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卷一
解讀曾國藩

為什么不做皇帝

自從小說《曾國藩》問世以來,十多年間,常有熱心讀者問我:曾國藩為什么不自己做皇帝,甘心充當清王朝的鐵桿保皇派呢?也有讀者為曾國藩惋惜,認為他放棄稱帝,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甚至有人據此批評曾氏,說他太自私,因為自私而給中國帶來巨大的損失。這的確是一個很有趣的問題,我也很有興趣跟大家一起來探索。

一、曾氏有過四次被人勸做皇帝的經歷

咸豐三年八月,曾氏由長沙遷往衡州府。這次南遷,名義上是“就近搜捕”湘南土匪,實際上是他在長沙城里待不下去了。曾氏奉旨在長沙辦團練搜查土匪安定地方,本是地方文武的幫同者,即協助者,但曾氏一則出于高度的責任心,二則仗著多年侍郎的資歷和眼下欽差大臣的身份,反客為主,變幫辦為主辦,又奉行法家宗旨,以重典治亂世,以霹靂手段顯菩薩心腸。他所制定的“就地正法政策”,侵犯了地方政府的職權,強迫綠營與團練一道嚴格訓練、參劾長沙協副將清德、嚴辦與湘勇械斗的綠營兵,又因而與軍方結怨。文武兩方都討厭曾氏。曾氏不得已,退出長沙,將衙門搬到衡州府。趁著戰局緊急、朝廷命他救援湖北的機會,招兵買馬,擴大湘勇,來衡州不滿四個月,便將湘勇迅速擴大,組建陸師十營、水師十營共一萬人,加上近八千輔助人員,號稱二萬,曾氏成了名副其實的三軍統帥。這時有一個名叫王闿運的湘潭秀才,正在衡州東洲書院求學。此人雖習孔孟之道,心中向往的卻是戰國縱橫家們的帝王之學。他那時剛二十出頭,但很有膽量,居然敢于一個人闖曾氏設在衡州城里的湘勇指揮部,面見曾氏。勸曾氏既不助朝廷,也不助太平軍,擁兵自重,蓄勢自立,要以韓信為前車之覆,莫使悲劇再次重演。王闿運實際上是在充當第二個蒯通。當年蒯通勸韓信背叛劉邦,自立為劉、項之外的第三方。所謂“三分天下,鼎足而立”。韓信未聽,結果被呂后所殺。曾氏未采納,但也未斥責他,留他在營中。大軍北上時,王借口身為獨子,不能長住軍營,于是離曾氏而去。這應該是曾氏所遭遇的第一次勸進。

咸豐十年四月,曾氏被任命為兩江總督,當即整軍東進;六月,將兩江總督衙門駐扎在安徽祁門。就在這時,王闿運又來到曾氏軍營。這幾年,王闿運積極推行他的縱橫之術。他做的最大一件事是來到肅順家做家庭教師,與肅順關系密切。但不久,他又離開北京,在山東巡撫文煜衙門過完年后又轉回北京,聽說曾氏放了江督,遂南下特為拜訪。王這次在祁門住了兩個多月。此時,曾氏的軍威與聲望遠遠超過當年在衡州府初建湘軍時。王再次兜售他的蒯通之計。野史上說,曾氏聽王滔滔不絕的議論,微笑不語,只用手指蘸茶水不停地在桌面上寫字。待曾氏有事暫時離開時,王走近桌面,見上面寫著一連串的“狂妄、狂妄”。王只得怏怏離開祁門,臨行賦詩二十二首,感嘆此次祁門之行是“獨慚攜短劍,真為看山來”。

關于王闿運兩次勸曾氏自立的事,可從他的真傳弟子楊度的詩中覓到蛛絲馬跡。楊度在他的長詩《湖南少年歌》中寫道:“更有湘潭王先生,少年擊劍學縱橫。游說諸侯成割據,東南帶甲為連衡。曾胡卻顧咸相謝,先生笑起披衣下。”這可謂曾氏第二次遭遇的勸進。

咸豐十一年八月初一日,湘軍吉字營打下安慶。這是湘軍的一個大勝利。初八日,曾氏將兩江總督衙門由東流縣移到安慶府。從祁門到東流,曾氏的江督衙門一直處于流亡狀態,進了安慶城,算是有了一個體面的辦公場所。不料兩天后,曾氏忽接咸豐皇帝駕崩的哀詔。咸豐帝才三十一歲,他的去世,是曾氏及所有湘軍高級領導層所不曾料及的。繼位的載淳才六歲,由咸豐臨終所托的以肅順為首的八個顧命大臣輔佐政務,這八個人中卻沒有小皇帝的親叔父且在朝廷有很高威望的恭親王奕?。這正是史書上所說的“主少國疑”的非常時期,不測風云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就在這個時候,不少野史都記載,當時湘軍集團高層,曾有過一次醞釀推曾氏為頭自立東南的過程。

先是胡林翼打發人送來一封信,信中說左宗棠近日回了一趟湘陰老家,游境內神鼎山時,作了一副嵌字聯,道是:神所依憑,將在德矣;鼎之輕重,似可問焉。胡在信中問曾氏,左的這副聯語作得如何?顯然,左的這副聯語化自《左傳·宣公三年》中的如下這段話:“楚子伐陸渾之戎,遂至于雒,觀兵于周疆。定王使王孫滿勞楚子。楚子問鼎之大小輕重焉。對曰:在德不在鼎……周德雖衰,天命未改,鼎之輕重,未可問也。”這段話也是后世“問鼎”一詞的出處。

曾氏明白胡與左的用意,將聯語改動一個字后,原信退回。這個改動是將“似”改為“未”。

又,彭玉麟也在這個時候,悄悄遞給曾氏一張紙條,上面只寫了一句話:“東南半壁無主,滌丈豈有意乎?”野史上說,恰好此時有人進來,曾氏將這張紙條吞進肚子里。

這應是曾氏所遇到的第三次勸進。

同治三年六月十六日,南京被吉字營攻下。湘軍與太平軍的角逐,至此以前者的全勝而結束。因放走幼天王、李秀成以及搶掠城內金銀財貨,吉字營受到朝廷的嚴厲譴責,并責令其統領曾國荃上繳已落入私人腰包的全部金銀財貨。此令激怒了曾國荃和吉字營的所有官勇。以曾國荃為首的吉字營高官們一齊來到曾氏身邊,勸曾氏效法趙匡胤黃袍加身。曾氏一言不發,只寫了一副聯語送給他的九弟曾國荃:倚天照海花無數,流水高山心自知。曾國荃知乃兄無造反之意,遂作罷。這是第四次,也是最后一次遭遇的勸進。

二、大家都會問,到底是什么原因,使得曾氏一次又一次毫不猶豫地拒絕勸進,到了最后,他甚至以自剪羽翼即將湘軍十裁其九,來表示他對朝廷的忠誠呢?我想,此中原因大概有如下幾點

首先,曾氏是一個家世寒素的農家子弟,他說過他們曾家是“從衡陽至湘鄉,五六百載曾無人與于科目秀才之列”(《臺洲墓表》),也就是說五六百年來,他們曾家沒有人得過秀才以上的功名,當然,也沒有人做過官,直到他父親四十三歲那年經過十七次考試,才得中秀才。可見功名富貴對曾家來說,是多么的艱難。但曾氏二十三歲為秀才,二十四歲為舉人,二十八歲中進士點翰林,三十七歲即為二品大員,其功名富貴之順,遠非常人可比。平心而論,他一個偏遠鄉村的農家子弟,若不是朝廷所推行的科舉考試及破格提拔,怎么會有此等命運!曾氏對朝廷的恩德,真可謂淪肌浹髓,刻骨銘心。從情感上來說,他是決不可能背叛皇家的,更遑論起兵造反,推翻這個于他恩重如山的朝廷!

其次,曾氏是一個理學信徒,不是趙匡胤、袁世凱一類的強權政客。漫長的中國歷史舞臺的上層,活躍著的幾乎是清一色的強權政客,幾乎人人都想做黃袍加身的趙匡胤、代清自立的袁世凱,許多人沒有做成趙、袁,只不過是缺乏足夠的實力與合適的環境罷了。這些人的眼中只有權力與利益,他們也會講信仰、道德等,但這些話無非是欺蒙世人,或鉗制別人而已,“信仰”“道德”云云,純為達到其個人目的的工具。但是,世上也有另外一類人,他們是把信仰、道德放在第一位的,權力與利益都要在符合信仰與道德的范圍內去考慮。前一類人可稱之為豪杰,后一類人的楷模通常被稱為圣賢,所以,世上便有豪杰事業與圣賢事業之分。

豪杰事業重在功利,圣賢事業重在德行,兩者有著明顯的區別,很難統一。故而,立德立功難于兼顧,其原因就在這里。曾氏雖然建立了巨大的事功,但他本質上是一個理學信徒。他的人生榜樣是圣賢而不是豪杰。曾氏一向推崇“誠”,他若舉兵反朝廷,便是徹底背叛了過去,是最大的不誠,最大的欺人欺世。對于曾氏這種理學家而言,寧愿死,也不會那樣去做。所以,要曾氏接受勸進,從根本上說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再次,對于戰爭所帶來的災難,他有最深切的認識,他不忍心再挑起戰爭。戰爭是給人類帶來最大摧殘最大傷害的活動,它可以在頃刻之間摧毀千辛萬苦所獲得的成果,毀滅人所最為寶貴的健康與生命,故而從古以來人類都是希望和平,反對戰爭。

曾氏出身農家,在淳樸的鄉村長大,珍惜勞動成果與生命這種農人意識,對他來說可謂與生俱來。他帶兵十多年,轉戰十余省,戰爭給社會帶來的創傷,他的感受自然比別人深刻。同治二年四月二十二日,他在日記中寫道:“皖南到處食人,人肉始賣三十文一斤,近聞增至百二十文一斤。句容、二溧八十文一斤。荒亂如此,今年若再兇歉,蒼生將無噍類矣。亂世而當大任,豈非人生之至不幸哉!”

這種沉重的感受是發自內心的,它既有一個普通人的心靈上的傷痛,又有一個擔當大任者的道義上的愧疚。

同治三年六月,南京城堅固的城墻被湘軍炸開。這座被太平天國當作都城的江南名城,重新恢復它的兩江總督衙門所在地的原身份,戰爭所摧毀的城墻很快被修復。曾氏為此事立碑銘文:“窮天下力,復此金湯。苦哉將士,來者勿忘!”作為湘軍的統帥,這里沒有絲毫勝利者的得意與張揚,有的只是對生命和物力在這種一失一復戰爭中的損耗,所表現出的沉痛的惋惜。我們只要將目光稍稍從功利二字離開一點,便會看到:南京的一失一得,與為此丟失的十余萬生命比起來,簡直毫無意義可言!正是因為對戰爭殘酷性的認識太深切,所以他多次對兩個兒子說打仗是造孽的事,要他們今后絕對不要從軍。倘若曾氏造反,帶來的后果必定是戰爭的危害面更擴大,戰亂的時間再延長,一個認為打仗是造孽事的人,會由自己的手去挑動新的戰爭嗎?

最后,受道家功成身退思想的影響,勝利后的曾氏也不可能會去再舉反旗。

曾氏的好友歐陽兆熊,曾經以“一生三變”來總結曾氏一生的成功要訣。所謂的“三變”,指的是,早年從詞賦之學一變為程朱之學,中年從程朱之學二變為申韓之學,晚年從申韓之學三變為黃老之學。程朱之學即儒家,申韓之學即法家,黃老之學即道家。道家學說同樣博大精深,然其要義一在順其自然,二在以柔克剛。正是基于這些理念,老子說:“功成名遂身退,天之道也。”又說:“圣人為而不恃,功成而不居。”曾氏在咸豐七年守父喪期間,認真地總結出山五年來所經歷的一切,痛定思痛,決心改弦更張,以道家的學理作為思想和行為的指導方針。果然,周邊環境大為改善,軍事也逐漸走入坦途。歐陽兆熊說曾氏即便面臨收復南京這樣的天下第一大功,也無一點沾沾自喜之色。我們看他此時送給其九弟曾國荃的四十一歲生日賀詩,十三首詩幾乎都貫穿著這種“功成身退”“功成而不居”的道家思想:

“低頭一拜屠羊說,萬事浮云過太虛。”

“已壽斯民復壽身,拂衣歸釣五湖春。”

“與君同講長生訣,且學嬰兒中酒時。”

顯然,一個想“拂衣歸釣”的功臣,怎么可能又會去想黃袍加身呢?

三、假若曾氏真的造起反來,他能不能成功呢?我個人認為,他多半不會成功。其原因主要有三點

其一,曾氏沒有奪取皇位的足夠實力。

湘軍是當時湖南軍事團隊的總稱。曾氏雖然名義上是湘軍的最高首領,但實際上并不能像趙匡胤指揮北周的禁軍、袁世凱指揮晚清的北洋軍那樣,具有指揮整個湘軍的權力。湘軍中的每一支人馬,都是其統領自行招募的,該統領便是這支人馬的指揮者,各營各隊皆聽他的調遣,別人調遣不動。如果該統領死去,這支人馬就自行解散了。人們稱這種現象叫作“將存軍完,將死軍散”。一支人馬其實就是一個獨立的山頭。湘軍集團內部的山頭很多,到南京打下時,有這樣幾個主要山頭:曾國荃的吉字營、彭玉麟與楊載福的長江水師、左宗棠的楚軍,還有劉長佑、劉坤一、劉岳昭即三劉的三支人馬,另外還加上李鴻章的淮軍。淮軍雖然是安徽人的軍隊,但因是奉曾氏命令所組建,其建制一本湘軍,故當時它還屬于湘軍集團。

基本上能完全聽從曾氏指揮的人馬,也就是他的嫡系,只有兩支,一是吉字營,一是水師。但是,那時的吉字營已嚴重腐敗,幾乎失去了戰斗力。吉字營的戰斗力是被南京城里的金銀財貨瓦解的。打下南京那一刻,吉字營積聚已久的腐敗來了一個徹底的大爆發。整個吉字營從上到下,從將領到勇丁,全都毫無忌憚地大肆搶掠各大王府中的金銀財寶,最后干脆焚燒王宮,毀滅罪證。那幾天的吉字營,簡直成了無惡不作的強盜。這群人的典型代表,便是第一個沖進城內、已被清朝廷封為子爵的李臣典。李進城后,還沒有來得及接到朝廷的封冊,便突然死了。李當時只有二十七歲,強壯如牛,為什么會猝死?據野史記載,此人死于荒淫。六月盛暑天,他將七八個女人關在屋子里,日夜縱欲無度,靠大吃春藥來刺激,終于力盡精竭,橫尸床頭。這批大發橫財的湘軍將士,急著要將財寶運回湖南享福做土財主,再不想提著腦袋沖鋒陷陣了。這樣的軍隊豈能再用?兩年后,曾國荃做湖北巡撫,招募六千新湘軍,該軍的統領彭毓橘、郭松林以及重要將官都是吉字營舊人,結果在與捻軍交鋒的戰場上一敗涂地,軍威幾乎完全沒有振起過。這一事實,充分證明曾氏對大勝后的吉字營戰斗力評估的正確。

曾氏的另一支嫡系是水師。水師一共有三支:長江水師、太湖水師、淮揚水師,后兩支是從長江水師分出來的。曾氏對水師很重視,早期他的指揮部就設在水師。水師統領彭玉麟、楊載福對他也很忠誠。水師在打南京時立下了汗馬功勞。南京是長江下游的碼頭,封鎖長江,便封鎖了南京城與外界聯系的一條最重要的運輸線,切斷了救援人力、物力的最主要的來路。湘軍水師擔負的便是這個任務。但是,若要北上攻打北京,水師則全然派不上用場,因為北京周圍無大江大河。湘軍水師到了此地,好比旱路行船,無功可建。

由此可見,曾氏不具有奪取帝位的實力。

另外,有一點,雖不能作為一條理由來推斷,卻也不能無視。曾氏本人并不擅長臨陣指揮,真要揮師北上,一切還得要仰仗他的九弟曾國荃。相應地,在北進的戰爭中,老九的實力將更增強,羽翼將更豐滿。老九是個英雄豪杰式的人物,與其大哥的人生追求并不完全一致,到時,他愿不愿將自己一手奪得的皇位送給大哥還不一定。黃袍加身的趙匡胤臨終前不得不把位子讓給弟弟趙匡義,而接下來的是老弟的子孫世世代代做大宋朝的君王。諳熟歷史的前翰林院侍講學士對這段歷史、對“燭光斧影”的傳說應該是知道的。自己背罵名,而讓老九的子孫坐現成的江山,這種事情,曾氏也是不會干的。

其二,湘軍內部存有強大的反對力量。

歷代帝王都會玩弄制衡術,咸豐帝、慈禧也不例外。何況他們身為滿人,對執掌軍權的漢人更是時刻提防著。他們不得不用湘軍,卻又害怕湘軍勢力過大,而在與太平軍的角逐中,湘軍勢力逐漸壯大,這又是不可改變的趨勢,其控制的辦法只能是讓他們內部互相制約,不能造成一家獨大的局面。咸豐帝之所以遲遲不給曾氏地方實權,而又陸續任命江忠源、胡林翼、劉長佑為巡撫,其用意就在這里。咸豐十年四月在四顧無人的情況下,授曾氏以江督之職,接下來在兩三年的時間里,就把左宗棠由一布衣迅速提拔為閩浙總督。左的軍功固然是他火箭上升的重要原因,而左的楚軍足以與老九的吉字營分庭抗禮以及左長期不買曾氏的賬,則是其實質性的深層原因。

曾左之間存有芥蒂,這一點朝廷早已知道,朝廷迅速提拔左,其用意在于讓湘軍內部雙峰并峙。當年,曾氏丟下江西軍務回籍奔喪,遭到左的帶頭斥責;后來南京城內逃走了洪天貴福與李秀成,又被左報告朝廷。這兩樁事并不算太嚴重,左都持與曾氏對立的態度,倘若曾氏膽敢造反,左還能容得下他嗎?左的地位及其實力,都會促使他公開向曾氏宣戰,與曾氏先在江南擺開陣勢,然后冠冕堂皇地鳴鼓以擊之。到時,朝廷根本不用擔心,曾氏的軍隊未過淮河,湘軍集團便會先鬧起內訌來。

其三,朝廷的防患部署。

前面說過,朝廷對湘軍是既用又疑,疑則有防。我們看到,在湘軍的旁邊,一直有兩支由滿人做統領的綠營在協同作戰,即多隆阿與都興阿所統率的兩支軍隊。多軍與都軍固然是湘軍的友軍,但不能忽視,這兩支軍隊也負有監視湘軍的責任。

南京打下的第二天,江寧將軍富明阿,就以查看城內滿人營房破損情況為名進了城。滿人在全國一些重要城市所設的將軍衙門,本就負有監督轄區內行政官員的職責,富明阿作為朝廷最為信任的江寧將軍,這樣快地進城,毫無疑問是充當朝廷監視大勝后的湘軍之耳目。

與南京相隔百里之距的鎮江城,駐扎著馮子材的軍隊。馮子材是晚清綠營中僅有的幾個驍勇善戰的將官之一。馮子材一直駐扎在鎮江未動,應是朝廷的有意安排。此外,有鐵騎之稱的僧格林沁的蒙古馬隊,也以剿捻為名南下山東、蘇北一帶。僧格林沁是咸豐帝的表兄,是忠于朝廷的國戚,他的馬隊南下,顯然也有針對南京城內的湘軍的戰略目的。

倘若曾氏兄弟稍有點異常舉動,身在城里的富明阿便會以最快的速度報告朝廷,馮子材、多隆阿、都興阿的軍隊便會在第一時間兵臨城下,僧格林沁的馬隊也會在兩三天內趕到南京,再加上左宗棠的高舉義旗討伐叛亂,遠在直隸、廣西、云南的三劉必定會與左遙相呼應,一向善觀形勢的李鴻章,在這種氣候下,也一定會站在朝廷一邊。到那時,曾氏不但不會成功,還會落得個身敗名裂乃至毀家滅族的下場。老到謹慎的曾氏,怎么可能不會想到這一幕呢?所以,曾國藩不想做皇帝;所以,世人會有極大的興趣來談論這個功德圓滿全身而退的曾文正公;所以,我們認定他是一個有大智慧的歷史人物。

主站蜘蛛池模板: 苏尼特左旗| 安溪县| 婺源县| 河南省| 临澧县| 伊金霍洛旗| 遵义市| 平乡县| 高青县| 麻阳| 维西| 宜丰县| 鹤庆县| 梁平县| 保德县| 长沙县| 左权县| 屏南县| 庆云县| 体育| 游戏| 伊金霍洛旗| 鹤庆县| 原平市| 体育| 拉萨市| 乐业县| 什邡市| 延庆县| 牙克石市| 福州市| 怀集县| 滦南县| 乐至县| 行唐县| 广东省| 武宣县| 新宁县| 孝义市| 吉水县| 崇明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