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术网_书友最值得收藏!

第8章 時光修復工坊的初聲

晨光透過“時光修復工坊”的天窗,在地板上投下菱形的光斑。林川佑蹲在防潮墊上,指尖拂過剛從防空洞取出的青銅鏡,銅綠在鏡面蝕出細密的網紋,像誰不小心打翻了翡翠粉末。

蘇未晴抱著個藤編筐走進來,筐里碼著疊泛黃的信札,帆布包上的櫻花瓣掛件輕輕掃過門框,發出細碎的碰撞聲。“這是從舊站臺暗格里找到的。”她把藤筐放在工作臺上,信札邊緣的火漆印已經開裂,露出里面暗紅的蠟芯,“松本先生說要做防潮處理,不然墨跡會暈成云霧狀。”

橋本真司站在貨架前,正用軟布擦拭那只貓木雕,陽光在他定制西裝的肩線流動,與木雕的琥珀色光澤交融。“設計部剛發來郵件。”他的指尖停在貓耳的尖刺處,那里還留著當年的刀痕,“舊站臺的修復圖紙需要補充紋樣,宮崎師傅說讓你看看這個。”

林川佑接過木雕時,指腹觸到貓腹的暗格開關,突然想起昨夜橋本真司的話,關于被燒毀的日記與灰燼中的照片。“這些青銅器的紋飾,”他轉向墻角的木箱,里面整齊排列著三件青銅器皿,饕餮紋的鼎耳還沾著泥土,“與北平故宮的藏品風格相似。爺爺的日記里提過,昭和二十年有批文物從北平運抵橫濱,護送者是位姓蘇的攝影師。”

蘇未晴突然“呀”了一聲,從信札里抽出張泛黃的名片,邊緣已經蜷曲如波浪。“你看這個!”名片上的鋼筆字跡清秀,“蘇明哲,攝影記者。背面還有地址——谷中銀座三丁目。”她突然拍了下手,帆布包滑到肘彎,“是我太爺爺的名字!奶奶說他當年確實去過北平。”

橋本真司放下木雕,走到工作臺前,信札在晨光里鋪開,像展開的蝴蝶翅膀。“這封信的郵票是滿洲國的。”他用鑷子夾起枚郵票,齒孔邊緣還留著撕痕,“郵戳日期是昭和二十年九月,寄信人地址是橫濱港倉庫。”

林川佑的目光落在信紙上,墨跡里混著極淡的鐵銹色,顯然是在潮濕環境里存放過久。“‘青銅器已妥善藏匿。’”他輕聲念出信札內容,指尖在“匿”字的捺筆上停頓,那里的墨跡突然深了些,“‘貓形器腹可藏底片。’‘待櫻花滿開時。’‘煩請林君轉交給蘇先生。’”

蘇未晴的呼吸頓了頓,她迅速翻找藤筐里的信札,指甲不小心劃破了指尖,血珠滴在某封信的封口,像朵驟然綻放的小紅花。“找到了!”她舉起封信,信封上畫著小小的相機圖案,“這是太爺爺寫給林爺爺的!”信札展開時,片卷曲的底片從里面滑落,落在青銅鏡的鏡面,折射出細碎的光斑。

田中雪緒被護工攙扶著走進來,和服的腰帶系著桔梗結,手里捧著個藍布包裹的物件。“聽說你們在整理舊物。”老人的聲音帶著晨露的濕意,她解開布結的動作很慢,藍布滑落的瞬間,露出個巴掌大的漆盒,“這是佐藤君的遺物。”盒蓋內側貼著張照片,穿西裝的青年站在相機前,胸前的徽章編號依稀可見。

“731。”林川佑的指尖輕觸照片,突然想起防空洞暗格里的底片,“蘇先生的相機編號也是 731,他們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田中雪緒的眼睛亮了,她從漆盒里取出卷膠卷,金屬軸上還貼著標簽。“這是他失蹤前留在染坊的,”她說,“說里面有北平的雪景,還有位姓蘇的朋友。”

宮崎清扛著木架走進來,榫卯結構碰撞出“咔嗒”聲,他把木架靠在墻邊時,腰間的刻刀鞘輕輕晃動。“工坊的展示架做好了。”老人的手掌拍去木架上的木屑,“第一層放青銅器,第二層擺信札,最高層要留給那只貓木雕。”他突然湊近看蘇未晴手里的底片,老花鏡滑到鼻尖上,“這是用德國銀鹽膠片拍的,得用特殊顯影液才能洗出來。我家倉庫里還有半瓶,昭和三十年代的存貨。”

橋本真司的手機突然震動,他看了眼屏幕,眉頭微蹙。“董事會的視頻會議提前了。”他把貓木雕放在展示架最上層,動作輕得像在安放易碎的星光,“我去去就回,關于文物修復的預算,我會爭取最大額度。”

蘇未晴突然想起什么,從帆布包里掏出個筆記本,是文物保護協會的登記冊。“對了,”她翻開夾著書簽的頁面,“下周的聽證會需要證人,田中婆婆愿意出席嗎?”

老人坐在藤椅上,指尖輕輕撫摸著漆盒的花紋。“我有件東西要帶去。”她從和服袖袋里取出個錦囊,絲綢表面繡著褪色的櫻花,“這是佐藤君的相機帶,上面沾著北平的泥土。還有……”老人的聲音低了下去,錦囊打開的瞬間,片干枯的櫻花飄落,落在青銅鼎的紋路里。

林川佑將底片放進暗盒時,發現邊緣有行極小的刻字:“蘇記器材行,民國二十九年。”他突然想起蘇未晴太爺爺的名片,地址正是谷中銀座的蘇記器材行。“原來他們早就認識。”他的指尖在刻字上輕輕劃過,“北平的攝影師,橫濱的護送者,還有爺爺的鐘表店,是條隱藏的文物保護鏈。”

宮崎清正在調配顯影液,玻璃燒杯里的液體泛著琥珀色,他往里面加入勺艾草灰,氣泡在液體表面炸開,像撒了把碎銀。“顯影液要靜置三個時辰。”老人用玻璃棒攪拌著液體,“趁這功夫,我教你們辨認木雕的年份。”他指著貓木雕的尾巴,那里的木紋呈現出細密的波浪,“這種‘水波紋’是昭和二十年的特征,因為那年的櫻木吸足了雨水,木質里藏著潮聲。”

蘇未晴的相機快門突然響起,她正對著展示架拍攝,鏡頭里的青銅器、信札與木雕,在晨光里構成和諧的畫面。“要給每件文物建電子檔案。”她翻看相機里的照片,突然指著青銅鏡的邊緣,“這里有個模糊的指紋,會不會是太爺爺留下的?”

林川佑拿出放大鏡,指紋的紋路清晰可辨,邊緣還沾著點暗紅色的粉末。“是朱砂。”他用棉簽取下粉末,“北平的文物常常用朱砂做標記,表示這件器物有特殊意義。”

午后的陽光變得濃烈,透過天窗在地板上投下灼熱的光斑。橋本真司推門進來時,手里拿著個文件袋,西裝外套搭在臂彎里,領帶松開了半寸。“預算批下來了。”他把文件袋放在工作臺上,封條的印章在陽光下泛著金光,“還聯系了東京大學的考古系,他們下周會派人來做年代鑒定。”

蘇未晴突然歡呼起來,帆布包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顯影液錫盒。“太好了!那我們可以開始洗底片了?”

宮崎清已經支起了臨時暗房,黑布遮住了朝南的窗戶,紅色安全燈的光線里,顯影液在玻璃盤里泛著微光。“先洗蘇先生的底片。”老人將底片浸入液體,動作輕得像在放生蝴蝶,“銀鹽遇到顯影劑會慢慢蘇醒,就像記憶遇到對的人。”

林川佑站在暗房外,看著紅光里的三人身影:蘇未晴舉著鑷子的手微微顫抖,橋本真司的側臉在紅光里顯得柔和,田中雪緒的白發泛著淡淡的粉。突然想起爺爺日記里的話:“守護不是占有,是讓時光流動起來。”

底片從顯影液里取出時,影像漸漸清晰。北平的城墻在雪光里泛著冷白,穿棉袍的青年站在烽火臺,懷里抱著件青銅器皿,身后的石碑刻著“居庸關”三個字。“是太爺爺!”蘇未晴的聲音帶著哽咽,她用鑷子翻轉底片,背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昭和十六年冬,與佐藤君共攝。待歸鄉,同飲櫻花酒。”

第二張底片是橫濱港的碼頭,兩個青年并肩站在貨輪前,一人舉著相機,一人抱著貓木雕,背景里的遠航旗幟正在飄揚。田中雪緒的手指輕輕撫過照片,淚水落在暗房的地板上,暈開小小的濕痕。“是佐藤君。”她的聲音里帶著釋然的笑,“他說要和蘇先生一起回來,說要在櫻花樹下開家照相館。”

橋本真司的指尖在照片邊緣停頓,那里的貨輪編號依稀可見,與他父親銷毀的日記里提到的船號一致。“我父親當年在碼頭做學徒,”他的聲音很輕,像怕驚擾了照片里的人,“說有艘貨輪的船員,偷偷運送過箱子,后來都被公司辭退了。”

暗房的紅光突然熄滅,蘇未晴拉開黑布的瞬間,陽光涌進來,照亮了眾人臉上的淚痕。林川佑指著展示架最高層,那里的貓木雕在陽光下,腹間的暗格正微微發亮。“還有件文物沒整理。”他搬來梯子,取下木雕時,聽到細微的響動,從暗格里倒出卷更小的底片,邊緣已經發黑,“這是從貓肚子里找到的。”

宮崎清戴上老花鏡,鏡片反射著天窗的光。“這是微型底片,要用特殊的放大機才能看。”他說,“我家倉庫里有臺民國時期的設備,是蘇記器材行當年賣的樣機。”

橋本真司突然拿起手機,屏幕上是設計部發來的圖紙。“文化產業園的規劃圖。”他把手機遞給眾人看,圖紙上的舊站臺旁,多了棟木質建筑,標注著“時光照相館”,“按照照片里的約定,我申請了重建許可證,就建在工坊隔壁。”

蘇未晴的相機快門連響,她要把這張圖紙拍下來,放進文物保護協會的檔案,作為新的守護憑證。

田中雪緒從和服袖袋里,取出個小小的櫻花酒瓶,陶土瓶身上還留著當年的封泥。“這是佐藤君準備的櫻花酒,”她的手指轉動著酒瓶,“說等回來就開封。今天,該讓它見見光了。”

林川佑找來四個粗陶杯,酒液倒出的瞬間,櫻花的清香漫開來,在工坊里久久不散。陽光透過天窗,在酒杯里投下細碎的光斑,像撒了把星星。

“敬佐藤君。”林川佑舉杯時,杯沿輕輕碰到其他人的杯子,發出清脆的聲響。

“敬蘇先生。”蘇未晴的聲音帶著笑意。

“敬所有守護時光的人。”

橋本真司的酒杯舉得很高,酒液在杯里輕輕晃動,像片縮小的海洋。“敬未來。”他的目光落在展示架上的貓木雕,那里的暗格已經空了,卻仿佛還藏著無數個春天。

宮崎清突然吹起口哨,是《桔梗謠》的旋律,他的刻刀在工作臺上輕輕敲擊,打出簡單的節拍。田中雪緒跟著哼唱起來,聲音里帶著歲月的溫潤。陽光在眾人的發間流轉,落在每件文物上:青銅鼎的饕餮紋泛著綠光,信札的墨跡在風里輕輕顫動,貓木雕的眼睛,仿佛真的眨了一下。

主站蜘蛛池模板: 瓮安县| 玉溪市| 剑川县| 鄂伦春自治旗| 南漳县| 青海省| 潜江市| 海兴县| 盐津县| 滦南县| 遂溪县| 娱乐| 利川市| 汨罗市| 辰溪县| 蒙山县| 清水县| 镇巴县| 兴文县| 高台县| 三台县| 罗山县| 湘潭县| 江口县| 合作市| 渭源县| 滦南县| 旬邑县| 太仓市| 宁津县| 广东省| 苍山县| 盐城市| 虹口区| 阜新市| 饶平县| 横峰县| 白山市| 汶川县| 文水县| 普宁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