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節 鳳骨初裂
- 鳳起寒門,她以商封后
- 玉桂尊尊
- 3518字
- 2025-07-16 17:16:20
1,隱線翻面
宮變三日后,整個皇城表面風平浪靜。
但暗潮涌動的速度,比任何一次權謀更快、更深。
內廷密吏、宗律中使、御香余黨,全在走動,卻沒有一人敢大聲說話。
而此刻,在戶部南司一間無名庫房中,蘇瑩鹿面對的是一個三年未現的人影——
羅家舊部,曾任內庫副首、兵符登記員——趙霽言。
他滿面風霜,瘦削得不似舊日,身披灰裘,手中遞出一卷陳年殘檔。
“娘子,屬下……逃了三年,就是為了把這份東西活著帶回來。”
那是一份“羅案交接令”。
上頭有三道批簽。
其一為太子,手跡端穩。
其二為顧硯青之父顧澤言,批注謹慎。
而最后一份,卻不是常見內閣筆跡,而是熟悉的三個字:
“翠微印。”
蘇瑩鹿一眼認出:這,就是那場宮變的真正導火索。
她手指緊握那封密檔,眼神一寸一寸冷下來。
“這封信,我該送去哪里?”
趙霽言跪下,低聲道:
“送去殿上。”
“由顧大人親送至殿前。”
“也許,只有刀尖上的信,陛下才會看。”
顧府內堂,顧硯青盯著這封密檔,目光沉靜,臉色卻從未有過的凝重。
他緩緩道:
“這是太子之令,是父親之筆。”
“若翠微批此,代表太后之意,那她就是從頭到尾——知情者。”
蘇瑩鹿輕輕抬頭,看著他眼中的光,低聲:
“她不僅知情,還是她授意。”
“太子被害那年,你才七歲。”
“但她已經布局二十年了。”
這封密令,像一柄匕首,從舊案中剖開真正的骨。
他們終于拿到第一塊——可證“太子被宮中謀害”的真憑。
也意味著:從此之后,便無轉圜之地。
顧硯青點燃火蠟,封好信封,遞給暗衛:
“送至宮前,令宗律中司啟堂——不入中書,不入內閣,直送御前。”
“若有阻,開劍。”
2,劍封朝路
巳時三刻,宗律中司突發異動。
顧家暗衛攜三封密檔直送御前,未走中書、未遞內閣、甚至不敲宮門,徑直拔劍橫攔金階。
宮門守衛見此,頓時大亂。
“此乃私兵劫旨!”
“攝政亂制——”
然而為首暗衛卻掏出一道令牌,黑玉制式,龍紋環刻,正是皇帝親授的“攝政特令”。
上刻五字:
“攝權開堂,斬后為準。”
這五字,刻的是顧硯青三月前還權時皇帝親允的“封刀之權”——不入朝,不擾宮,只為關鍵時動一次“開堂之力”。
而今日,顧家動了。
紫宸殿內,皇帝正在聽御史奏對。
尚未飲盡的茶盞微微震動,便見江臨舟疾步入內,躬身稟報:
“宗律中堂顧氏密檔送達,殿前三劍封階,求開臨裁議席。”
皇帝眉頭一蹙。
“開劍?”
江臨舟語氣微緊:“不攔。”
皇帝沉吟片刻,終于道:
“準。”
“召顧硯青、蘇瑩鹿——御前問裁。”
御階之上。
殿前鼓三震,宗律設席,宗親三房倉促而來,面色各異。
顧硯青身披墨甲未解,立于左側,蘇瑩鹿攜密檔站于右列。
她未言,先將三封文書鋪于案前。
御史展卷,皇帝起身親覽。
靜寂一息后,案前傳出低低一聲:
“翠微印。”
這句話,像落在水面的一顆鐵珠,炸開千重浪。
宗親一名首官驚得失聲:
“這……怎可能?”
“翠微印,乃太后專署,先帝親封……不曾用來調兵批令!”
顧硯青眼中沒有絲毫情緒波動,只一步踏前,低聲問:
“陛下,太子死前三日,是否遞過一份調令?是否交予中書未發?”
皇帝目光一震。
他慢慢坐下,目光掃過全場,終于開口:
“是。”
“但那封令,從未回到朕手中。”
他語氣極輕,卻像千斤壓頂。
蘇瑩鹿此刻終于抬頭,聲音不高,卻斬釘截鐵:
“那封令,是被人截了。”
“截令之人,在翠微。”
“而今之金印,又從翠微出。”
她頓了一下,眸光冷冽:
“臣女不敢妄斷。”
“但臣女請查翠微臺殘檔,請封御香余案,請禁太后所派密使三日。”
“查之不實——臣愿伏罪。”
殿上鴉雀無聲。
宗親無一人敢應。
太后未至,卻像在每個人心中設了一張無形的椅子,讓誰都坐不住。
皇帝盯著桌案,眼神幽深,良久,終于一揮手:
“準。”
“翠微印,暫封。”
“金印之議,緩裁。”
“宗律之堂,自今日起——不受太后之使。”
一錘定音。
劍封朝路,顧氏與蘇氏第一次,在不動兵、不動血的情形下,斬開了太后手下最堅硬的一條線。
而這,也只是開始。
3,燭下逆卷
夜未深,宮燈卻燃得比白日更亮。
慈寧宮密室內,一張長案已鋪開。
紅燭高燃,焰尾如舌,舔舐著案面上的一幅密卷——那不是圖譜,不是章冊,而是寫著三家宗親、五位勛貴、七名內務、與兩位女官之名的——名單。
太后立于席首,手指一寸寸滑過上面名字,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情緒起伏:
“他們動翠微,是想拿我的命換顧家的命。”
“但這世上,從不只有顧家能調兵。”
身旁立著安貴妃,低頭不語,眼中卻閃過一絲狠光。
她輕聲道:“皇七子雖幼,但名義既立,若不立實,就成了廢人。”
太后點點頭,揮手喚來王慎:
“從今夜起,宗親三房調西郊舊營,安氏女官接替御香審察。”
“再傳信陛下,就說——宗法宗紀,皆由本宮代行。”
王慎領命而去。
太后望著燭火,緩緩吐氣。
“這盤棋,是時候翻過去了。”
同一時刻,顧府議廳。
顧硯青執一卷兵圖,蘇瑩鹿在他身側立著,剛從宗律堂回來,一身未換,眼底紅痕未褪。
江臨舟一腳踹開門進來,滿臉風塵:
“三房在調兵。西郊舊營,太后名下控營兵已入四百。”
“安貴妃派新任御香副司接管了翠微臺殘署。”
“皇帝……沒有阻止。”
蘇瑩鹿唇線繃緊,低聲:
“他已經不遮了。”
顧硯青抬頭,第一次沒有沉默。
“那我們也不繞了。”
他一把展開地圖,指向西郊:“調天策六營夜巡東城。”
“以宗律名義,控東宮御馬場。”
他看向蘇瑩鹿,眼神一寸寸轉冷:
“你寫詔。”
“以金印未定、宗親擅動為由,請宗律設內審。”
“我們要在她動金刀之前,先斬她一指。”
蘇瑩鹿沒有問“可行不可行”。
她只是低頭落筆,一字不改,一句不問。
因為她知道:
這一仗,不是謀略之爭,也不是兵符之對。
而是:
“你要動我。”
“那我就先動你。”
4,金燈夜裂
夜深三更,紫宸宮外靜得出奇。
而御書房內,一道特殊的金燈再次被點亮。
不同于以往“御前審裁”的儀式感,這一次,沒有鼓聲、沒有儀仗,連內監也退至殿外,只留蘇瑩鹿、顧硯青、江臨舟三人立于燈下。
皇帝半倚案前,眼神冷淡地掃過面前一份密折。
那是“翠微舊卷”的延案補錄,一頁新供詞,落款人——御香副使柳婉。
柳婉曾是太后親信,如今卻在夜半投書“供出”,指太后曾在三年前私派使女前往羅案舊址焚燒證據,并為金印留出空印模具。
皇帝盯著那“供字”,許久未動,緩緩吐出一句:
“她反了。”
這句話,不高不低,卻字字如斷霜落石。
蘇瑩鹿站在燈前,聲音穩得如鐵:
“臣女所求不為立儲,只為昭雪。”
“但若昭雪之路,必經廢立,那臣女愿承一罪之名,破這遮天之手。”
顧硯青亦一步踏出,冷聲:
“太后動兵,宗親布線,金印擅封,皆可證其謀逆。”
“臣請設‘御前封宮夜裁’,于明日丑時三刻,于宗律之堂,徹查三房兵調與翠微余案。”
“若陛下不準——臣請暫除攝政之位,自誅。”
—皇帝靜默不語,殿內燭火悄然震動。
良久,他終于緩緩落下一印。
“準。”
“自今夜起,太后禁足,宗親禁私兵,安貴妃子顧璟樞暫收儲印。”
“蘇瑩鹿,顧硯青,聽令。”
“你們……動手吧。”
金燈裂光,照亮夜半風雷。
這一次,終于不再是被動受審。
他們,不再等。
他們,要出擊。
5,金輦夜震
凌晨未至,皇宮深處卻不見一絲昏沉。
夜如黑水,然而宮墻之內,卻仿佛有人點燃了一枚看不見的火種——一盞金輦,悄然從慈寧宮后殿出發,往太和前道疾行。
那是太后的出宮輦。
卻無人通報,無一前導,連守夜的內監都被太后命人退下。
她披一襲銀狐裘,坐于輦中,一言不發,手中卻緊緊攥著那頁“柳婉供詞”。
那上面只一句話:
“三年前,我親自將金印模胚從翠微臺送至安妃宮。”
太后指節泛白,眸色冷得如深井。
“她竟敢……”
“連她,也背叛了。”
與此同時,宗律中堂卻早已布滿天策軍暗衛。
顧硯青執令立于堂外,蘇瑩鹿則親自坐鎮卷案閣,三名內使正在將宗親三房兵調卷宗逐一解封查核。
“西郊三營,以修防為名,調兵五百,所批由宗三房柳啟昌代行。”
“批令無內閣蓋戳,僅翠微副印。”
“調兵日,安妃宮有夜宴。”
蘇瑩鹿冷冷地看了一眼:“繼續查。”
江臨舟踏入內堂,手中拋著一封急文,言簡意賅:
“太后夜半遣輦前往太和宮,所攜人手不多,但皆為老侍,極可能欲面圣。”
“皇帝已入靜齋避見,命你我于卯時前徹底完成證據封卷。”
蘇瑩鹿手中筆停頓片刻。
“她終于坐不住了。”
與此同時,宗親三房府邸卻已徹底慌亂。
一封皇旨剛送達:
“宗親三房即刻交出內宅軍調印章,卷宗送宗律封存。”
一夜之間,兵符被奪,調令被查,連宗家小公子上早課都被迫留堂。
三房主事柳啟昌跪在祠堂中,望著燭火發怔,喃喃自語:
“她……她竟真成了攝政之主。”
“顧氏夫妻……這是要把我們全挖空。”
“我們該先下手……該早動的……”
就在所有人以為太后已黯然失勢時,第三封信,悄悄飛入安貴妃之手。
那封信,紙極輕,卻落得極重。
信中只有六個字:
“血封玉鏡,今夜。”
她看完后,緩緩合上錦盒,笑得嬌艷如花:
“蘇瑩鹿,你要我的命?”
“可你忘了,我還有他的命。”
這一夜,輦未歸,局已亂。
可真正的震動,不在皇帝一言,而在金印破裂前——那一刀,是否會從“后宮”,刺向“朝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