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節 鳳攆已遲
- 鳳起寒門,她以商封后
- 玉桂尊尊
- 2872字
- 2025-07-16 17:04:54
1,立子金印
日頭未出,紫宸宮燈火已亮。
內殿中傳出敲印聲,一錘接一錘,似鼓不成聲,卻砸在整個朝局的人心頭。
那是“宗親金印”的鑄章儀式,三百年皇家規制之一——
若非重大典禮、立儲封君,不得啟爐。
而今,爐火未停,太后卻未召內閣,只于慈寧宮內設“家儀議”,宣明立子。
受召之人:安貴妃之子,皇七子顧璟樞。
宮內消息飛快傳出。
顧硯青站在東閣窗下,手中一盞茶尚溫未飲。
江臨舟疾步而入,幾乎不用喘氣,直接道:
“太后動手了。安貴妃之子,今日立為監宗主儲,欽封‘天選之子’。”
“立印、授帛、下旨,三道流程,皆于半日內完成。”
“這是要你讓位。”
顧硯青沒有任何意外,只是緩緩合上那頁尚未批完的卷宗,低聲道:
“陛下默許了?”
江臨舟頓了頓,點頭:“未攔。”
沉默片刻,顧硯青望著窗外的晨霧,忽然道:
“她還在宮中?”
“你是說——”江臨舟怔住,“瑩鹿?”
顧硯青輕聲道:
“若她在宮中,這金印……她不會不知。”
“但她沒來。”
“說明,她被禁了。”
江臨舟驟然色變:“太后動了她?”
2,宮禁三日
慈寧宮·西南偏院。
這是整個皇城最安靜的所在,離太后的主殿不過數十步,卻仿佛隔著一道無形天塹。
蘇瑩鹿被送進來已有整整一日。
門外守著的是御香局新派的女官,奉太后密旨,不許通信,不許入外使,不許她再見顧硯青。
她沒有掙扎,也未喧鬧,只安靜坐在院中玉磚之上,望著前方那盞搖晃的宮燈出神。
風吹燈動,火影躍墻,仿佛昨日御前之審還未散。
她甚至還記得,自己跪下時那一下子,膝蓋磕在金磚上的鈍響——“咚”。
很小一聲。
可從那一聲開始,她便知道:
她已經,不再被容許再開口了。
門外風聲一動,有人近前,是婉竹偷偷潛進來。
她膝下一軟,撲通跪下,淚水早就打濕了臉:“娘子,外面都傳瘋了!皇七子今日受封‘天選儲君’,太后授了金印,連顧大人都沒能攔住!”
蘇瑩鹿卻只淡淡一笑。
“我知道。”
“她不會錯過這個時間點的。”
婉竹哽咽:“娘子,您再不出宮,這儲君之位……真的就不是顧大人了!”
蘇瑩鹿緩緩起身,眼神沉靜得嚇人:
“你記著——我們不是為了登位才進的這局。”
“我們,是為了不再死一個太子。”
她走到門邊,手搭在紅漆銅鎖之上,眸光微動:
“她怕我開口。”
“可我一旦開口,就不是爭儲,而是——掀宮。”
顧府內堂。
顧硯青立在案前,盯著江臨舟送來的密報,一言未發。
江臨舟在旁等得心焦,終于忍不住:
“你若再不動手,金印一封,顧璟樞便成了‘真儲’,到那時,就算陛下開口,也難改局勢!”
“你知她在哪兒,你也知她被關著——你到底還在等什么?”
顧硯青指尖微微顫了一下。
他不是不想動。
他是在等。
等一個信號,等一個可以不用流血、不動軍的翻盤方式。
因為那是她的方式——
她從不以殺奪權,而是以理伏人。
可他終于等到了什么?
他等到的是她三日未歸,是太后下印封儲,是朝中百官站隊宗親三房,是蘇瑩鹿……孤身困宮。
他忽然抬頭,目光徹底冷了下來。
“調軍。”
江臨舟一震:“你終于……”
顧硯青輕聲:
“她若出不來——我便進去。”
“她不說話——我便替她吼破這朝堂。”
4,鳳輦遲歸
御花園深處,桂樹新開,香意浮動。
顧硯青立在園中回廊之下,身披玄甲未解,指節握得極緊。
今日宮審未完,金印雖被摔落,但皇帝并未正式下詔否定立儲。
這一局,贏也不算,輸也不甘。
可他不等旨、不等局,只等一個人——蘇瑩鹿。
她三日未出。
三日,等一份旨,一句問,一線縫。
他等來了兵馬嘩動,等來了殿前一拜,等來了自己的退讓與求問——
但她始終沒有來。
直到現在。
宮墻那側,一道輕響。
顧硯青猛地回頭。
蘇瑩鹿從拐角緩緩走出,穿著那日被禁時的墨藍長袍,衣角仍帶灰痕,鬢邊微亂,眼下略顯青痕。
她腳步極慢,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心上。
直到她走近,停在他一丈之外。
兩人都沒有說話。
風吹來,桂花香柔得像是夢。
顧硯青想上前,卻又僵在原地。
蘇瑩鹿眼中浮著一層霧,抬手,輕輕問了一句:
“你怎么來了?”
顧硯青喉頭一動,低聲:
“不來,你出不來。”
蘇瑩鹿笑了,笑得有些啞。
“你是攝政儲君,你若出手,就是亂政。”
顧硯青望著她,忽而沉聲:
“你是我妻子。”
“你若被關,我不出手,才是——荒唐。”
說完,他一步步走近。
蘇瑩鹿看著他靠近,眼神里終于有了情緒的裂縫。
她輕輕開口:
“你知道我不怕死的。”
“可我怕……你為我退了。”
“你若退了,世人便說顧硯青不過如此,蘇瑩鹿把你拖進深淵。”
顧硯青站定,伸手扶住她肩,低聲說:
“我不是為你退。”
“我是為你守。”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卻更穩:
“守你在前方拼的局。”
“守你不跪的骨。”
蘇瑩鹿抬頭,眼眶微紅,聲音低啞:
“你若不再管政,不再問權,我能護你一時。”
“可你若要與我并肩,你便會被卷得更深。”
顧硯青眼中沒有一絲猶疑,只反問:
“那你要我退?”
她望著他,忽而搖頭一笑,像是終于卸下了所有偽裝與倔強。
“我舍不得。”
這一刻,花落如雨。
他們站在彼此面前,誰都不說愛,誰也不說怕。
可眼神交織處,那些未說出口的擁抱、低頭、眼淚和信任,早已是另一個世界的誓言。
蘇瑩鹿靠近一步,輕輕說了一句:
“回府吧。”
“你今日該歇了。”
顧硯青沒說話,只伸手替她掖了掖發絲。
天光正亮,鳳輦遲歸,但人已回。
他們身后,是未散的戰火,未封的金印,未審的罪局。
可至少——這一刻,是穩的。
5,燭下密裁
夜,靜得詭異。
御書房中,十六盞宮燈一字排開,蠟淚未干,燈光斜照在御案上的三封密折,分別來自三方:
一為宗親三房聯名上奏,請確立皇七子顧璟樞為儲,賜金印昭告天下;
二為內務府密報,稱御香局女官自盡已傳至百官,言“翠微臺”余毒猶在;
三為天策軍統領機密軍令,說明攝政顧硯青未擅調軍,所動三營皆為“宮門防范”,無犯律制。
皇帝手指拂過那三封折子,半晌未言。
簾幕后,有人跪著,不發一語。
是顧硯青,蘇瑩鹿。
這一夜,他們是“被召”,也是“被試”。
皇帝望著案前未散的茶煙,忽然開口,聲音溫和得近乎隨意:
“你們二人若只想保命,到此為止便可。”
“攝政之位退一步,羅案緩查,翠微臺封印,儲君之事由朕親裁。”
“你們便可安度此生,遠離權場,是非不擾。”
蘇瑩鹿未動。
顧硯青也未答。
皇帝卻忽而轉眸,盯著他們,低聲問出一句:
“可若朕,今日要你們——斬一人,平一案,殺一名宗親,以血安天下。”
“你們,殺還是不殺?”
室內氣氛忽然沉如山。
蘇瑩鹿抬起頭,眉間并無一絲遲疑,只回了一句:
“臣女問一句——殺的是不是該殺之人?”
皇帝望著她,目光晦暗不明。
顧硯青忽而接話,聲如鐵石:
“若是為穩朝局而殺清白——臣不殺。”
“若是為掩太后之錯,轉死宗親——臣不殺。”
他頓了頓,忽然露出一絲極淡的冷笑:
“但若是那人該殺,不殺者才是亂臣賊子。”
“那臣請誅之。”
皇帝凝視著他們許久,終于緩緩展眉。
他揮手示意江臨舟將密折撤下,低聲道:
“你們真要走到底,那就別回頭。”
“從此,誰都保不了你們。”
“連朕自己……也未必。”
蘇瑩鹿起身行禮,言辭平穩:
“不求陛下保,只愿陛下——不再遮。”
顧硯青亦低首一拜:
“臣愿以顧氏血脈為誓,若心藏私念,天人共棄。”
簾外秋風起,燭影搖動。
御書房門緩緩打開,兩人走出那道高閾門檻。
蘇瑩鹿輕聲說:
“你知陛下最后一句話,是什么意思嗎?”
顧硯青沒有回頭,聲音卻冷靜得幾乎殘忍:
“他說——他已不管我們生死。”
“這一戰,真要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