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聲傳萬里,心通四海
【場景一:泉州港的“電報鈴”】
章和六十一年春,泉州港的電報局比碼頭還熱鬧。青磚墻上釘著塊木板,上面貼滿了泛黃的電文紙帶,像掛了串會說話的瀑布。報務(wù)員小李剛把新譯好的電文貼上,學徒小張就踮著腳湊過來,手指點著上面的字念:“波斯段鋼軌驗收合格,可接西域線——阿吉丁”。
“這才三天!”小張咋舌,手里的鉛筆在記錄本上畫了個驚嘆號,“前兒阿吉丁還說有三段鋼軌在沙漠里凍裂了,怎么這么快就修好?”
小李正往電報機里裝紙帶,聞言笑了:“你當西域的鐵匠是吃素的?阿吉丁在鋼里加了黑石山的硫磺礦,聽說鋼條彎成弓都不斷。”他指了指木板上的電文,“你看這一串:蘇州的‘鐵軌紋錦緞織成,待發(fā)波斯’,是阿翠姐剛發(fā)來的;非洲的‘新稻種試播成功,畝產(chǎn)增三成’,卡魯?shù)淖诌€是歪歪扭扭的;美洲的‘可可豆豐收,盼蒸汽船來’,沈明先生的船隊怕是要忙壞了。”
正說著,碼頭傳來蒸汽船的鳴笛聲,三短一長,是沈明的遠洋船隊回來了。船員們扛著個蓋著帆布的鐵皮箱子,腳步踉蹌卻滿臉興奮。小李迎上去掀開帆布,里面是堆閃著光的銅零件——“跨洋電報機”,據(jù)說能把銅線裹在瀝青里埋進海底,讓美洲的消息也能順著海水“跑”到泉州。
“李哥,這玩意兒真能讓美洲的銅鈴響起來?”小張摸著零件上的螺絲,眼睛亮得像碼頭的燈籠。
“等架好了線,”小李拍了拍鐵皮箱,“說不定你早上發(fā)的‘要可可豆’,傍晚就能收到‘已裝船’的回信。”他忽然指著木板上層層疊疊的電文,“你看這些字,阿吉丁的鋼、阿翠的錦、卡魯?shù)牡荆緛砀鞑幌喔桑F(xiàn)在被這銅線一串,倒像個大算盤,珠子一響,就知道誰該給誰送什么,誰在等什么——這才是真的‘四海通’。”
暮色降臨時,電報機的銅鈴又響了,這次是從皇宮發(fā)來的:“跨洋鐵路總調(diào)度司設(shè)于泉州,速調(diào)三地進度表”。小李把電文貼在木板中央,晚風穿過窗欞,吹動所有紙帶嘩啦啦響,像無數(shù)人在同時說著“快了,就快連上了”。
【場景二:黑石山的“鋼坊夜話”】
西域的黑石山鋼坊剛立起煙囪,夜里的爐火就沒熄過。阿吉丁蹲在爐邊,用波斯刀在地上畫了條歪歪扭扭的線,大夏來的鐵匠老王蹲在對面,拿木炭補了個直角。兩人中間攤著跨洋鐵路的總圖紙,被煤煙熏得發(fā)灰,邊角卻被手指磨得發(fā)亮。
“你這硫磺配比得再減一成。”老王扒拉著木質(zhì)算盤,算珠上的漢字被磨得模糊,“美洲段要過熱帶雨林,天天下雨,鋼太韌了容易銹,得剛硬些才抗腐。”
阿吉丁不服氣,抓起銅制算盤噼啪亂響,算珠鑲著波斯花紋,是馬合木特意給他打的:“西域冬天能凍裂石頭!減了硫磺,鋼就成了脆玻璃,去年凍裂的鋼軌還堆在窯邊呢!”他翻出個布包,里面是三年的溫度記錄,“最低零下二十度,沒這硫磺撐著,鋪一段裂一段,還不如用駱駝馱貨!”
兩人爭到后半夜,爐里的鋼水都涼透了。老王忽然往地上撒了把爐灰,把阿吉丁畫的曲線和自己畫的直線連起來,弄出個慢慢變彎的線:“西域段加硫磺,美洲段減硫磺,到波斯段慢慢過渡,像商隊過雪山,上坡時慢慢走,下坡時穩(wěn)住腳——這叫‘順勢’。”
阿吉丁盯著那線看了半晌,忽然拍了下大腿,拿起波斯刀在鋼坊的石碑上刻起來:左邊刻“西域:硫磺三錢”,右邊刻波斯文“美洲:硫磺一錢”,中間刻了個大大的“變”字。“就按你說的,”他把刀插回鞘里,“但得讓波斯的商隊帶點椰殼炭來,聽說那玩意兒能讓鋼在雨林里不生銹——咱們用西域的硫磺配南洋的炭,才算真的‘周全’。”
老王笑著從包里掏出個布偶,是蘇州產(chǎn)的“鐵娃娃”,手里舉著個小算盤:“阿翠姐托人帶來的,說讓咱們算不清時就看看它——別光顧著自己的算盤,也看看別人的賬本。”
月光透過窯門照進來,落在石碑上的兩個文字上,像兩只手緊緊握在一起。遠處,勘探隊插的木樁在月光下排成線,一頭扎進沙漠的星海里,一頭連著鋼坊的爐火,仿佛天地間有根無形的線,正把所有光都串成一串。
【場景三:基爾瓦港的“稻穗電報”】
非洲的雨季來得又急又猛,卡魯蹲在稻田邊,看著剛灌漿的稻穗被雨水打得趴在泥里,急得直拽頭發(fā)。通市衛(wèi)的電報機三天前被雷劈壞了,報務(wù)員正蹲在地上修,銅線上還纏著燒焦的棉線。
“得讓京城知道咱們要‘起壟排水’的法子!”卡魯扯著嗓子喊,部落的人都圍過來,看著他在泥地上畫壟溝的樣子——這是農(nóng)師教的法子,能把水排到田外,可沒人記得具體的寬度和深度。
“我知道個老法子!”部落長老忽然開口,指著曬谷場上的棉線,“以前商隊用浸透桐油的棉線傳聲,說話能傳到半里地外,咱們把棉線接長,接到十里外的驛站去!”
說干就干,男人們爬上椰樹解棉線,女人們用樹膠把斷線接起來,孩子們舉著竹竿把棉線撐得筆直。卡魯對著棉線那頭喊:“稻穗倒了!要‘起壟排水’!壟寬三尺?還是五尺?”
聲音順著棉線傳過去,帶著嗡嗡的震顫,像蜜蜂在唱歌。驛站的人聽不清具體數(shù)字,只聽清了“排水”,趕緊騎著駱駝往通市衛(wèi)跑,把消息傳給正在那里的農(nóng)師。
第二天清晨,農(nóng)師帶著圖紙跑回來,褲腳沾滿泥,卻舉著圖紙笑:“卡魯你看,這是阿翠姐托人從蘇州帶來的‘稻壟圖’,上面還畫著鐵軌呢——她說鐵路旁的稻田都這么排澇,保準管用!”
圖紙上,稻壟和鐵軌平行,旁邊用漢字寫著:“壟寬四尺,深一尺,像給稻子搭個床,水就流走了。”卡魯摸著圖紙上的稻穗圖案,忽然發(fā)現(xiàn)那稻穗的顆粒數(shù)和自己數(shù)的一模一樣——128粒。
“先生,”他指著正在搶修的電報機,“等銅線修好了,我要發(fā)個電文給阿翠姐,說‘稻穗睡在壟床上,很舒服’。”
農(nóng)師笑著點頭,看著部落的人按圖紙起壟,男人們用鋤頭挖溝,女人們把倒下的稻穗扶起來,孩子們在田埂上數(shù)著稻粒,嘴里念叨著卡魯教的漢字:“一、二、三……多收!”
這天傍晚,泉州港的電報鈴又響了,是基爾瓦港發(fā)來的:“排水法見效,稻穗直了——卡魯”。小李把電文貼在木板上,正好在阿翠和阿吉丁的電文中間,像三顆挨在一起的星星。
遠處的蒸汽船已經(jīng)啟航,船頭的燈照著海面,海底的電纜正在慢慢鋪設(shè),而黑石山的鋼坊里,新的鋼軌正被鍛造出來,蘇州的織機上,鐵軌紋錦緞?wù)従徴归_,非洲的稻田里,稻穗在晚風中挺直了腰。
所有的聲音都在說:快了,就快連上了。而那根看不見的線,早已把四海的人心,串成了一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