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燃放下茶杯，緩步走過去。

他湊到工作臺前，離她不過半臂之遙，空氣中隱約飄來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著工作室的焊錫氣息，竟有種奇妙的和諧。

蘇晚手指著電路板的一個角落：“你看這里，這根線，走得非常奇怪。不是說不能這么走，但效率很低，而且很容易造成信號干擾。我們設(shè)計二代學(xué)習(xí)機的時候，我記得……李工提提過這個方案，被我否決了。”

“還有這里，這顆芯片的引腳排序，也完全不符合常規(guī)。我感覺……”她頓了一下，語氣有些波動，“我感覺這張主板，就是一張……‘廢案’。”

陳燃臉上笑意更盛，卻沒有接話，只是示意她繼續(xù)。

蘇晚沒有再說話，而是用最快的速度，將主板上的芯片和元件逐一檢查了一遍。當她看到內(nèi)存旁，一個不起眼的電容時，瞳孔猛地一縮：“……這跟我們當初報廢掉的那張圖紙，一模一樣。”

她快步走到文件柜前，動作干凈利落，翻出一疊圖紙。

那是三個月前，龍騰二代開發(fā)時的廢棄方案，因為存在設(shè)計缺陷，被陳燃果斷否決。

蘇晚將圖紙攤開，和拆開的主板對比著：“電阻位置、電容大小……基本上完全一樣。”

陳燃瞥了一眼圖紙，語氣淡然卻帶著一絲沉穩(wěn)：“確實挺像的。”

“不是像，就是照抄的。”蘇晚轉(zhuǎn)過身，那雙清冷的眸子直視著陳燃，“他們?yōu)槭裁凑粘覀儚U棄的設(shè)計？”

她的話說到一半，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么。

陳燃臉上那抹溫和的笑意，像是在無聲地引導(dǎo)她繼續(xù)思考。蘇晚的大腦飛速運轉(zhuǎn)，迅速拼湊著整件事的脈絡(luò)。

“你早就知道會是這樣。”她的話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判斷。

陳燃沒有立即回答，而是走到窗前，看著外面萬家燈火的深圳夜景。夜風(fēng)從半開的窗戶吹進來，帶起蘇晚的幾縷發(fā)絲。

他慢悠悠地開口：“上個月清倉庫的時候，那堆廢圖紙你還記得吧？”

“當然記得。”蘇晚的語氣依然平靜，但陳燃能感覺到，她正在快速分析著每一個細節(jié)，“你說要全部處理掉的。”

“是要處理掉。”陳燃轉(zhuǎn)過身，“不過扔掉之前，小胖‘不小心’把其中一份，混到了給華強北代工廠的技術(shù)資料里。”

蘇晚靜靜地看著他，沒有表現(xiàn)出驚訝或憤怒，只是在心中默默復(fù)盤著整個策略。

“你在釣魚。”她總結(jié)道，“看看他們會不會上鉤。”

“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陳燃的嘴角微微上揚，對她的敏銳反應(yīng)感到滿意，“既然有人喜歡白拿現(xiàn)成的，咱就送他們一份‘大禮’。”

實驗室里安靜下來，只有空調(diào)的低鳴，和遠處夜市的喧囂隱約傳來。蘇晚站在工作臺旁，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像是在消化這個計劃的每一個細節(jié)。

“你這人……”她突然開口，語氣里多了幾分揶揄，“看著像個書生，腦子里卻全是算計。”

“書生？”陳燃挑眉，像是聽到了什么有趣的事，緩步走回工作臺，離她近了些，語氣里帶著點自嘲，“蘇總監(jiān)，你這評價可有點高估我了。我這書生，總共也沒讀過幾本技術(shù)書，算計嘛……不過是不得已而為之。”

蘇晚被他的語氣逗得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得了吧，陳總。你這不得已的算計，可比別人深思熟慮的計劃還周全。”

“過獎了。”陳燃微微一笑，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一瞬，“跟這技術(shù)大佬搭檔，我這點小聰明當然得使出來，不然哪能跟得上你的節(jié)奏？”

蘇晚迎上他的目光，絲毫不退讓，語氣里帶著點戲謔：“跟得上我的節(jié)奏？你這是在夸我，還是在夸自己？”

“當然是夸你。”陳燃的語氣溫和卻堅定，眼中帶著點真誠，“有你這樣的搭檔，我這書生……才能把書本上的東西變成現(xiàn)實。”

蘇晚聞言，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芒，像是想說什么，但最終只是輕哼了一聲，重新埋頭工作，“說真的，這廢方案到底有什么毛病？具體說說。”

陳燃拿起螺絲刀，接過蘇晚手中的主板，三兩下就將它裝回了機箱，并重新接上電源：“CPU一熱就不穩(wěn)定，音頻電路有雜音，內(nèi)存管理也有漏洞。”他的語氣平靜得像在聊家常。

“具體多嚴重？”蘇晚繼續(xù)追問。

“開機半小時，基本就得死機。”陳燃抬頭看著蘇晚，“短時間測試看不出來，但真要拿去賣……”

“那就完蛋了。”蘇晚接過話頭，眼中閃過一絲若有若無的欣賞，“這招夠狠的。”

“你覺得怎么樣？”陳燃問道，有些期待她的專業(yè)評價。

蘇晚沉默了幾秒，然后說：“技術(shù)上沒問題，商業(yè)上也很有效。”她停頓了一下，“不過這得賭……他們真的會抄，而且抄了還不檢查。”

“不是賭，是算準了。”陳燃的目光堅定，帶著點決策者的果斷，“張建軍那性子，自大又急功近利，給他點甜頭，他的反應(yīng)，我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蘇晚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手指輕輕敲著桌面：“心理學(xué)用到生意上，挺聰明的。”

“必須的。”陳燃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做生意不光靠技術(shù)，還得懂人。”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電話響起來，陳燃走過去，接起電話。

“喂，龍騰科技，哪位？”

“燃哥，是我。”小胖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來。

“小胖，什么事？”陳燃語氣平靜，但蘇晚注意到他接電話時，目光不自覺地掃了一眼桌上的日歷。

電話那頭，小胖的聲音聽起來有些焦急：“燃哥，有件事兒，我琢磨著還是得跟你說一聲。我這兩天在外面跑市場，看到志強哥……他最近跟張建軍走得挺近。”

“哦？”陳燃應(yīng)了一聲，語氣聽不出喜怒，“走得近是多近？”

“就是……一起喝茶，有說有笑的，我路過的時候，看到他們倆聊得還挺投機。”小胖壓低了聲音，“燃哥，你說……他會不會被張建軍拉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