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銅鏡的碎片在掌心發(fā)燙時,易小川正站在西市的酒旗之下。長安的秋老虎帶著灼人的熱浪,將青石板路烤得滾燙,穿粗麻短打的商販們吆喝著倒賣胡商的香料,駝隊的銅鈴從街尾一路響到街頭,混著西域舞姬的羯鼓聲,織成一張喧鬧的網(wǎng)。可他懷里的青銅鏡卻在這煙火氣中泛起冷光,鏡面的裂紋里滲出淡金色的液珠,滴在衣襟上,洇出孔雀尾羽般的紋路。
“公孫姑娘確定逆鱗司的據(jù)點在綢緞鋪?”易小川扯了扯被汗水浸透的衣領,現(xiàn)代速干面料與漢代麻布的拼接處磨得鎖骨生疼。這是他用天宮廢墟里的殘骸改的衣服,左袖藏著微型手電筒,后腰的夾層里塞著從漕運船上找到的鋰電池,正源源不斷給青銅鏡供能。
公孫大娘的指尖劃過街角的石燈,燈座上的纏枝紋突然亮起熒光,顯露出逆鱗司的黑色徽章:“昨夜青銅脈震顫時,西市有七處同時出現(xiàn)能量異常。這家‘云錦閣’的掌柜,上個月還在賣綴著珍珠的現(xiàn)代紐扣。”她掀起垂落的鬢發(fā),露出耳后一枚銀色的耳釘——那是微型接收器,此刻正傳來滋滋的電流聲。
易小川的目光穿過攢動的人頭,落在云錦閣的朱漆大門上。門環(huán)是兩只銜著圓環(huán)的銅獸,獸眼處鑲嵌著鴿血紅寶石,在陽光下折射出詭異的光。他想起在天宮廢墟里見過的機關圖,這種寶石實為壓力傳感器,一旦觸碰者的指紋不符,就會觸發(fā)藏在梁柱里的弩箭。
“借過。”一個穿綠袍的書生撞開人群,懷里抱著的竹簡突然散落一地。易小川彎腰去扶,卻在竹簡的縫隙里瞥見一張現(xiàn)代便簽,上面用馬克筆寫著“17:00交接‘龍涎香’”。更令人心驚的是,書生的靴底沾著青銅銹,與長樂宮密道里的銅綠如出一轍。
公孫大娘突然拽住他的衣袖,將一枚玉佩塞進他掌心:“這是祖父留下的‘魚形符’,能打開西市的地下暗渠。”她的聲音壓得極低,耳釘?shù)碾娏髀曂蝗患怃J起來,“他們來了。”
街角的胡商突然舉起鎏金酒杯,杯沿的花紋在陽光下組成“攔截”二字。十幾個穿著漢代兵卒服飾的人同時按住腰間的刀柄,易小川注意到他們的刀柄都刻著相同的鱗紋——那是逆鱗司執(zhí)事的標記。更詭異的是,為首者的發(fā)髻里露出一截黑色的線,順著脖頸繞到背后,連接著一個巴掌大的黑色方塊,上面的數(shù)字正從“59”開始倒數(shù)。
“走暗渠。”易小川拽著公孫大娘沖向石燈,魚形符插入燈座的凹槽時,地面突然陷下三尺,露出陡峭的石階。暗渠里彌漫著潮濕的霉味,兩側的磚墻上布滿孔洞,每個孔洞里都嵌著微型攝像頭,鏡頭在黑暗中閃爍著紅光,像無數(shù)只窺視的眼睛。
“這些東西是什么?”公孫大娘的指尖剛觸到攝像頭,暗渠突然亮起應急燈,慘白的光線照亮了前方的岔路。每條岔路的入口都掛著不同的幌子,有“酒”“茶”“布”的字樣,可幌子的布料卻是現(xiàn)代防火材料,邊緣還印著“逆鱗司物資處”的小字。
易小川的青銅鏡突然劇烈震動,鏡面浮現(xiàn)出玉漱的身影。她穿著戰(zhàn)甲跪在祭臺邊,指尖的血滴落在青銅鼎里,鼎中冒出的煙霧組成“西市?燭龍”四個字。畫面突然撕裂,趙高的臉從煙霧中浮現(xiàn),兜帽下的機械眼閃爍著紅光:“找到燭龍,就能找到時空的心臟。”
“燭龍……”公孫大娘的臉色變得蒼白,“祖父的手札里提過,那是青銅脈的能量核心,藏在西市的地下熔爐里。”她指著左側標著“鐵”字的岔路,“暗渠的盡頭就是漢代的鑄幣廠,逆鱗司肯定把熔爐改造成了能量轉換器。”
岔路的石階突然開始收縮,易小川拉著公孫大娘往前狂奔。身后傳來齒輪轉動的轟鳴,原本平整的地面裂開鋸齒狀的縫隙,縫隙里噴出帶著硫磺味的蒸汽——那是現(xiàn)代鍋爐特有的氣味。他數(shù)著臺階上的刻痕,每十級臺階就有一個楔形符號,組合起來竟是二進制代碼,翻譯過來是“警告:時空錨點不穩(wěn)定”。
前方突然出現(xiàn)一道鐵柵門,柵條上纏繞著帶刺的鐵絲,鐵絲間掛著密密麻麻的青銅鏡碎片。易小川將掌心的碎片貼上去,所有碎片同時亮起,在柵門上投射出復雜的星圖。公孫大娘從發(fā)間抽出玉簪,沿著星圖的軌跡劃過,鐵柵門緩緩升起,露出里面的景象——
無數(shù)根青銅管道從穹頂垂落,連接著下方熊熊燃燒的熔爐。熔爐里翻滾著金色的液體,表面漂浮著現(xiàn)代電路板的殘骸,每塊電路板上都印著玉漱的孔雀紋。十幾個穿著黑色斗篷的人圍著熔爐吟唱,歌詞竟是現(xiàn)代物理公式,其中一個瘦高個轉身時,易小川看見他胸前的徽章——逆鱗司殿主,玄武紋。
“他們在提煉青銅脈的能量。”公孫大娘捂住嘴,眼眶泛紅,“熔爐里的液體是時空粒子,一旦達到臨界值,整個長安城都會被卷入裂隙。”
易小川的目光落在熔爐旁的架子上,上面擺著七只青銅鼎,鼎耳處都連著電纜,電纜的另一端插在一個巨大的金屬球里,球面上的顯示屏跳動著倒計時:07:23:19。金屬球的側面印著一行小字:“逆鱗司時空炸彈 MK-3型”。
“秋分祭祀還有七天。”易小川的手指摸到后腰的鋰電池,“他們想在祭祀當天,用炸彈引爆青銅脈,讓時空裂隙覆蓋整個關中平原。”他扯斷一根垂落的青銅管,管內(nèi)的金色液體滴在地上,瞬間化作一群螢火蟲,每只螢火蟲的翅膀上都映著現(xiàn)代都市的剪影。
瘦高個突然抬起頭,兜帽滑落,露出布滿機械零件的臉。他的左手是合金打造的義肢,指尖彈出三根鋒利的刀片:“易先生果然來了。”他的聲音經(jīng)過變聲器處理,像是無數(shù)個聲音重疊在一起,“趙高大人說,要讓您親眼看著玉漱公主的時空徹底崩塌。”
周圍的黑衣人同時扯掉斗篷,露出里面的現(xiàn)代作戰(zhàn)服。他們舉起手中的武器,槍口對準易小川——那是改裝過的漢代弩箭,箭簇里藏著微型炸藥。易小川將公孫大娘推到青銅管道后,抽出袖中的青銅劍,劍刃在火光中泛著冷光,與他腰間的現(xiàn)代合金管碰撞出火花。
“你是誰?”易小川的劍尖抵住對方的咽喉。
機械人突然笑了,喉嚨里發(fā)出齒輪摩擦的刺耳聲響:“在下徐福。”他的義肢突然展開,變成一門微型炮管,“準確說,是趙高用徐福的基因克隆出的時空看守者。”
炮管噴出的火焰擦過易小川的耳畔,擊中身后的青銅管道。金色液體噴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道光幕,光幕里閃過無數(shù)畫面:秦始皇陵的兵馬俑突然活過來,拿著現(xiàn)代步槍掃射;現(xiàn)代博物館里的漢代陶俑裂開,鉆出穿著古裝的士兵;玉漱站在時空亂流中,對著易小川伸出手,卻在觸碰的瞬間化作光點。
“住手!”公孫大娘突然沖向熔爐,將手中的玉佩扔進金色液體里。熔爐劇烈震動,所有的青銅管道同時發(fā)出龍吟般的聲響。徐福的機械臂突然失控,炮管調(diào)轉方向,炸毀了旁邊的青銅鼎。鼎中飛出無數(shù)青銅鏡碎片,在空中組成玉漱的全息影像,她的目光掃過眾人,最終落在易小川臉上:“關閉熔爐的密碼,是我們初遇的日子。”
初遇的日子——公元前 218年,易小川穿越到秦朝的第一天。他沖向熔爐旁的控制臺,那是用漢代青銅鼎改造的,鼎耳處的旋鈕對應著天干地支。易小川按照記憶中的日期轉動旋鈕,熔爐里的金色液體突然開始降溫,表面浮現(xiàn)出冰封的紋樣。
徐福發(fā)出憤怒的咆哮,義肢上的刀片全部彈出,朝著公孫大娘撲去。易小川撲過去擋在她身前,刀片刺穿了他的肩膀,傷口處冒出白煙——長生藥的副作用在加速,他的身體正在排斥外來傷害。公孫大娘撿起地上的青銅劍,劍柄上的紋路突然亮起,與她胸前的玉佩產(chǎn)生共鳴,劍刃瞬間覆蓋上一層金色的光。
“祖父說過,玄武紋的弱點在左胸。”公孫大娘的劍尖刺穿徐福的機械心臟,顯示屏上的倒計時突然停滯。徐福的身體開始分解,化作無數(shù)青銅碎片,碎片在空中重組,變成一行字:“趙高在明堂等你”。
熔爐徹底冷卻,金色液體凝固成一塊巨大的青銅鏡,鏡面清晰地映出長安城的全貌。西市的街道上,逆鱗司的追兵正在撤退,他們的身影在陽光下逐漸透明,像是被時空吞噬。公孫大娘撫摸著鏡面,上面突然浮現(xiàn)出她祖父的影像——一個穿著現(xiàn)代考古服的老者,正在長樂宮遺址發(fā)掘,身邊放著一本翻開的筆記本,扉頁寫著“守護青銅脈,是我們家族的宿命”。
“原來祖父是……”公孫大娘的聲音哽咽。
易小川的手指撫過鏡面,鏡中的自己兩鬢白發(fā)又添了幾分。他看向控制臺的顯示屏,停滯的倒計時突然跳轉為“00:00:01”,緊接著變成一串亂碼。熔爐深處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地下空間開始劇烈震動,頭頂?shù)那嚆~管道紛紛墜落,砸在地上化作無數(shù)細小的光點。
“快走!”易小川拽著公孫大娘沖向鐵柵門,身后的熔爐突然炸開,金色的沖擊波將他們推出暗渠。當他們跌跌撞撞地回到西市街頭時,發(fā)現(xiàn)所有的逆鱗司成員都已消失,只有街角的胡商還在吆喝,仿佛剛才的一切只是幻覺。
夕陽的余暉穿過酒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易小川的掌心突然傳來刺痛,青銅鏡碎片正在逐漸消失,化作金色的粉末融入他的血液。他看著公孫大娘耳后的耳釘,那里的紅光已經(jīng)熄滅,露出一塊與玉漱相同的鳳凰胎記。
“明堂是漢武帝祭祀天帝的地方。”公孫大娘的聲音帶著疲憊,“趙高肯定想利用祭祀的能量,啟動最后的時空炸彈。”
易小川抬頭望向長安城的中軸線,明堂的鎏金寶頂在暮色中閃著微光,像一顆懸在半空的星辰。他知道,那里將是他與趙高的最終戰(zhàn)場,青銅脈的秘密,玉漱的下落,長生藥的真相,都將在那里揭曉。
一陣風吹過西市,卷起地上的青銅粉末,在空中組成一只展翅的孔雀。易小川握緊公孫大娘的手,兩人并肩穿過喧鬧的人群,朝著明堂的方向走去。他們的影子被夕陽拉得很長,在青石板路上與千年前的自己重疊,仿佛一場跨越時空的接力,正在這古老的長安城里,寫下新的神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