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地下的青銅脈
易小川抓住漕運船的錨鏈爬上甲板時,東方的天際已經(jīng)泛起魚肚白。
渭水兩岸的蘆葦在晨風(fēng)中搖曳,露出遠處長安城的輪廓,朱雀大街像一條金色的帶子,從明德門一直延伸到未央宮的闕樓。他抹了把臉上的河水,掌心的青銅鏡碎片還在發(fā)燙,碎片邊緣的紋路似乎在重組,隱約連成一只展翅的孔雀。
“新來的纖夫?”一個光著膀子的漢子遞過來一塊干糧,粗糲的麥餅上沾著黑色的顆粒,“快吃點,過了灞橋就是長安縣界,盤查得緊?!?
易小川咬了口麥餅,那黑色顆粒突然在舌尖化開,散發(fā)出熟悉的巧克力味。他猛地看向漢子腰間的水壺,壺身上印著“2025年西安馬拉松紀念”的字樣。
漢子察覺到他的目光,咧嘴一笑,露出鑲著的銀色假牙:“逆鱗司的‘福利’,味道不錯吧?”青銅鏡碎片突然刺痛掌心。
易小川假裝系鞋帶,將碎片按在船板上,鏡面浮現(xiàn)出漢子的側(cè)臉——在現(xiàn)代的監(jiān)控畫面里,這個男人穿著黑色作戰(zhàn)服,正將一箱子彈搬進兵馬俑一號坑。
“閣下是從夜郎國來的商人?”漢子用靴跟碾滅煙頭,火星落在水面上,瞬間化作微型探測器,“我們司長說了,您要找的東西在長樂宮遺址?!?
易小川的手指摸到藏在袖中的匕首,那是他從天宮廢墟里找到的青銅劍改制的,劍鞘里藏著一根現(xiàn)代合金管。他盯著遠處逐漸清晰的灞橋,橋面上的石獅子眼窩處閃爍著紅光,顯然裝著監(jiān)控設(shè)備。
“聽說長樂宮的地磚會自己發(fā)光?”易小川扯斷腰間的麻繩,將一端系在錨鏈上,“前幾日在新豐,有個算卦的告訴我,那是地下有神龍吐珠?!睗h子的瞳孔驟然收縮。就在這時,船尾傳來一陣騷動,幾個穿著漢代徭役服飾的人突然抽出藏在柴草里的弩箭,箭頭閃爍著幽藍的光——那是現(xiàn)代毒素特有的熒光反應(yīng)。易小川翻身躍過船舷,踩著水面的浮萍沖向岸邊,身后的弩箭在水面炸出一串串氣泡,每個氣泡里都倒映著逆鱗司的黑色徽章。
蘆葦叢中突然傳來琴弦斷裂的聲音。易小川撲進茂密的葦葉,撞上一個柔軟的身體。
懷里的青銅鏡碎片與對方腰間的玉佩相撞,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他抬頭看見一張素凈的臉,額間點著梅花妝,鬢邊插著一支玉簪,簪頭的鳳凰嘴里銜著一顆微型攝像頭。
“先生沒事吧?”女子的聲音像浸過露水的絲綢,她撥開易小川額前的濕發(fā),指尖的溫度帶著微弱的電流,“我叫公孫大娘,是長安城里教坊司的舞姬。”易小川盯著她腰間的玉佩,那是一塊和田白玉,上面的云紋與青銅鏡背面的蟠螭紋完美契合。
當玉佩與青銅鏡碎片接觸時,周圍的蘆葦突然無風(fēng)自動,形成一個圓形的結(jié)界,結(jié)界外的逆鱗司追兵像是被無形的墻擋住,只能在原地打轉(zhuǎn)。
“這是……”易小川的呼吸停滯了。
“太液池底撈上來的古物?!惫珜O大娘轉(zhuǎn)動玉簪,攝像頭的紅光熄滅了,“三個月前,有個穿黑袍的人用十金買下我的舞衣,說在長樂宮跳舞時帶上它,能看見前世今生?!?
結(jié)界外傳來馬蹄聲。
公孫大娘拉起易小川鉆進一個隱蔽的土洞,洞壁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符號,像是某種星圖。
她點燃隨身攜帶的火折子,火光中顯露出更多的壁畫——有人舉著青銅鼎對抗機械怪獸,有人騎著馬追趕蒸汽火車,最深處的壁畫上,一個白發(fā)男子正將青銅鏡碎片扔進火山口。
“這些符號是我祖父刻的。”公孫大娘的手指撫過壁畫,“他曾是太卜令,說長安地下有一條青銅脈,連接著三皇五帝的陵墓。每當朝代更替,脈網(wǎng)就會發(fā)光,照得地宮如同白晝?!?
易小川的指尖觸到壁畫上的青銅鼎,洞壁突然震動起來。腳下的地面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下方縱橫交錯的管道,管道里流淌著金色的液體,在火光中泛著金屬的光澤。
他認出那是液態(tài)青銅,與秦始皇陵地宮里的汞河成分相同,卻散發(fā)著交流電特有的腥味。
“黑袍人在長樂宮挖了條密道?!惫珜O大娘將火折子湊近縫隙,金色液體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倒影——有玉漱在咸陽宮跳舞的身影,有趙高在現(xiàn)代實驗室里調(diào)試儀器的側(cè)臉,還有易小川自己在天宮崩塌時的絕望表情,“他說要在秋分那天,用青銅脈的能量打開天門?!?
秋分——還有七天。易小川想起漢代的歷法,秋分是祭祀地神的日子,長安城里的百姓會聚集在社稷壇,用青銅禮器盛放祭品。如果趙高在那天激活青銅脈,整個長安城都會變成時空裂隙的入口。
“跟我來。”公孫大娘拉起他的手,玉簪在洞壁上劃出一道弧線,原本堅硬的黃土突然變得柔軟,露出一條僅容一人通過的通道,“我知道密道的入口。”通道里彌漫著青銅銹蝕的氣味。易小川數(shù)著腳下的臺階,每一級臺階的側(cè)面都刻著不同的年號,從秦始皇帝元年一直到漢武帝元封三年。
公孫大娘的裙擺掃過臺階,那些年號突然亮起綠光,在墻壁上投射出對應(yīng)的歷史畫面——焚書坑儒時的火光,鴻門宴上的刀光,白登之圍時的雪光。
“到了?!彼T谝簧惹嚆~門前,門上的饕餮紋眼睛是兩顆紅色的寶石,“黑袍人說,只有持有‘鑰匙’的人才能打開這扇門。”易小川將青銅鏡碎片按在饕餮的左眼上,公孫大娘同時將玉佩貼在右眼。兩扇門緩緩向內(nèi)打開,露出里面的景象——無數(shù)根青銅柱縱橫交錯,形成巨大的脈網(wǎng),每根柱子上都纏繞著現(xiàn)代電纜,柱頂?shù)乃蚶锓獯嬷煌挠洃洠河刑拼哪奚延鹨?,宋代的活字印刷版,明代的永樂大典書頁?
“這就是青銅脈?!惫珜O大娘的聲音帶著敬畏,“黑袍人說,這是連接過去與未來的神經(jīng)網(wǎng)絡(luò)。”
易小川的目光被中央的巨大青銅鼎吸引。
鼎身上刻著密密麻麻的甲骨文,翻譯過來竟是現(xiàn)代的物理公式,其中一個公式他在大學(xué)課本里見過——那是描述時空彎曲的愛因斯坦場方程。
鼎口漂浮著三枚青銅鏡碎片,與他手中的碎片產(chǎn)生共鳴,發(fā)出嗡嗡的響聲?!斑€差最后一塊?!币粋€冰冷的聲音從柱后傳來。趙高緩步走出陰影,身上的黑袍無風(fēng)自動,衣擺下露出锃亮的皮鞋,“小川,兩千年了,你還是這么慢。”
易小川將公孫大娘護在身后,青銅劍從袖中滑入手心:“你到底想做什么?”趙高的手指在空中劃過,青銅脈網(wǎng)突然亮起紅光,所有的水晶球同時播放著不同的畫面——兵馬俑舉著步槍沖鋒,漢武帝對著投影儀演講,玉漱穿著現(xiàn)代婚紗站在民政局門口?!拔乙貙憵v史?!彼淖旖枪雌饸埲痰男θ?,“你難道不想和玉漱在現(xiàn)代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嗎?”公孫大娘突然發(fā)出一聲悶哼。
她腰間的玉佩裂開一道縫隙,鮮血從傷口滲出,滴在青銅脈網(wǎng)上。脈網(wǎng)的紅光瞬間變成藍光,所有的畫面都開始倒流——沖鋒的兵馬俑變回陶土,演講的漢武帝變回少年,穿婚紗的玉漱變回穿著孔雀裙的公主。
“不!”趙高發(fā)出憤怒的咆哮,黑袍下伸出機械臂,抓住公孫大娘的脖子,“你是誰?”易小川撲過去撞開趙高,青銅劍刺入對方的肩膀。
令人震驚的是,傷口處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銀色的液體,像極了現(xiàn)代機器人的潤滑油。趙高捂著傷口后退,露出機械臂上的編號:“我忘了告訴你,長生藥的終極形態(tài),是舍棄肉體?!惫珜O大娘癱坐在地,胸前的衣襟被鮮血染紅,玉佩的裂縫中透出金色的光芒。她看著易小川,艱難地說:“玉佩……是最后一塊碎片……”易小川撿起裂開的玉佩,果然在碎片中看到了最后一塊青銅鏡的輪廓。當四枚碎片集齊的瞬間,中央的青銅鼎突然劇烈震動,鼎口升起一道光柱,光柱中浮現(xiàn)出玉漱完整的身影。
她穿著熟悉的孔雀藍朝服,正對著他們微笑?!靶〈??!庇袷穆曇舸┩笗r空,“青銅脈的能量不能濫用,否則會引發(fā)時空崩塌?!壁w高突然狂笑起來:“崩塌?那正是我想要的!”
他按下機械臂上的按鈕,所有的青銅柱同時發(fā)出刺耳的警報聲,“我在每個朝代都埋下了炸彈,只要青銅脈的能量達到臨界點,整個歷史都會被重置!”易小川將四枚碎片按在青銅鼎的凹槽里。
鼎身的甲骨文開始發(fā)光,形成一道保護罩,將趙高的機械臂彈開。他看著玉漱的身影,突然明白自己該做什么——他要將自己的長生之力注入青銅脈,重新穩(wěn)定這脆弱的時空平衡。
“公孫姑娘,照顧好自己。”易小川的身體開始變得透明,“告訴劉息,不必來找我了?!?
公孫大娘的眼淚落在玉佩上,裂縫突然愈合,變成完整的青銅鏡。她看著易小川的身影融入光柱,看著趙高被反彈的能量擊中,化作無數(shù)光點消散,看著青銅脈的紅光逐漸平息,變回柔和的藍光。
當一切恢復(fù)平靜,青銅門緩緩關(guān)閉。公孫大娘握著完整的青銅鏡,鏡中浮現(xiàn)出未來的景象——一個穿著現(xiàn)代服裝的年輕人正在博物館里參觀,看著展柜中的青銅鏡,喃喃自語:“這鏡子真眼熟?!彼龑⑶嚆~鏡藏進懷中,轉(zhuǎn)身走出通道。
外面的長安城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朱雀大街上的百姓熙熙攘攘,沒有人知道剛剛發(fā)生了一場跨越時空的危機。公孫大娘摸了摸鬢邊的玉簪,攝像頭的紅光再次亮起,這一次,她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了——她要守護這個來之不易的平衡,直到下一個“鑰匙”的出現(xiàn)。
夕陽西下,長樂宮的廢墟上,一個穿著黑袍的人影悄然出現(xiàn),撿起地上的一塊青銅碎片,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
遠處的未央宮傳來編鐘的聲音,那旋律與現(xiàn)代的《美麗的神話》驚人地相似,仿佛在訴說著一個未完待續(x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