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鑄劍(三)
- 我帶師父前妻重啟逆襲巔峰
- 金城鳳鳴
- 5798字
- 2025-07-10 16:29:38
第一支暗箭:調包的獠牙
那是一個悶熱得令人窒息的下午。天空陰沉得如同浸透了水的抹布,沒有一絲風,空氣黏糊糊、沉甸甸的,吸進肺里都帶著灼燒感。倉庫里更是如同一個巨大的蒸籠,悶熱潮濕,汗水剛冒出來就黏在皮膚上。鄭剛剛被張課長叫去開會了。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小張,氣氛沉悶得能擰出水來。我正蹲在貨架最底層,借著高處小窗透進來的微弱天光,艱難地核對一批新到的細牙螺絲數量。汗水不斷滑進眼睛,刺得生疼,視線一片模糊。
小張晃晃悠悠地走過來,手里捏著一張領料單,語氣帶著一種刻意的懶洋洋:“儲軍,機修班那邊急用,要領幾個M6*10的平墊,還有M8*15的彈墊,各二十個。趕緊的,等著裝機呢,別磨蹭。”他特意強調了“急用”和“裝機”。
“好,馬上。”我應了一聲,扶著貨架站起身,活動了一下蹲得發麻、如同針刺般的雙腿。M6平墊和M8彈墊,規格型號差著級別,外觀尺寸也有明顯區別,按理說不是容易混淆的東西。我走到存放標準緊固件的貨架前。這一片區域是我花費心血徹底整頓過的,標識清晰,物料碼放得如同等待檢閱的士兵。我熟練地找到標識著“M6*10平墊”和“M8*15彈墊”的料盒位置。
就在我的手指即將觸碰到那摞M6平墊時,動作卻猛地僵住了!
一股極其細微、卻如同冰錐般尖銳的不對勁感,瞬間刺穿了我的后頸皮膚,激起一片細密的雞皮疙瘩!
太新了!
眼前這摞標識為“M6*10平墊”的墊片,邊緣銳利得閃著寒光,表面泛著一種嶄新的、未經任何使用和氧化洗禮的、純粹的金屬冷光,亮得甚至有些刺眼。而我清晰地記得,上一批庫存的M6平墊,因為存放時間稍長,邊緣多少有些細微的氧化痕跡,帶著一種溫潤的、不那么張揚的啞光感。眼前這批……嶄新得過分!可最近幾天,并沒有新的M6平墊入庫記錄啊?
心臟猛地一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潮水般涌來!我豁然抬頭,目光如同探照燈般射向旁邊那個標識為“M8*15彈墊”的料盒!
果然!
那盒子里裝的,根本不是什么彈性的波浪墊圈!分明就是我記憶里那批邊緣帶著細微氧化痕跡的M6平墊!它們被整整齊齊地碼放在錯誤的貨位里,上面還貼著嶄新的、寫著“M8*15彈墊”的標識卡!那字跡,帶著點刻意的潦草和匆忙,與周圍其他我工整書寫的卡片格格不入!
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猛地往下一沉,直墜冰窟!胃里一陣劇烈的翻攪,惡心的感覺直沖喉嚨口,幾乎要嘔吐出來。
小張!這狗日的混蛋!他竟然……
他故意把新舊兩批、規格相近但用途截然不同的關鍵墊片互換了位置!還貼上了錯誤的標簽!如果我按照習慣性的動作,只看標識卡取料;或者我對物料的細微狀態不夠熟悉,沒能察覺那“新”得異常的光澤;或者我被他催促得心浮氣躁……那么,我極有可能把“新”的M6平墊(實際是M8彈墊)和“舊”的M8彈墊(實際是M6平墊)混在一起交給機修!
后果不堪設想!
M6平墊用在需要平整支撐的地方,而M8彈墊用在需要彈性緩沖的位置。兩者混用?輕則設備安裝不到位,螺栓預緊力錯誤,導致異響、松動;重則可能在設備運行中引發結構性應力集中、密封失效,甚至關鍵部件脫落,造成嚴重的運行故障或安全事故!到時候,責任算誰的?我這個剛來半年的新人倉管,百口莫辯!
“操!”一股冰冷刺骨、卻又帶著巖漿般灼熱的怒火,猛地從腳底板竄起,瞬間燒遍全身,直沖天靈蓋!頭皮陣陣發麻,耳朵里嗡嗡作響。我死死攥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傳來尖銳的痛感,才勉強壓住那股想立刻沖出去,揪住小張的衣領將他狠狠摜在地上的狂暴沖動!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后槽牙酸脹得像是要碎裂。
冷靜!必須冷靜!一個聲音在心底怒吼。現在沖出去撕破臉,除了打一架泄憤,屁用沒有!打草驚蛇,他完全可以抵賴,甚至反咬一口說我誣陷!沒有證據,在張課長和鄭剛剛那里,我只會落個“毛躁”、“推卸責任”的印象。
我強迫自己做了幾個深長的深呼吸,胸腔劇烈起伏,吸進帶著濃重灰塵和橡膠味的熱空氣,試圖澆滅心頭的怒火。目光如電,再次掃過那堆被惡意調包的物料,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超頻運轉。鄭剛剛教過的物料特性細節、前世積累的生產現場管理經驗、還有這半年對倉庫每一寸角落、每一批物料狀態的熟悉感,瞬間擰成了一股清晰的破局之繩!
我迅速轉身,大步流星地走向倉庫另一頭的工具區。那里存放著備用的空白標識卡、硬卡紙和幾支不同粗細的記號筆。我飛快地抽出幾張最硬挺的新卡紙,拿起那支最粗的油性記號筆(確保字跡醒目不易擦改),轉身回到五金區。
沒有絲毫猶豫!我一把撕下那兩張錯誤的、帶著小張潦草字跡的標識卡,看都沒看就揉成一團,緊緊攥在手心(這是證據!),塞進工裝褲的口袋深處。然后,在新的硬卡紙上,用最大號、最工整、力透紙背的字跡,重新寫下了正確的物料名稱和規格:
·“M6*10平墊(新批次入庫)”
·“M8*15彈墊(原庫存批次)”
特別用括號標注了關鍵的批次狀態差異!
寫好后,我仔仔細細、端端正正地將新標識卡貼在對應的料盒最醒目的正前方,確保任何人一眼就能看清,絕無混淆可能!做完這一切,我才走向存放真正M8彈墊的貨位——它被小張陰險地挪到了一個光線昏暗、不常用的角落。我取出二十個,又回到正確標識的、裝有新批次M6平墊的料盒前,取出二十個。
拿著這兩種完全正確、絕無混淆可能的墊片,我走到倉庫門口。小張正斜倚在冰冷的鐵門框上,一條腿抖著,百無聊賴地剔著指甲,嘴角掛著一絲毫不掩飾的、等著看好戲的冷笑。看到我出來,他挑眉,眼神里充滿了戲謔和期待。
“張哥,”我把手里的墊片穩穩地遞過去,聲音平靜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沒有一絲波瀾,但眼神卻像淬了萬年寒冰的利刃,直直地、毫不避諱地釘在他那張寫滿惡意的臉上,“M6平墊二十個,M8彈墊二十個,您點一下數。新到的這批M6平墊光澤特別亮,”我刻意加重了語氣,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他瞬間僵硬的臉,“跟之前庫存那批狀態明顯不一樣,我怕混了給機修班裝機添麻煩,所以單獨標識清楚了。您拿好。”
小張剔指甲的動作猛地僵住!臉上的冷笑如同劣質的石膏面具般瞬間凝固、龜裂。他難以置信地、近乎驚恐地看向我遞過去的物料——那嶄新的M6平墊和標準M8彈墊,再猛地抬頭撞上我的眼睛。那里面沒有他預想中的憤怒、驚慌或失措,只有一種洞穿一切把戲的冰冷,以及……一絲毫不掩飾的、讓他如墜冰窟的嘲諷!
他的眼神在短短零點幾秒內飛快地閃爍了無數次,震驚、慌亂、羞惱、難以置信……嘴唇哆嗦著,似乎想強詞奪理或者倒打一耙,但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最終一個字也沒能蹦出來。臉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難堪的、死人般的灰白。他像被滾燙的開水濺到一樣,猛地一把從我手里抓過那兩小堆墊片,手指都在不受控制地微微發抖,眼神躲閃著不敢再與我對視,喉嚨里含糊地咕噥了一聲誰也聽不清的音節,幾乎是連滾爬爬地轉身,倉惶地逃離了倉庫門口,背影狼狽不堪。
看著他消失在通往車間的通道盡頭,我緊繃如弓弦般的后背才猛地松弛下來,一股巨大的虛脫感瞬間席卷全身。這才發現,緊握的拳頭里全是冷汗,黏膩膩的,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月牙形血痕。剛才強行壓下的怒火和惡心感再次翻涌上來,胃里一陣劇烈的抽搐。我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微微晃了一下,靠在身后冰冷堅硬的鐵門框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額頭的汗珠如同斷了線的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砸在腳下剛剛被我擦洗過、還帶著濕氣的水泥地上,迅速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狗日的……這還只是開胃菜!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嘗到了一絲鐵銹般的血腥味,眼神卻更加冰冷銳利。我知道,以張程的狹隘,絕不會就此罷休。
第二支毒箭:賬本上的陷阱
果然,沒過幾天,更陰險的招數就來了,這一次,目標直指我的命門——賬本!
和上一世一樣的考驗來了。
那天下午,天色依然陰沉。鄭剛剛請假了,說是家里老人生病需要照顧。辦公室里只剩下我和小張。空氣沉悶得如同凝固的膠水,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我正埋頭仔細核對一疊生產車間剛送來的緊急領料單,準備謄寫到那本厚重的藍色物料賬冊上。小張突然從他那張桌子后站了起來,夸張地伸了個懶腰,渾身的骨節發出噼啪的脆響。他慢悠悠地踱到我桌邊,臉上帶著一種故作輕松、實則心懷鬼胎的表情,隨手拿起我剛整理好、按順序排好、正準備入賬的一疊單據(里面夾雜著幾張關鍵的入庫單)。
“喲,忙著呢儲軍?”他語氣輕佻,手指漫不經心地撥弄著那疊單據的邊緣,發出嘩啦的輕響,“新來的就是勤快,賬本不離手。對了,”他話鋒一轉,眼神狀似無意地瞟向倉庫方向,“剛才我好像聽到倉庫里面哐當一聲響,動靜不小,你不趕緊去看看?別是哪個貨架倒了,或者耗子又把什么貴料包裝給啃了?那可都是錢啊!”他催促著,語氣里帶著一種刻意營造的緊張和……不易察覺的興奮?
不對勁!非常不對勁!
這種感覺,與那天在倉庫發現物料被調包時一模一樣!甚至更加強烈!一股寒意瞬間從尾椎骨竄上頭頂!
我放下筆,依言站起身:“行,我去看看。”腳步卻故意放慢,走向倉庫門口。
剛走到倉庫鐵門邊,我的手剛搭上冰涼的門把手,腳步卻猛地一頓!
不對!他為什么非要在這個節骨眼上支開我?而且是鄭剛剛不在的時候?賬本!我的賬本還攤開在桌面上!
一個可怕的念頭如同閃電般劈入腦海!我猛地轉身,目光如探照燈般,帶著冰冷的穿透力,射向我的辦公桌!
果然!
就在我轉身的剎那,小張正飛快地從我的桌子旁縮回手!他剛才站立的位置,身體前傾的角度,剛好能夠到攤開在桌面上的那本藍色物料賬冊!他臉上那還未來得及完全褪去的、混合著緊張、興奮和一絲得逞的慌亂,被我冰冷的目光抓了個正著!
一股寒氣瞬間席卷全身!我三步并作兩步,如同獵豹般沖回自己的辦公桌前。小張已經退回到他自己的位置,正故作鎮定地拿起桌上的搪瓷缸子喝水,試圖掩飾,但他握著缸子的手指,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著青白,微微顫抖著。
我一把抓起那本厚厚的、承載著責任和信任的賬冊!心臟在胸腔里狂跳,手指因為憤怒和緊張而有些發僵。憑著這半年形成的肌肉記憶和對數字近乎本能的敏感,我的目光像最精密的掃描儀,快速掠過那些熟悉的、由我親手寫下的工整字跡,重點鎖定在最新記錄的位置——昨天下午剛入庫的一批銅制流體接頭!
找到了!
在最新的一頁,記錄這批銅接頭入庫情況的那一行。入庫數量一欄,清清楚楚地用我的筆跡寫著:400 PCS(個)。
但是!我的瞳孔驟然收縮!就在剛才,我核對過的原始入庫單(供應商聯和倉庫聯),上面白紙黑字,加蓋著清晰的入庫章和質檢章,入庫數量分明是:300 PCS!
有人!有人用橡皮擦,極其小心地、近乎完美地,把入庫單倉庫聯上那個“3”字頭擦掉了一小半!然后又用鉛筆,模仿著我的筆跡,極其輕微地、巧妙地描了一下,生生將“3”改成了“4”!手法非常隱蔽、專業,如果不是我對這個數字印象極其深刻(因為這批銅料貴重,入庫時我反復清點過),且剛剛核對過,在昏暗的光線下或者匆忙中,幾乎難以察覺!
而賬冊上,則正是依據這張被惡意篡改過的倉庫聯入庫單,赫然寫著:400 PCS!
一股滅頂的寒氣瞬間從腳底板直沖腦門!頭皮陣陣發麻,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甚至短暫地黑了一下!
這王八蛋!他趁我不在,偷改了我放在待入賬單據里的原始入庫單(倉庫聯)!然后想誘騙我回來謄賬時,把這被篡改的錯誤信息謄寫上去!等到月底大盤點,實物庫存清點出來只有300個,而賬面上卻明明白白寫著400個!這100個銅接頭的巨大虧空(價值不菲),這口足以壓死人的黑鍋,就會結結實實、無可辯駁地扣在我這個經手人頭上!輕則巨額罰款、通報批評、調離崗位,重則……直接卷鋪蓋滾蛋!甚至可能被追究責任!我的前途,將徹底毀于一旦!
憤怒、后怕、被算計的恥辱感……如同巖漿般在血管里奔涌、咆哮,燒得我口干舌燥,太陽穴突突直跳!但我死死咬著牙關,牙齦被咬破,口腔里彌漫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不能發火!絕對不能!發火咆哮正中他下懷!那只會顯得我氣急敗壞,毫無證據地污蔑“老員工”!
我再次強迫自己進行深長的呼吸,胸腔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劇烈起伏,如同風箱。大腦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瘋狂運轉,像一臺超負荷的計算機。鄭剛剛教過的金科玉律在耳邊炸響:“賬目有疑,必溯源頭!單據鏈條,環環相扣!”對!單據!原始單據不止一聯!還有存根!
我猛地拉開自己辦公桌右下角的抽屜——那是我存放各種單據存根聯的地方,分門別類,用夾子夾好。我手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迅速翻找昨天那批銅接頭的入庫單存根聯!
找到了!就是它!
我小心翼翼地取出那張同樣被篡改過的單據存根聯!上面的“3”同樣被擦改成了“4”,手法如出一轍的隱蔽!但是!關鍵就在這里!這種老式的復寫單據(一式幾聯,墊著復寫紙書寫),下面通常留有清晰的復寫痕跡!這是無法完全消除的鐵證!
我強壓著狂跳的心臟,小心翼翼地將這張被篡改的存根聯,和剛才那張同樣被篡改的倉庫聯,上下對齊,疊在一起。然后,對著窗戶透進來的、雖然微弱卻足夠明亮的天光,高高舉起!
真相,在光線下無所遁形!
倉庫聯上那個被擦改過的“4”字,其下方在存根聯上留下的復寫痕跡,清晰地、無可辯駁地顯示著它原本的輪廓——一個完整的、清晰的“3”字!那被橡皮擦小心翼翼擦掉的“3”字頭的一小半,在復寫痕跡里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如同指紋般的證據!兩個“4”字的復寫痕跡,在關鍵筆畫上,與原始“3”的輪廓產生了明顯的、無法解釋的錯位和覆蓋痕跡!
鐵證如山!
一股巨大的、混合著極度憤怒和被深深羞辱的委屈感,猛地沖上鼻腔,直頂眼眶!視線瞬間被一層滾燙的水霧模糊!我死死攥著這兩張薄薄的、卻重如千斤的單據,指關節因為用力而發出“咔吧”的輕響,呈現出一種失血的青白色,整個身體抑制不住地微微顫抖起來。
辦公室里死一般的寂靜。只有窗外遠處車間傳來的、模糊而持續的機器轟鳴聲,像背景噪音般襯托著室內的凝固。王姐不知何時停下了手中的筆,正捂著嘴,眼神驚恐地看著我。李強也皺著眉,目光復雜地在我和小張之間逡巡。
我猛地抬起頭,目光如同兩道冰冷的探照燈,死死鎖住小張張程!每一個字都像從冰窟里撈出來,帶著刺骨的寒意和不容置疑的力量:
“張哥,”我的聲音嘶啞,卻異常清晰,在凝固的空氣中砸出沉重的回響,“麻煩你,現在,立刻,跟我去趟張課長辦公室。有筆賬,涉及重要物料數量差異,必須請課長親自過目裁定。”
“哐當——!”
小張手里那個裝著半杯水的搪瓷缸子,失手掉在了地上。熱水潑濺開來,在光潔的地面上迅速蔓延,如同他瞬間崩潰的心理防線。他臉色煞白如紙,嘴唇劇烈地哆嗦著,看著我的眼神,第一次充滿了真實的、無法掩飾的、如同見了鬼般的恐懼。他張了張嘴,似乎想辯解什么,但喉嚨里只發出“嗬嗬”的、如同破風箱般的抽氣聲,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辦公室里,只剩下那攤不斷擴散的熱水,以及一片令人窒息、寂靜。窗外的機器轟鳴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