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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香火喧囂

  • 城隍廟入職記
  • 古城的擺攤人
  • 3532字
  • 2025-08-21 19:53:13

歸德古城的“過年”熱潮,跟漲潮似的撲向新城隍廟。朱漆大門敞得溜開,人潮涌進來,喧喧嚷嚷的,線香和蠟燭的煙混著冬日里的汗味,在空氣里凝成塊,沉甸甸地壓著人。

陳硯老師、愛打聽的王姐、老趙……所有鬼同事,都被張明虛大手一揮放了“陰假”,各自回“家”過節去了。偌大的城隍廟,真在干活的“活人”,就剩我和我那看著仙風道骨、此刻卻得“落地”的師父。

文旅局派來的幾個大學生志愿者,穿件亮紅馬甲,在前殿手忙腳亂地疏導人流、講規矩、發導覽圖。年輕是年輕,有勁兒,可對著這烏泱泱的香客和堆成山的香火,臉上也寫滿了生澀,跟揣了只兔子似的。

壓力跟座小山似的,全砸我肩上了。

我成了實打實的“總控臺”。嗓子早啞得快出不了聲,全靠脖子上掛的藍牙耳機和對講機吼:“小劉!帶登記牌位的去西廂房!那兒有桌子!”“王同學!電子祈福燈卡了?重啟右邊第三個路由器!”“陳伯!后門又被供品堵了!讓小哥先拉鮮花!”

手機屏幕就沒暗過,工作群消息跟瀑布似的往下掉,文旅局領導的“關心”夾在中間,各種APP還跳出來提醒些雜七雜八的事。

張明虛……他居然也在大殿里。

還是那身月白道袍,纖塵不染,看著清冷得像畫里的人,可確實沒躲回他那舒坦的茶室。他站在主殿側邊,沒直接接香客,倒像根定海神針。有幾位上了年紀、看著就有身份的香客,被文旅局的劉主任陪著過來,態度恭敬得帶點討好。張明虛就微微點頭,偶爾說兩句,聲音不高,周遭卻能瞬間靜幾分。他指尖偶爾拂過香案上的鮮花供品,那些花像是被打氣了,蔫了的花瓣都支棱起來。他目光掃過亂的地方,志愿者立馬跟打了雞血似的沖過去。

他那點厭人毛病?在這人潮里,好像也得暫時收收。就是周身那股生人勿近的勁兒,讓擠擠挨挨的人群在他旁邊自動空出個小圈。

累。從骨頭縫里往外冒的累。胳膊上昨夜被他理順的經絡不疼了,可站久了、跑多了、吼得兇了,肌肉軟得像沒了骨頭。眼前的香火煙霧都開始重影。

救命……我要甜的!立刻!馬上!

趁著人稍微少點,我幾乎是撲到香案角,抓過手機,用最后點勁兒戳開外賣APP。手指抖著點進常去的奶茶店,直奔目標——兩杯珍珠奶茶,全糖加冰!加錢!加急!想著師父也忙了半天,順手多帶了一杯。

支付成功的提示音剛響,一抬頭,撞進雙深潭似的眸子里。

張明虛不知啥時候悄沒聲地走到香案前,正垂眼看我手機屏幕。那兩杯奶茶的訂單詳情,清清楚楚的。

“嗓子廢了,就靠這個頂?”他開口,聲音里帶點不易察覺的啞(顯然也被這吵鬧磨得不輕),語氣還是那點嫌棄,眼神卻落在我汗濕的鬢角和發直的眼睛上。

“師父……再不墊點甜的,您徒弟就要當場躺平了……”我有氣無力地回嘴,晃了晃手機,“給您也點了杯,歇會兒喝口?”

他沒說話,目光在我發白的臉上停了兩秒,又掃過香案上堆成山的鮮花果籃,才淡淡“嗯”了聲。

沒過多久,穿紅馬甲的外賣小哥舉著兩杯奶茶,好不容易擠到香案前:“張女士!您的雙份珍珠奶茶!”

“謝謝!”我接過來,兩杯都涼絲絲的,杯壁凝著水珠。我把其中一杯遞過去:“師父,您的。”

張明虛接了,指尖碰到杯壁,眉梢幾不可察地蹙了下——大約是嫌冰。他低頭看了看杯身,又抬眼瞅我,那眼神像在說“全糖加冰?”。

我嘿嘿笑了聲:“甜的才提神。”

他沒多說,擰開杯蓋,極其斯文地抿了一小口。也就一小口,喉結都沒怎么動,就皺著眉把杯子遞回來了:“太甜。”

“啊?”我愣了下,接過來時沒多想,直接對著他剛才碰過的地方也吸了一大口。珍珠滑進嘴里,甜絲絲涼絲絲的,混著奶香味兒,混沌的腦子像是被潑了盆涼水,瞬間清醒了大半!嗓子的灼痛也被甜味蓋過去了,渾身都松快了點。

“是有點甜。”我咂咂嘴,又吸了口,把剩下的大半杯都抱在懷里,“那我替您喝了,不浪費。”

張明虛看著我抱著兩杯奶茶(其實一杯快見底了),嘴角幾不可察地動了下,快得像錯覺,又像……覺得我有點傻氣?

他沒再看我,目光轉向殿外,淡淡道:“收拾完香案,把今日的香火錢明細理出來。”頓了頓,又補充了句,“那些還算新鮮的花……挑出來,送我茶室去。”

說完,他轉身,道袍下擺掃過地面,還是沒沾著灰,朝著后院走了。

我站在原地,手里還捧著那杯被師父嘗過的奶茶,小口小口地啜著。甜味在舌尖漫開,混著殿里的沉香味兒,倒比平時喝著更舒坦些。剛才他皺眉嫌甜的樣子,還有遞回杯子時指尖不經意碰到我手的微涼觸感,都像顆小糖豆,輕輕落在心里,不膩,卻有點暖。

周圍的喧嚷還在繼續,可手里的甜,和師父剛那兩句吩咐,讓骨頭縫里的累好像都輕了點。

嗯,還得接著忙。但此刻嘴里的甜,讓這亂糟糟的年味兒,也變得好熬了些。

忙到后半夜,腳底板都快磨出火星子,才算把最后一波香客送出門。志愿者們累得癱在回廊長椅上,我扶著香案直喘氣,喉嚨里還卡著奶茶的甜味,混著香火氣,倒也不難受了。

“師父,”我揉著酸脹的腰,瞅著外面漸暗的天,“今兒跨年,能多吃兩口不?”平時師父總說“過午不食”,晚上頂多讓喝碗粥,可今兒不一樣啊。

張明虛正彎腰收拾香案上的殘燭,聞言抬眼:“想吃啥?”

“過年當然是餃子了!”我眼睛一亮,往廚房方向偏了偏頭,“早上趁人少,我和了點面,調了白菜豬肉餡,早包好凍在冰柜里了,就等這會兒呢!”其實是凌晨四點爬起來揉的面,怕趕不及,包得急,有的捏得歪歪扭扭,倒也透著股實在勁兒。

他愣了下,眼底掠過點意外,隨即淡聲道:“去吧,慢著點,別燙著。”

我拎著裙擺往廚房跑,打開冰柜,果然見托盤里碼著一排排餃子,有的肚子圓滾滾,有的邊捏得皺巴巴,活像群擠在一起的小胖崽。燒上水,等水冒泡時,小心翼翼把餃子下進去,看著它們在水里翻個,白胖的身子漸漸鼓起來,鼻尖已經聞到餡香。

端著盤子往外走時,腳步都輕快了。剛到院門口,就被滿院的亮堂晃了眼——大殿門口、回廊檐下,全點著蓮花蠟燭,粉白的花瓣托著燭芯,火苗穩穩地跳,把影子拉得長長的。檐角掛的紅燈籠也全亮了,紅通通的光裹著燭火,連墻角的枯葉都染上點暖色。

“師父,您看!”我舉了舉手里的盤子,熱氣騰騰的餃子冒著白氣,“我包的,賣相一般,味兒肯定不差!”

張明虛正往石階上擺蠟燭,聞言回頭,目光在盤子里轉了圈,落在那個捏歪了邊的餃子上,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嗯,好吃。”

正說著,后院突然傳來“嘩啦”一聲水響。我回頭,看見井臺邊站著個人——青灰色道袍,長發松松挽著,束發的竟是個新鮮的蓮蓬,碧綠水嫩,還帶著點濕意。他轉過身,眉眼清俊,皮膚白凈得像剛洗過的玉石,周身那點陰翳氣全沒了,只剩股干凈的靈氣。

“靈溪?”我驚得手里的餃子盤都晃了晃。這哪還是之前那團模糊的殘魂,分明是個俊朗的年輕道士。

他朝我拱手,聲音帶著點水潤的清透:“阿寧姑娘。”又轉向張明虛,躬身行禮,“道長。”

張明虛“嗯”了聲,目光在他束發的蓮蓬上停了停:“香火養魂,倒是長精神了。”

靈溪笑了笑,眼角彎出點淺紋:“托廟里的福,吸了幾日香火,竟凝實了不少。”

我瞅著他和師父站在一塊兒,都是清俊的眉眼,一身素袍,倒真像模像樣的師徒。再低頭看看自己裹得圓滾滾的羽絨服,手里還捧著剛出鍋的餃子,忍不住笑出聲——就我像個忙著送熱乎飯的。

“別傻站著了。”張明虛往石階上擺了個小矮桌,“過來吃。”

我把餃子端過去,又翻出柜子里的瓜子、水果糖,往桌上一撒。靈溪也沒客氣,挨著我坐下,吸了幾口氣,眼睛亮了亮:“好吃。”

我被他逗笑,自己也夾了個,白菜豬肉餡的汁兒順著嘴角流下來,趕緊用手背擦了擦——自己包的就是香,面軟乎乎的,餡調得咸淡正好,暖得從胃里直冒熱乎氣。

夜風有點涼,吹得燭火輕輕晃,燈籠的紅光落在餃子上,暖融融的。我咬著餃子,看師父慢條斯理地用筷子把餃子夾開,挑出里面的姜沫——他總嫌姜味沖,卻每次都吃得干干凈凈,連我包得最丑的那個也沒剩下。靈溪剝了顆糖果,遞到我手里,指尖帶著點井水的涼意。

嘴里的餃子香,手里的瓜子脆,糖在舌尖化開,甜絲絲的。望著滿院的燭火燈籠,聽著遠處隱約的鞭炮聲,突然覺得鼻子有點酸。

“師父,”我含著半顆糖,含糊地說,“能遇到您,真好。”

張明虛抬眼,燭火在他眸子里跳了跳,沒說話,只往我碗里又夾了個餃子——正是我剛才特意給他捏的、沒放姜的那個。

吃到快子時,遠處的鞭炮聲炸成一片,煙花在天上開得絢爛。張明虛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的碎屑:“守歲到這兒,夠了。”

我和靈溪也跟著站起來,看他抬手一揮,院里的燭火突然齊齊亮了亮,像在應和天上的煙花。

“別管什么大年初一,廟里照舊,早九點開門,晚五點關門。回去睡覺!”

我愣了下,隨即笑出聲,使勁點頭:“好!”

靈溪也笑:“那我能幫忙嗎?”

張明虛瞥他一眼,“你幫忙看著點院里別失火就行。”

靈溪拱手:“是道長。”

夜風里,蓮花蠟燭的光映著三個人的影子,長長地投在青石板上,被燈籠的紅光裹著,暖得像團棉花。桌上還剩幾個餃子,是我特意留的,想著明早給師父熱了當早飯。

真好啊。我心里想。這親手包的餃子,這滿院的亮堂,比任何時候都踏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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