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透過紗簾，在客廳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顏若頂著一身疲憊從房間出來時，顧承淵已經坐在餐桌前看財經報了，手邊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黑咖啡。

“醒了？”他抬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在她眼下的青黑上停留了半秒，“張媽做了小米粥，養胃。”

顏若昨晚在醫院守到凌晨三點，直到病人的生命體征徹底平穩才回來。她現在渾身酸痛，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了，只是點了點頭，拉開椅子坐下。

張媽很快端來一碗小米粥，上面臥著個嫩嫩的水波蛋，旁邊還有一小碟醬菜。顏若拿起勺子，小口小口地喝著，溫熱的粥滑入胃里，熨帖得讓她舒服地瞇了瞇眼。

“那個空殼公司，查到和陸澤言的關系了嗎？”她含糊地問，嘴里還含著粥。

顧承淵放下報紙，遞過一張紙巾：“查到了，法人代表是陸澤言的遠房表哥，三年前就移民了，現在人在瑞士。”

“瑞士？”顏若擦了擦嘴角，眼神亮了些，“我上個月去瑞士參加學術會議，說不定……”

“你在瑞士見過他？”顧承淵追問。

“不確定。”顏若搖搖頭，“會議人很多，我沒太注意。但我可以聯系一下那邊的同學，幫忙查一下他的行蹤。”

“不用，我讓人去查。”顧承淵打斷她，“瑞士那邊我有分公司，比你方便。”

顏若想了想，點頭：“也好。”

她知道顧承淵的人脈網有多廣，他出手確實比自己方便得多。

吃完早餐，顏若回房補覺。顧承淵看著她疲憊的背影，拿出手機給助理打了個電話：“讓瑞士分公司的人查一下陸澤言表哥的具體住址和近期活動，越快越好。”

“是，顧總。”

掛了電話，他目光落在餐桌上顏若沒喝完的半碗粥上，眼底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這個女人，總是把自己逼得太緊。

***下午兩點，顏若被鬧鐘叫醒。她洗漱完下樓時，顧承淵已經去公司了，餐桌上留著一張便簽，是他蒼勁有力的字跡：“晚上有個應酬，可能晚點回。U盤里的資料我備份了一份，放在你書房的抽屜里。”

顏若拿起便簽，指尖劃過那熟悉的字跡，心里莫名有點暖。她把便簽收好，轉身去了書房。

書房是顧承淵特意為她準備的，靠窗的位置放著一張寬大的書桌，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照亮了桌面上攤開的醫學文獻。顏若拉開抽屜，果然看到了一個一模一樣的U盤。

她把U盤插進電腦，點開里面的文件。轉賬記錄密密麻麻，大多是小額分散的匯款，顯然是為了規避監管。但其中有一筆五百萬的大額轉賬，時間就在顏墨出事的前三天，收款方正是那個空殼公司。

“五百萬……”顏若喃喃自語，眉頭緊鎖。這筆錢，到底是用來做什么的？是顏墨收了錢，還是……

她正看得入神，手機響了，是蘇沐陽打來的。

“顏醫生，下午有空嗎？神經外科有個病例討論會，涉及到一個罕見的腦血管畸形，我覺得你可能會感興趣。”蘇沐陽的聲音溫和，帶著恰到好處的邀請。

顏若想了想，下午沒什么急事，這個病例確實值得一聽：“好，我馬上過去。”

她關掉電腦換了家居服就往醫院趕。

病例討論會在神經外科的會議室舉行，里面已經坐了不少人。顏若剛進去，就看到蘇沐陽坐在第一排，旁邊留了個空位。他看到顏若，笑著朝她招手：“這里。”

顏若走過去坐下，剛放下包，就聽到旁邊有人低聲議論：

“那就是急診科新來的顏醫生？長得真漂亮。”

“何止漂亮，醫術還特別厲害，上次那個腦干出血的病人，就是她救回來的。”

“我聽說蘇醫生在追她？”

“不止蘇醫生吧，私立醫院的秦院長好像也對她有意思……”

顏若假裝沒聽見，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蘇沐陽遞給她一瓶溫水：“剛燒開的，晾了一會兒，不燙。”

“謝謝。”顏若接過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指，像觸電般縮了回來。

蘇沐陽的手指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卻沒說什么。

討論會開始了，神經外科的主任介紹了病例情況：“患者男性，28歲，突發癲癇入院，檢查發現是大腦前動脈畸形，位置很深，手術難度極大……”

顏若聽得很認真，時不時在筆記本上記錄幾句。當主任問到“大家覺得什么手術方案最合適”時，她下意識地皺了皺眉。

“我覺得可以采用介入栓塞治療。”一個年輕醫生率先發言。

“不行，位置太深，栓塞劑容易擴散到正常血管。”另一個醫生反駁。

“那就開顱手術，直接切除畸形血管團。”

大家各抒己見，爭論不休。蘇沐陽看向顏若：“顏醫生，你怎么看？”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顏若放下筆，語氣平靜地說：“我覺得可以采用復合手術，先通過介入栓塞主要供血動脈，減少術中出血，再開顱切除殘余的畸形血管團。這樣既能降低手術風險，又能保證切除徹底。”

她的話一出，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了。神經外科主任眼前一亮：“復合手術？這個思路不錯！但我們醫院的復合手術室還在籌建中……”

“我們醫院有。”一個溫和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大家回頭看去，只見秦子涵站在門口，手里拿著一份文件，笑容溫和：“我們醫院的復合手術室上周剛投入使用，設備是目前最先進的。如果需要，我可以協調。”

顏若有些驚訝：“秦院長？你怎么來了？”

“正好來這邊辦事，聽說有病例討論會，就過來看看。”秦子涵走到她身邊，目光落在她的筆記本上，“顏醫生的思路很清晰，這個方案確實是目前最優的選擇。”

蘇沐陽看著秦子涵自然的態度，眉頭微不可察地皺了一下：“多謝秦院長好意，但這是我們醫院的病人……”

“醫者仁心，不分醫院。”秦子涵打斷他，笑容依舊溫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底氣，“只要能治好病人，在哪做手術都一樣。”

兩人目光在空中無聲交鋒，氣氛瞬間變得微妙。顏若夾在中間，只覺得頭皮發麻，連忙打圓場：“謝謝秦院長的好意，我們還是先討論具體的手術細節吧。”

她的話成功轉移了注意力，大家又投入到熱烈的討論中。顏若卻沒什么心思了，總覺得秦子涵和蘇沐陽之間的氣氛怪怪的。

討論會結束后，顏若收拾東西準備走，秦子涵追了上來：“顏醫生，等一下。”

“秦院長還有事嗎？”顏若停下腳步。

“下周六我們醫院有個學術講座，邀請了國外著名的神經外科專家，講的就是腦血管畸形的復合手術治療。”秦子涵遞給她一張邀請函，“想請你一起去聽聽，順便參觀一下我們的復合手術室。”

顏若看著邀請函，有些猶豫。她對這個講座確實很感興趣，但總覺得和秦子涵走得太近不太好。

“顏醫生不方便嗎？”秦子涵看出了她的猶豫，語氣帶著一絲失落。

“不是，只是怕到時候有事。”顏若找了個借口。

“沒關系，你要是有空就過來，我給你留位置。”秦子涵沒再勉強，笑著說，“那我先走了。”

他剛走，蘇沐陽也走了過來：“顏醫生，晚上一起吃飯吧？慶祝我們想到了同一個手術方案。”

“不了，我晚上還有事。”顏若婉拒。

“那好吧。”蘇沐陽眼底閃過一絲失落，卻還是笑著說，“那你路上小心。”

顏若點點頭，拿著包快步離開。她現在只想趕緊回家，遠離這令人窒息的修羅場。

***回到家時，天色已經暗了。張媽做好了晚飯，說顧承淵打過電話，說應酬取消了，很快就回來。

顏若坐在客廳看電視，心里卻想著白天的病例和秦子涵的邀請。復合手術室確實是目前治療復雜腦血管畸形的最佳選擇，如果能去參觀學習一下，對她以后的工作肯定有幫助。

“在想什么？”顧承淵的聲音從門口傳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他脫下外套遞給張媽，走到她身邊坐下，身上帶著淡淡的酒氣，卻不難聞。

“沒什么，在想醫院的一個病例。”顏若關掉電視，“應酬怎么取消了？”

“對方臨時有事。”顧承淵靠在沙發上，揉了揉眉心，“瑞士那邊有消息了，陸澤言的表哥上周去了一趟意大利，現在已經回瑞士了。”

“意大利？”顏若皺了皺眉，“顏墨以前在意大利留過學，會不會……”

“有可能。”顧承淵看著她，“我已經讓那邊的人盯緊他了，一有動靜就會匯報。”

顏若點點頭，心里稍微踏實了些。

“對了，”她像是想起了什么，“下周六私立醫院有個學術講座，講的是腦血管畸形的復合手術治療，我想去聽聽。”

“秦子涵邀請你去的？”顧承淵的語氣聽不出情緒。

顏若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想知道的事，總有辦法知道。”顧承淵看著她，眼神帶著點玩味，“想去就去，不過……”

“不過什么？”

“我陪你去。”顧承淵的語氣不容置疑。

顏若愣住了：“你去干什么？你不是對醫學不感興趣嗎？”

“我對醫學不感興趣，但我對你感興趣。”顧承淵的目光落在她臉上，帶著一絲灼熱，“而且，聽說蘇沐陽也會去？”

顏若這才反應過來，他是吃醋了。她忍不住想笑，卻又覺得有點無奈：“他們只是邀請我去參加學術講座，你想多了。”

“是不是想多了，去了就知道了。”顧承淵站起身，“我先去洗澡了，你早點休息。”

看著他走進浴室的背影，顏若無奈地搖了搖頭。這個男人，真是越來越幼稚了。

***洗完澡，顏若回到房間，準備看一會兒書就睡。剛翻開書，就聽到敲門聲。

“進來。”

顧承淵走了進來，身上穿著浴袍，頭發濕漉漉的，帶著剛沐浴完的水汽。他手里拿著一個吹風機：“幫我吹下頭發。”

“你自己不會吹嗎？”顏若皺眉。

“手酸。”顧承淵的理由很敷衍，卻徑直走到她面前，把吹風機遞給她。

顏若無奈，只好接過吹風機，插上電。溫熱的風拂過他的發梢，帶著淡淡的洗發水香味。他的頭發很軟，和他硬朗的外表不太相符。

顏若的手指穿過他的發絲，動作輕柔。顧承淵微微低著頭，能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像某種清冷的花香，讓他心頭一蕩。

他忽然轉過身，吹風機的線被扯了一下，發出“滋啦”一聲，停了。

房間里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兩人的呼吸聲。顏若的手還停留在他的發間，顧承淵的臉離她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

他的目光落在她的唇上，那是一雙很美的唇，唇形飽滿，色澤粉嫩，此刻微微張著，帶著一絲驚訝。

顧承淵的喉結滾動了一下，一股莫名的沖動涌上心頭。他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腕，將她拉近了些。

“顏若。”他低低地叫她的名字，聲音沙啞。

顏若的心跳瞬間失控，像要跳出胸腔。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深邃的眼眸里，清晰地映著自己的倒影。那里面有她看不懂的情緒，灼熱而專注，讓她渾身都僵住了。

顧承淵的目光越來越沉，他緩緩低下頭，溫熱的氣息拂過她的唇瓣。顏若下意識地想后退，卻被他握得更緊了。

就在兩人的唇即將觸碰的瞬間，顧承淵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打破了這曖昧的氛圍。

顧承淵的眉頭瞬間皺起，眼底閃過一絲不悅。他拿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臉色沉了沉，接起電話：“什么事？”

不知道電話那頭說了什么，他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我知道了，馬上過去。”

掛了電話，他看著顏若，眼神里帶著歉意：“公司有點急事，我得過去一趟。”

顏若這才回過神，連忙松開手，后退了一步，拉開距離：“去吧，注意安全。”

顧承淵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轉身快步離開。

聽著他開車離開的聲音，顏若靠在墻上，手撫上自己滾燙的臉頰，心跳依舊快得驚人。剛才那一瞬間，她竟然……沒有推開他？

她到底在想什么？

***顧承淵的車駛出別墅區，他煩躁地扯了扯領帶。剛才那個電話，是助理打來的，說陸澤言的表哥突然從瑞士消失了，像是提前收到了消息。

“廢物！”他低聲咒罵了一句，一腳踩下油門。

他原本以為，今晚能吻到她的。剛才在房間里，她眼底的慌亂和無措，清晰地告訴他，她對他并不是毫無感覺。

可偏偏在這個時候，出了這種事。

這該死的陸澤言，你最好祈禱別讓我抓住把柄。

顧承淵的眼神越來越冷，周身的氣壓低得嚇人。他不會讓任何人，任何事，破壞他和顏若之間剛剛萌芽的情愫。

絕不。

（第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