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我在辦公室整理陰差臺賬,手背上的紗布裹得厚,打字只能用左手,慢得像蝸牛爬。門“咔嗒”一聲被推開,老趙飄了進來——他總穿件灰色連帽衛衣,頭發有點卷,帶著眼鏡,看著也就二十來歲的樣子,哪像個老鬼,倒像剛畢業的大學生,就是臉色白得沒血色。
“阿寧,小貓的事兒查清楚了!”他湊到我桌前,手里捏著張皺巴巴的陰差報單,語氣里帶著點八卦的雀躍,又有點惋惜,“那貓不是野的,是被人練過的,身子里塞了個橫死的陰魂,專門認著你的氣息來的。”
我停下手里的活兒,心里一緊:“是上次鄉村辦公室那個老板搞的鬼,她不是被抓走了嗎?”
“可不就是她!”老趙點頭,手指在報單上戳了戳,“不過你別擔心,她搞借運招財,還查出偷稅漏稅,現在關在看守所里,他頓了頓,聲音放低了點,“昨天陰差找到那貓時,它已經快不行了——陰魂跟貓身纏得太緊,一抽魂,貓當場就沒氣了,連哼都沒哼一聲。”
“沒氣了啊……”我盯著手背上的紗布,突然有點難受。昨天見它時,奶白色的毛軟乎乎的,蹭我手心時還會“咕嚕”,我當時還想著,要是它沒主人,就養在院里,每天給它喂香腸,讓它在院里下曬太陽。可現在,它卻成了邪修的工具,最后連條活路都沒有。
“別難受了。”老趙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手是涼的,卻帶著點安慰的意思,“它被附魂后就沒好過,每天都被陰魂折騰,死了反倒是解脫。”
我點了點頭,心里的惋惜卻沒少。正想再說點什么,茶室方向傳來師父的聲音:“阿寧,過來。”
“來了!”我應了一聲,跟老趙說了聲“謝了”,就往茶室走。茶室里飄著淡淡的沉香,師父坐在窗邊的桌子旁,手里拿著手機,屏幕上是家星級酒店的外賣界面——他總嫌外面小吃攤不衛生,偶爾會點這種貴得離譜的餐,美其名曰“給你補身子”,其實他也貪吃的。
“坐。”他抬眼,指了指對面的椅子,“外賣還有二十分鐘到,先喝杯茶暖暖。”
我走過去坐下,剛想伸手拿茶杯,就被他攔住了:“手還疼,別碰熱的,我給你倒。”他拿起茶壺,熱水沖進杯子,碧螺春的清香飄出來,是我平時愛喝的口味。
“手還疼得厲害嗎?”他把茶杯推到我面前,指尖輕輕碰了碰我手背上的紗布,動作放得極輕,像是怕碰疼我。
“好多了,就是有點麻。”我用左手捧著茶杯,溫熱的茶水滑進喉嚨,暖得從胃里直冒熱氣,“而且我覺得身上不冷了,之前總覺得骨頭縫里滲著涼氣,現在好像都散了。”
師父“嗯”了一聲,目光落在我臉上,眼神里帶著點了然:“這段時間修行沒偷懶,魂體穩了,陽氣也足了些,自然能抵得住那點陰寒。”
他說著,突然往前湊了湊。我沒反應過來,就見他伸手,指尖輕輕勾住我的眼鏡腿。“別動。”他聲音很低,就在我耳邊,帶著點清冽的沉香,“看看你眼里的黑斑。”
我瞬間僵住,連呼吸都放輕了。他的手指很涼,蹭過耳后時有點癢,眼鏡被他輕輕摘下來,放在旁邊的茶盤上。沒了鏡片的遮擋,眼前有點模糊,卻能清楚地看見他的臉——離得很近,能看見他睫毛很長,眼底的沉潭里映著我的影子,還有點不易察覺的軟。
“黑斑淡得快看不見了。”他的聲音帶著點滿意,指尖還在我眼角輕輕碰了一下,像是在確認。
我臉頰“唰”地就熱了,腦子里突然蹦出上次的幻境——他白發敞襟的樣子,身上淡淡的蓮花香氣,還有我纏著他時那股控制不住的燥熱。心臟“咚咚”地跳,快得像要蹦出來,連身體都跟著有點發熱,指尖都麻了。
“師父……”我慌了,趕緊端起茶杯,猛灌了一大口,茶水太燙,嗆得我咳嗽起來。
師父拍了拍我的背,語氣里帶著點笑意:“慢點喝,沒人跟你搶。”
我不敢看他,把剩下的半杯茶也喝了,手里的杯子都有點抖。再待下去,指不定會說出什么胡話,我趕緊站起來:“我、我去院里打掃一下吧。”
不等他說話,我就拿著杯子往門口走,腳步有點急,差點被門檻絆了一下。走到門口時,聽見他在后面說:“別用受傷的手,掃不動就喊我。”
我沒回頭,只是含糊地應了一聲,快步往院里走。
院里的陽光正好,照在桃樹上,新葉泛著嫩綠,風一吹就輕輕晃。我找了把小掃帚,用左手慢慢掃著樹下的碎枝和落葉,眼睛卻忍不住往院墻那邊瞟——昨天那只貓就是從那兒跳走的,現在連個毛都沒剩下。
“可惜了啊……”我小聲嘀咕,手里的掃帚頓了頓。要是沒遇到邪修,它本該是只能在陽光下蹭人手心、吃香腸的小可憐,而不是變成害人的魘貓,最后落得個魂散貓死的下場。
掃到一半,師父喊我:“門口拿外賣,吃飯了!”
“行,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