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一個輕柔的女聲從身后傳來。肖郁澤渾身一僵，不知所措的看著她。

凌雪倩站在三步之外，太陽鏡已經摘下，露出那雙他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晚風拂動她的裙擺，在暮色中像一片搖曳的湖水。

“我……我只是……“肖郁澤的喉嚨發緊，手中的紙條被攥得更皺。

凌雪倩向前走了一步，目光落在他手中的紙條上：“那是我的字跡。“

不是疑問句。他下意識將紙條塞回口袋：“不用你說，我知道，你在咖啡館落下的。“

凌雪倩的聲音很輕，“我故意留下的。“

這個坦白讓肖郁澤猝不及防。他注視著凌雪倩的臉，試圖找出任何記憶恢復的跡象，但她的眼睛似乎多了一些迷茫。

“為什么留這個紙條？你知道這沒有任何意義。“他聽見自己這樣問。

凌雪倩轉頭望向湖面，手指無意識地轉動著那枚銀戒：“因為我想知道，你是否就是那個'重要到連我的大腦都不敢記住'的人。“

肖郁澤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以前的事都不重要了。“

夕陽最后的余暉映在凌雪倩的側臉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輪廓。

“為什么？“

她看起來如此脆弱，又如此堅強。

“我們……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說？“他提議，似乎不想繼續這個話題，他的聲音比想象中更加沙啞。

凌雪倩點點頭，指向湖邊長椅：“那里可以嗎？“

他們并肩走向長椅，中間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

肖郁澤看向凌雪倩的腿，肖郁澤心中浮現出了一個畫面——那是高三那年她為救一只跑到馬路中央的流浪貓留下的舊傷。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他幾乎能聽見十七歲的凌雪倩在醫務室里忍著疼對他說“小貓沒事就好“的聲音。

“你的腿……怎么了？“他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冒昧。

凌雪倩卻笑了：“醫生說這是肌肉記憶。我不記得怎么傷的，但身體記得。“她頓了頓，“就像我記得你的名字，但不記得我們之間發生過什么。“

他們在長椅上坐下。湖面泛起微波，倒映著逐漸亮起的路燈。

“肖郁澤。“凌雪倩突然完整地叫出他的名字，音節在她唇間流轉。

肖郁澤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叫嚇了一跳，看向凌雪倩。

“我們之前是發生過什么關系嗎？”凌雪倩好奇的問。

肖郁澤心里微微一顫：“啊，只是同桌關系，你不要多想。”肖郁澤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說出這句話的。

凌雪倩輕輕“哦”了一聲，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失落。

肖郁澤的心揪了一下，卻還是狠下心沒有說出真相。兩人陷入了一陣沉默，只有湖水輕輕拍打著岸邊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凌雪情又開口了：“雖然我不記得以前的事，但和你在一起，我總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

肖郁澤的手不自覺地握緊了長椅的扶手，他想說其實他們曾經愛得那么熱烈，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就在這時，一只小狗跑到了他們面前，圍著凌雪倩歡快地轉著圈。

凌雪情開心地笑了起來，彎腰撫摸著小狗。

肖郁澤看著她的笑容，仿佛回到了從前，那些美好的回憶在腦海中不斷浮現。

可是在一個瞬間，肖郁澤好像看見了這一幕：他在一次情緒激動時，掐著動物的脖子。

肖郁澤心中一震，甩了甩腦袋。又看向這歡快的畫面。

肖郁澤突然鬼使神差的問：“對了，你知道你是怎么失憶的嗎？“

凌雪倩摸小狗的手微微一頓，隨即繼續撫摸著小狗：“其實我什么也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在病床上，而我的哥哥在旁邊似乎守了一夜。“

凌雪倩抬頭看向天空，陷入回憶：“我哥告訴我，我有選擇性失憶，缺失了一些記憶，我想知道，但不知道為什么，我哥說我忘了更好。“

肖郁澤吐出一句話：“也許你哥是對的。“

凌雪倩有些驚訝，看向他：“啊？可是我真的很想知道我缺失了什么記憶。“

“有時候你的好奇會害了現在的自己。“

“那我們之間的事兒呢？“

肖郁澤板著一副冷眼：“那都過去了，沒什么好回憶的。“

凌雪倩嘆了口氣：“好了，聽你的。”

肖郁澤聽到她的這句話，心里一揪，語氣溫柔下來：“那個……你強行回憶過嗎？“

凌雪倩點了點頭：“但是……“

“但是怎么了？“他輕聲問。

凌雪倩的手指絞在一起，“但是……心理醫生建議我不要強行回憶，讓記憶自然恢復。“

“而且我哥每天讓我吃一種藥，沒有盒子，直接給我，每天帶著我去看心理醫生，可是我覺得我沒有什么問題啊。“

肖郁澤心又一痛，垂下眼眸。

「難道你也和我一樣成了一個心理疾病的人嗎？」

一陣沉默。遠處傳來游船的汽笛聲。

“你生病了嗎？“凌雪倩突然問，“現在，我是說。“

肖郁澤心里一驚，微微蹙眉，故作鎮定：“為什么這么說？”

凌雪倩的手指輕輕撫過小狗的毛發，目光卻落在肖郁澤微微顫抖的手上：“你的藥盒，從口袋里露出來了。“

肖郁澤猛地按住口袋，那里確實裝著治雙相情感障礙的藥。

他沒想到會被她發現，一時間不知如何解釋。

“是維生素而已。“他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凌雪倩沒有拆穿他，只是輕聲說：“我每天也要吃很多藥。哥哥說那是幫助記憶恢復的，但我總覺得……“她頓了頓，“吃完后頭更暈了。“

湖面的波紋突然變得急促，一陣冷風吹過，肖郁澤感到一絲不安。

他想起十年前凌雪倩哥哥找到他時說的話：“如果你真的愛她，就永遠別再出現在她面前。“

“你哥哥……對你好嗎？“肖郁澤試探性地問。

凌雪倩歪著頭思考：“哥哥很照顧我，但有時候……“她的眉頭微微皺起，“他會莫名其妙發脾氣，特別是當我問起過去的事情時。“

小狗突然沖著湖面叫了兩聲，然后跑開了。

凌雪倩望著小狗離去的方向，眼神有些迷茫：“肖郁澤，我們真的只是同桌嗎？為什么我總覺得……“

她的話被手機鈴聲打斷。凌雪倩掏出手機，屏幕上顯示“哥哥“兩個字。她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

“我得走了。“她匆忙站起身，“哥哥不喜歡我單獨出門太久。“

肖郁澤也站起來，準備離開，而凌雪倩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等等！“

他猛地甩開她的手，像是被燙到一般。

肖郁澤疑惑地看著她：“怎么了？“

“沒……沒什么。“凌雪倩強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那……要不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哥哥會生氣的。“凌雪倩后退一步，眼神中閃過一絲恐懼，“他……他最近心情不好。“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一個男人的喊聲：“凌雪倩！“

兩人同時轉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正快步走來。肖郁澤立刻認出了他——凌羽瀚的眼中燃燒著怒火。

“又是你！“凌羽瀚一把將妹妹拉到身后，惡狠狠地盯著肖郁澤，“十年前的做法還不夠嗎？“

凌雪倩驚慌地看著哥哥：“哥，你們認識？“

凌羽瀚沒有回答，而肖郁澤先冷冷的開口：“我不認識他，還有，凌雪倩，你以后別來找我了，我從一開始看見你就很討厭你。＂

凌雪倩有些不相信的瞪大眼睛，說不上來話。

凌羽瀚看了看凌雪倩，又看向肖郁澤：“行，說話這么狠。“凌羽瀚拉著凌雪倩往回走，“記住你今天說的話。“

肖郁澤愣在原地，看著凌雪倩離開的背影，心又一痛，捏緊了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