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御座邊的煙火氣
【場景一:暖閣里的“舊算盤”】
章和六十二年冬,御書房的暖閣燒得正旺。林宸裹著厚氅,手里轉著個磨得發亮的木算盤——這是他剛穿來時,從戶部庫房翻出來的舊物,算珠上還留著他當年算“漕運損耗”時的指痕。張弛坐在對面,正對著《跨洋鐵路進度總表》皺眉,表上用不同顏色標著三段鐵路的鋪軌里程,西域段比預期慢了七天,美洲段快了三天。
“阿吉丁的鋼坊卡殼了。”張弛用朱筆圈住“西域”二字,“波斯商隊帶的椰殼炭晚到了五天,硫磺配比試了三次才成,工匠們熬了兩個通宵。”他忽然笑了,“倒讓我想起當年改水車,你拿著木尺量齒輪,我蹲在工坊里跟鐵匠搶錘子——那會兒哪敢想,有天咱們要算跨洋的賬?”
林宸把算盤往桌上一放,算珠噼啪響:“剛穿來那年,我連‘魚鱗圖冊’都認不全,你還在美人榻上聽戲文呢。”他指著總表上的“泉州調度司”,“讓蕭承煜把三地的溫度、濕度、物產表匯總成‘動態賬’,就像這算盤,哪顆珠子動了,立刻能看出影響——阿吉丁缺炭,就得讓波斯商隊改走旱路;卡魯的稻子要追肥,就得讓泉州的商船多帶磷肥。”
正說著,李德全輕手輕腳走進來,捧著個錦盒:“陛下,首輔大人,這是黑石山送來的‘試鋼刀’,阿吉丁說特意按‘剛柔相濟’的法子打的,刀鞘上還刻了東西。”
打開錦盒,鋼刀在炭火映照下泛著青藍,刀鞘上的紋路卻不是尋常花紋——是段小小的鐵軌,一頭刻著西域的沙漠,一頭刻著美洲的雨林。張弛摸著紋路笑:“這鐵匠倒會說話,用刀鞘告訴咱們‘他懂了’。”
林宸拿起刀,忽然往暖閣的柱子上劃了一下,只留下道淺痕:“夠韌,也夠硬。”他把刀放回盒里,“告訴阿吉丁,鋼坊的匠人每月賞三石新稻,就從卡魯那批新收的里調——讓他知道,非洲的稻穗,也在盼著他的鋼軌。”
暖閣外的雪下得緊,御書房的窗紙上,兩個老人的影子隨著炭火晃動,像在撥弄一把看不見的大算盤,算著四海的收成,也算著尋常日子里的暖。
【場景二:朝堂上的“百姓話”】
章和六十二年的最后一次早朝,太和殿里沒擺奏折,卻堆了三樣東西:阿翠織的鐵軌紋錦緞、卡魯種的高產稻穗、阿吉丁打的鋼刀。新帝蕭承煜站在丹陛旁,看著大臣們圍著東西議論,眼里帶著林宸當年的銳利。
“陛下,”戶部尚書捧著錦緞,“蘇州織戶按此紋樣織錦,訂單已排到明年,波斯、東羅馬的商人都來搶,光這一項就賺了十萬貫!”
兵部尚書卻舉著鋼刀:“此鋼可造連發銃,若裝備邊軍……”
“先造鐵軌。”林宸的聲音從龍椅上傳來,他今天沒穿龍袍,只著常服,“鋼夠硬,先鋪鐵路;有余力了,再造護路的銃——路通了,比再多銃都管用。”
張弛出列,手里舉著本厚厚的冊子:“這是各地報上來的‘百姓新話’。泉州港的船工說‘電報鈴一響,就知米價漲’;西域的牧民說‘鋼刀能砍柴,也能換鹽巴’;非洲的部落說‘稻穗比鋼刀沉,日子才叫穩’——這些話,比奏折實在。”
他翻開冊子念起來,念到“卡魯說要學算學,將來給稻田畫鐵軌”時,殿里的大臣們都笑了。張弛合上冊子:“臣以為,跨洋鐵路不只是鐵做的,是用這些‘百姓話’鋪成的。他們盼著路通,不是為了陛下的疆土,是為了‘阿翠的錦能換波斯的鹽,阿吉丁的鋼能換非洲的糧’——這才是真的‘天下同’。”
蕭承煜上前一步:“皇祖父,孫兒已按‘百姓話’擬了新令:各地驛站設‘聽事簿’,百姓說的修路法子、盼的交換物,都記下來,每月送御書房。”他指著殿角的稻穗,“就像卡魯記稻穗顆粒,咱們也得記著百姓的念想。”
林宸望著丹陛下列隊的大臣,忽然想起剛穿來時,滿朝都是“陛下圣明”的套話。如今的朝堂上,大臣們爭論的是“棉線傳聲該不該換成銅線”“硫磺配比該多該少”,說的都是百姓田里、坊里的事。他對蕭承煜道:“把那把鋼刀送算學館,讓學生們看看——好鋼要用到刀刃上,好話要說到百姓心坎里。”
退朝時,蕭承煜扶著林宸走在太和殿的臺階上,雪光晃眼。林宸忽然指著遠處的新學堂:“你聽。”
學堂里傳來孩子們的讀書聲,不是《論語》,是新編的《商道三字經》:“鋼為骨,棉為筋,稻為魂,路為脈……”
張弛跟在后面,聽見了,也笑了。有些道理,不用寫在奏折里,會順著鐵軌、跟著稻穗,慢慢長進人心。
【場景三:巷口的“尋常問”】
臘月初八,林宸和張弛沒乘龍輦,只帶著兩個侍衛,往京城的巷子深處走。雪后的胡同里飄著臘八粥的香,墻根下,幾個老人正圍著個炭盆說話,手里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聽說了嗎?泉州的電報機連到西域了!”
“那阿吉丁的鋼刀,是不是明天就能運到?”
“我家小子在蘇州織坊,說阿翠姐要織‘跨洋圖’,把非洲的稻子、美洲的可可都織進去!”
張弛湊過去,假裝問路:“老哥們,這跨洋鐵路通了,對咱們有啥好?”
一個賣糖畫的老人舉著銅勺笑:“傻小子,路通了,非洲的香料能早點到,你買糖畫就能加桂花;西域的鋼便宜了,你家的鐵鍋就不容易漏——這都是好!”
林宸站在巷口,看著孩子們追著蒸汽馬車跑,車身上印著鐵軌和稻穗的圖案。他忽然想起剛穿來時,站在御書房里,對著陌生的龍椅發慌,以為自己要孤孤單單干一場。如今雪落無聲,可胡同里的算盤聲、孩子們的笑聲、遠處電報局的銅鈴聲,都在告訴他:你不是一個人在算,這天下的人,都在跟著你算同一筆賬——算著日子怎么能更好,算著路怎么能更長。
回宮的路上,張弛忽然咳嗽著說:“等鐵路通了,咱們也坐回蒸汽火車,去泉州港看看。”
林宸望著漫天飛雪,笑著點頭:“好啊,就坐最普通的車廂,跟百姓擠在一起,聽他們說新稻子的產量,說新鋼刀的鋒利——那才是最好的‘治國經’。”
雪落在兩人的發間,像撒了層白霜,卻暖得很。遠處的皇宮燈火通明,而更遠處的鐵軌,正一寸寸往前鋪,要把所有的燈火、所有的暖,都連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