姑娘，我這張卡里有錢的，上周還能用……“

“系統更新后就不再支持三維碼了。“AI收銀員的光學鏡頭閃爍著藍光，“建議您前往市政數字服務中心進行四維碼注冊。“

身后排隊的人群開始騷動，有人不耐煩地嘆氣。一個戴著智能眼鏡的年輕人探出頭來：“老太太，您能不能快點？我們都有急事。“

趙奶奶感覺臉頰發燙，她默默將購物籃放在一旁，轉身離開。自動門在她身后閉合，隔絕了那些或同情或厭煩的目光。她慢慢走向公交站，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那張陪伴她二十多年的三維碼卡片——這是她和老伴一起辦理的，那時候還叫“二維碼“。

公交站的長椅上，趙奶奶小心翼翼地坐下，從布袋里取出老花鏡戴上，然后拿出手機。這部手機已經是市面上少有的還支持三維碼識別的型號，屏幕邊緣有幾道細小的裂痕。她點開相冊，里面存著幾張模糊的照片——老伴站在新安裝的三維碼掃描儀前，像個孩子一樣興奮地比著剪刀手。

“老李啊，現在的世界變得太快了……“趙奶奶輕聲對著照片說，手指輕輕劃過屏幕上那張熟悉的笑臉。十年前，心臟病帶走了他，也帶走了她適應這個飛速變化世界的勇氣。

回到小區時，夕陽已經將天空染成橘紅色。趙奶奶住在27層，電梯需要四維碼認證才能啟動。她按下呼叫按鈕，等待那部老式貨梯——這是整棟樓唯一不需要驗證就能使用的電梯，速度慢得像蝸牛爬。

“趙阿姨！“一個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是住在樓下的張醫生，手腕上的四維碼投影在暮色中格外明亮，“您又坐貨梯啊？多不安全。“

趙奶奶勉強笑了笑：“沒事，習慣了。“

張醫生搖搖頭：“您真的該去注冊四維碼了，現在連醫院預約都……“

“我知道，我知道。“趙奶奶打斷她，不想再聽一次關于技術落后的勸告，“明天再說吧。“

貨梯終于到了，發出吱呀的抗議聲。趙奶奶走進去，按下27樓的按鈕。電梯門緩緩關閉，將張醫生擔憂的目光隔絕在外。

第二天清晨，趙奶奶被智能窗簾自動拉開的聲音驚醒。陽光灑進臥室，墻上的電子日歷顯示著今天的提醒：上午10點，社區醫院復查。

她嘆了口氣，慢吞吞地起床洗漱。廚房里的智能冰箱檢測到她靠近，自動亮起顯示屏：“牛奶存量不足，是否下單購買？“趙奶奶按下“稍后“按鈕——沒有四維碼，連冰箱都在為難她。

社區醫院的大廳里，四維碼掃描區排著長隊，而三維碼窗口早已關閉。趙奶奶走到人工服務臺前，那里坐著一位年輕護士。

“您好，我有預約……“趙奶奶遞出醫保卡和三維碼卡片。

護士看了一眼，露出為難的表情：“阿姨，我們現在必須用四維碼登記，系統自動關聯您的健康數據……“

趙奶奶感到一陣眩暈，她扶住柜臺：“可是我上周還能用這個……“

“規定改了。“護士壓低聲音，“要不您去隔壁數字服務中心先注冊？我可以幫您保留預約到下午。“

走出醫院，趙奶奶感覺雙腿像灌了鉛。數字服務中心就在兩條街外，但她從未踏足過那里——每次路過，看到那些閃爍的全息廣告和匆忙的年輕人，她就感到一陣恐慌。

服務中心的玻璃門自動滑開，冷氣和電子音同時撲面而來：“歡迎來到朝陽數字服務中心，請出示您的四維碼進行身份驗證。“

趙奶奶站在門口，手足無措。大廳里幾乎全是年輕人，他們手腕上的投影交織成一片光的海洋。她深吸一口氣，走向咨詢臺。

“我想……注冊四維碼。“她小聲說。

咨詢臺的AI機器人轉動攝像頭：“請先進行面部識別。“

趙奶奶湊近鏡頭，機器人發出滴滴聲：“識別失敗，未找到匹配的三維碼記錄。請提供您的原始身份證件。“

她在包里翻找，終于摸出那張好久沒用的身份證。機器人掃描后，投影屏上出現一串數據：“趙菡檬，78歲，原三維碼用戶。開始四維碼注冊程序，請將右手放在生物識別區。“

趙奶奶按照指示操作，但當機器人要求她設置四維投影參數時，她完全聽不懂那些專業術語。

“我……我不明白這些……“她無助地說。

“需要人工協助嗎？“機器人問道。

趙奶奶點點頭，然后被引導到一個半透明的小隔間前。里面坐著一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頭發染成藍色，耳后的微型投影儀閃爍著。

“您好，我是唐小川，數字引導員。“年輕人露出燦爛的笑容，“聽說您需要幫助注冊四維碼？“

趙奶奶局促地坐下：“是的，這些新東西……對我來說太難了。“

“沒關系，我們一步步來。“小唐的聲音溫暖而耐心，“首先，您需要選擇一個四維碼的基礎形態——可以是靜態的，也可以是動態的。“

屏幕上顯示出各種選項：旋轉的幾何體、流動的水波紋、綻放的花朵……

“能……能簡單點嗎？“趙奶奶問。

小唐思考了一下：“我建議您選擇這個基礎立方體，不會太花哨。“他指向一個緩慢旋轉的透明立方體，“您看這個可以嗎？“

趙奶奶點點頭。接下來的半小時里，小唐耐心地引導她完成所有設置：生物信息綁定、安全驗證、投影偏好……

“好了！“小唐最后按下確認鍵，“您的四維碼已經激活了。看！“

他拿起一個微型投影儀，輕輕扣在趙奶奶的手腕上。一道柔和的藍光閃過，然后一個透明立方體從她手腕上方浮現，緩緩旋轉著，內部有細小的光點流動。

“這就是……我的四維碼？“趙奶奶好奇地伸手觸碰，手指穿過了那個全息影像。

“沒錯！“小唐笑著說，“現在您可以嘗試用它支付了。我陪您去旁邊的自動售貨機試試？“

他們走到大廳角落的售貨機前。小唐示范性地抬起手腕，讓售貨機掃描他的四維碼，一瓶飲料立刻從出貨口滾出。

“該您了，趙奶奶。“他鼓勵道。

趙奶奶緊張地抬起手腕，動作有些顫抖。售貨機的掃描光束在她的四維碼上停留了兩秒，然后發出歡快的叮咚聲——一包她常吃的薄荷糖掉了出來。

“我成功了？“趙奶奶難以置信地拿起糖果。

“當然！“小唐笑著點頭，“您學得很快。“

趙奶奶突然感到眼眶濕潤：“謝謝你，小唐。這段時間……沒有這個新碼，我幾乎什么都做不了。“

小唐的表情柔和下來：“科技應該服務于人，而不是讓人感到被拋棄。“他猶豫了一下，“如果……如果您需要，我可以教您更多四維碼的使用技巧。比如全息通話、記憶云漫步、溯源菜市場……“

趙奶奶驚訝地看著這個熱心的年輕人：“這……不會太麻煩你嗎？“

“不會的！“小唐搖搖頭，“我奶奶……她去世前也總說技術變化太快。我想，如果能幫到您，她會高興的。“

就這樣，趙奶奶和小唐約定每周三下午在數字服務中心見面，學習新技術。第一次正式課程，小唐帶來了一個禮物——一個老式相冊數字化器。

“我注意到您還保留著紙質照片，“他說，“我們可以把它們轉換成數字記憶，這樣您就能通過四維碼隨時查看了。“

趙奶奶顫抖著手指翻開那本塵封的相冊——第一頁就是她和老伴的結婚照，黑白照片已經泛黃。

“老李要是知道我們現在能把照片'變魔術'一樣放在空氣里，一定會說我在騙他。“她輕聲說，眼淚終于落了下來。

小唐安靜地遞過紙巾，然后開始耐心地教她如何掃描、保存和調用這些珍貴的記憶。當第一張照片成功轉化為全息影像，懸浮在他們之間的空氣中時，趙奶奶破涕為笑。

“看啊，老李，“她對著影像中的年輕人說，“我們趕上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