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進房間,林晏清被一陣清脆的鳥鳴聲喚醒。她睜開眼,看到幾只麻雀在窗臺上跳來跳去。
“那姑娘醒了。”一只麻雀歪著頭說。
“她身上還有那股奇怪的味道。”另一只附和道。
林晏清坐起身,揉了揉太陽穴。自從向沈昀坦白身份后,她心中的大石頭總算落地,但隨之而來的是更多疑問——她為什么會被精怪標記?怎樣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
“林娘子,您醒了嗎?”青黛在門外輕聲問道。
“醒了。”林晏清應(yīng)道。
青黛推門而入,手里捧著一套嶄新的衣裙。“郎君命人給您趕制的夏裝,用的是最新的越羅,輕薄透氣。”
林晏清接過衣服,淡青色的面料上繡著細小的纏枝紋,觸手清涼柔軟。“替我謝謝沈公子。”
“郎君還說,今日有客來訪,請林娘子一同用午膳。”青黛一邊幫她梳頭一邊說。
“什么客人?”
“聽說是瑯琊王氏的郎君,還有一位周將軍。”
林晏清手中的梳子頓了一下。她來這個時代不久,卻已從青黛口中聽說過這些顯赫的姓氏。瑯琊王氏是頂級門閥,而能被稱為將軍的,必是朝廷重臣。
青黛熟練地將她的頭發(fā)挽成高髻,插上一支銀簪。“郎君很少邀人過府,更別說讓女眷作陪了。林娘子真是特別。”
林晏清耳根微熱,沒有接話。
午膳設(shè)在臨水的涼亭里。林晏清跟著青黛穿過回廊,遠遠就聽見談笑聲。走近了,她看見沈昀正與兩位陌生男子對坐飲茶。
沈昀今天穿了件月白色的寬袍,發(fā)髻用玉簪固定,比平日更顯清俊。他第一個注意到林晏清的到來,起身相迎。
“林娘子。”他微微頷首,轉(zhuǎn)向兩位客人,“這位就是我提到的林晏清,林娘子。”
兩位男子同時起身行禮。左邊那位穿著絳紫色錦袍,腰間玉帶上掛著香囊和玉佩,面容俊美得近乎艷麗;右邊那位則一身墨藍色勁裝,身材魁梧,眉宇間透著肅殺之氣。
“這位是瑯琊王氏的王恪,字子敬。”沈昀介紹紫衣男子,又指向藍衣男子,“這位是龍驤將軍周肅,字子威。”
“久聞林娘子大名。”王恪的聲音如同他衣袍上的金線般華麗,“昨日謝叔寶在詩會上大贊林娘子才貌雙全,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林晏清回禮,心想謝琰那個狐貍般的男人到底在外面說了她什么。
“林娘子。”周肅行禮的動作干脆利落,聲音低沉有力,“聽說明遠兄前日擒獲狐妖,林娘子功不可沒。”
四人落座,婢女們端上精致的菜肴。林晏清注意到沈昀特意命人在她面前放了一碗冰鎮(zhèn)梅子湯——這是她前幾天隨口提過喜歡的飲品。
“林娘子祖籍何處?”王恪夾起一片鱸魚膾,狀似隨意地問道。
林晏清看了沈昀一眼,按照他們商量好的說辭回答:“祖籍范陽,幼時隨家父遷居隴西。”
“難怪林娘子口音奇特。”王恪輕笑,“不知令尊尊諱是?”
“家父名諱不便提及。”林晏清低頭抿了一口梅子湯,“家道中落,不愿辱沒先人名節(jié)。”
沈昀適時插話:“林娘子精通北方各族語言,近日在幫我翻譯幾卷西域傳來的典籍。”
“哦?”周肅來了興趣,“林娘子還通胡語?”
“略知一二。”林晏清謙虛道。實際上她大學(xué)選修過阿拉伯語,沒想到在這里派上了用場。
王恪搖著折扇,目光在林晏清和沈昀之間游移:“明遠兄與林娘子倒是投緣。我記得你向來不喜與女子論學(xué)?”
沈昀面色不變:“才學(xué)不分男女。”
“說得好。”周肅突然開口,“我營中有幾位女斥候,身手不輸男兒。”
話題轉(zhuǎn)向軍事,林晏清安靜地聽著三人討論北方戰(zhàn)事。從對話中她得知,這個時代南北分裂,北方被異族統(tǒng)治,而周肅是南朝少有的寒門出身卻位居高位的將領(lǐng)。
“……所以我認為應(yīng)當趁秋高馬肥時北伐。”周肅聲音鏗鏘有力。
王恪搖頭:“國庫空虛,此時用兵恐非良策。”
“戰(zhàn)機稍縱即逝。“周肅眉頭緊鎖,“若等來年——“
“林娘子怎么看?”王恪突然轉(zhuǎn)向林晏清,眼中帶著試探。
林晏清猝不及防被點名,一時語塞。她一個現(xiàn)代小白領(lǐng),哪懂什么古代軍事?
沈昀正要解圍,亭外突然傳來一陣騷動。一個仆役驚慌跑來:“郎君!籠中狐妖逃了!”
沈昀霍然起身:“何時的事?”
“就在方才!那狐妖化作人形,騙過守衛(wèi)……”
話音未落,一聲尖銳的嘶叫劃破長空。林晏清循聲望去,只見一團白影從屋頂撲下,直沖涼亭而來!
“小心!”周肅反應(yīng)最快,一把掀翻桌子擋在眾人面前。杯盤碎裂聲中,狐妖現(xiàn)出原形——一只足有成人高的白狐,三條尾巴如火焰般舞動。
“天師道的走狗!今日我要為子孫報仇!”狐妖口吐人言,利爪直取沈昀咽喉。
沈昀迅速結(jié)印,一道金光從指尖射出,卻被狐妖敏捷地避開。王恪退到一旁,從袖中掏出一把精致的匕首,卻不敢貿(mào)然上前。
周肅拔出佩刀,擋在林晏清面前:“林娘子退后!”
混亂中,林晏清聽見狐妖心中所想:「先殺天師道傳人,再取那女子身上的時空印記!」
時空印記?難道這就是她穿越的原因?
眼看狐妖突破周肅的防線,利爪即將碰到沈昀胸口,林晏清不知哪來的勇氣,沖上前大喊:“住手!我知道你姐姐的事!”
狐妖動作一頓,三只血紅的眼睛同時轉(zhuǎn)向她。
“你……你能懂我心意?”狐妖的聲音在林晏清腦海中響起。
林晏清點頭,用思維回應(yīng):“我知道人類傷害了你的親人,但沈昀與此無關(guān)。他一直在調(diào)解人類與精怪的矛盾。”
狐妖低吼:“人類都一樣!”
“不一樣。”林晏清慢慢靠近,“沈昀救了我這個陌生人,周將軍保護百姓安危,就連看起來玩世不恭的王恪,剛才也想保護我們。不是所有人類都該為少數(shù)人的惡行付出代價。”
狐妖的尾巴垂了下來:“可我的孩子們……”
“我們會找到傷害你姐姐的兇手。”林晏清承諾,“沈家有這個能力。”
沈昀雖然聽不見他們的精神交流,但看出了局勢變化。他收起攻擊姿態(tài),上前一步:“我以天師道傳人的名義起誓,必將兇手繩之以法。”
狐妖眼中的紅光漸漸消退,身形也開始縮小,最終變成一只普通大小的白狐。“記住你們的承諾。”它最后看了林晏清一眼,躍上圍墻消失了。
涼亭內(nèi)一片狼藉。王恪第一個打破沉默:“精彩!林娘子竟能說服狐妖退走,實在令人大開眼界。”
周肅還刀入鞘,眼中滿是驚訝:“林娘子有此異能,為何從未提起?”
林晏清不知如何解釋,幸好沈昀開口:“林娘子天賦異稟,能通萬物之言。此事關(guān)系重大,還望二位保密。”
“自然。”王恪合上折扇,眼中精光閃爍,“不過如此奇才,埋沒在沈府未免可惜。林娘子可有意出仕?家父現(xiàn)任吏部尚書,可舉薦娘子入秘書省任職。”
沈昀眉頭微蹙:“子敬,林娘子初來建康,尚需時日適應(yīng)。”
“明遠兄此言差矣。”王恪笑道,“以林娘子之才,正該為國效力。莫非你另有打算?”
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林晏清感覺三位男子之間有無形的暗流涌動。
周肅突然開口:“軍中也需要林娘子這樣的人才。若能通鳥獸之語,斥候偵查將事半功倍。”
“子威兄也要與我爭?”王恪挑眉。
沈昀聲音微冷:“林娘子是自由身,去留當由她自己決定。”
三雙眼睛同時看向林晏清。她感到一陣頭皮發(fā)麻,這情形簡直比公司年終匯報還緊張。
“我……很感謝各位厚愛。”她斟酌著詞句,“但我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情需要學(xué)習(xí)。暫時想留在沈府,幫沈公子整理典籍。”
王恪露出遺憾的表情,周肅則點點頭表示理解。只有沈昀眼中閃過一絲林晏清讀不懂的情緒。
“既如此,我們改日再議。”王恪瀟灑起身,“今日多有叨擾,改日請三位到我府上品茶賠罪。”
送走王恪和周肅后,沈昀命人收拾殘局,自己則帶林晏清去了書房。
“今日多謝你。”沈昀關(guān)上門,聲音低沉,“若非你出手,后果不堪設(shè)想。”
林晏清搖頭:“那狐妖本就不是沖你來的。它說我身上有什么‘時空印記’,好像是這個把我?guī)У竭@個時代的。”
沈昀神色一凜:“時空印記?難怪你能聽懂精怪言語。”他走到書架前,取下一卷古老的竹簡,“天師道典籍中曾記載,上古有大能可在時空中穿梭,留下印記為記。但此法早已失傳……”
“那我還能回去嗎?”林晏清問出了最關(guān)心的問題。
沈昀沉默片刻:“我會盡全力尋找方法。不過在此之前,你需要學(xué)會控制這種能力。今日王恪和周肅都看到了你的特殊之處,消息很快就會傳開。”
“他們會怎么樣?”
“王恪表面玩世不恭,實則野心勃勃。他想招攬你,八成是為了討好太子——那位對奇人異事格外癡迷。”沈昀眉頭緊鎖,“周肅為人正直,但軍中派系復(fù)雜,若有人知道你能力……”
林晏清心頭一緊:“那我豈不是很危險?”
“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沈昀的聲音堅定如鐵。
這句簡單的承諾讓林晏清鼻子一酸。在這個陌生的時空,沈昀是她唯一的依靠。
“對了,還有謝琰。”沈昀突然說,“他昨日在詩會上大肆宣揚你的事,今日王恪就登門拜訪,未免太過巧合。”
林晏清想起謝琰那雙似笑非笑的眼睛:“你覺得他是故意的?”
“謝家與王家素來不睦,謝琰此舉或許另有深意。”沈昀沉吟道,“總之,近期你不要單獨外出。我會加緊調(diào)查時空印記的事。”
林晏清點頭,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沈公子,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
沈昀愣了一下,隨即移開視線:“我……”
就在這時,青黛匆匆敲門:“郎君,謝家郎君派人送來請柬,邀林娘子明日賞荷。”
沈昀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回絕了。”
“可是……”青黛猶豫道,“送信人說,謝郎君得到一卷關(guān)于‘異世來客’的古籍,想請林娘子一同鑒賞。”
林晏清和沈昀對視一眼。這分明是個陷阱,但他們不得不跳。
“告訴來人,我會準時赴約。”林晏清說。
青黛領(lǐng)命而去。
沈昀眉頭緊鎖:“太危險了。”
“但如果真有關(guān)于穿越者的線索呢?”林晏清堅持道,“況且,你不是會保護我嗎?”
沈昀望著她堅定的眼神,最終嘆了口氣:“明日我陪你同去。”
窗外,夕陽西下,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林晏清忽然覺得,如果暫時回不去,留在這個有沈昀的時代,似乎也不是那么糟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