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遠是被手機震動吵醒的，外包公司的群里彈出消息：“今天臨時加派任務，各部門協助整理倉庫積壓物資。”他看了眼時間，六點半，窗外的雨還沒停，淅淅瀝瀝的，像沒完沒了的絮叨。

洗漱時，他對著鏡子摸了摸下巴，胡茬已經冒出青色。想起昨晚蘇經理慌亂的眼神，心里那點疑慮像發潮的霉斑，又蔓延了幾分。他把玉佩塞進襯衫內袋，貼著胸口，冰涼的觸感能讓他稍微冷靜些。

到公司時，倉庫門口已經堆了不少待整理的箱子。蘇經理叉著腰站在那里，看見林遠，揚了揚下巴：“你去清點C區的電子元件，下午下班前把清單交上來。”C區是倉庫最偏僻的角落，據說堆著幾年前淘汰的舊零件，標簽早就模糊不清。

張哥湊過來，低聲說：“她這是故意支開你呢。”

林遠點點頭，沒說話。他抱著登記本走向C區，心里卻在盤算著怎么再看看那些舊臺賬。電子元件的清點工作繁瑣又枯燥，他一邊核對型號，一邊留意著倉庫門口的動靜。中午蘇經理離開時，他看見她手里拎著一個檔案袋，腳步匆匆。

下午三點，他估摸著蘇經理不會回來了，才悄悄溜回辦公區。舊臺賬還堆在他桌角，沒人動過。他快速翻到那個折角的頁面，拿出手機，把出入庫單拍了下來。又往前翻，找到對應的采購合同副本，上面的供貨方地址是郊區一家不起眼的木材廠。

“櫸木板材……”林遠喃喃自語，打開瀏覽器搜索那家木材廠，結果顯示“已注銷”。注銷時間，正好是2019年年底，也就是賬目出現問題的半年后。

他心里的疑團更大了。手指無意識地敲著桌面，觸到了內袋里的玉佩。不知是不是錯覺，指尖好像傳來一絲極淡的暖意，轉瞬即逝。

“在干嘛呢？”

突然響起的聲音嚇了林遠一跳，他猛地合上臺賬，抬頭看見實習生站在旁邊，手里拿著一摞文件。

“沒、沒什么，整理東西。”他慌忙把手機塞進口袋。

實習生沒多想，放下文件就走了。林遠摸著胸口的玉佩，心跳得厲害。他意識到自己不能再這樣偷偷摸摸，得找個人問問當年的事。

下班后，他在公司樓下等張哥。雨還在下，他把傘往張哥那邊傾斜了些。

“張哥，你還記得2019年那批櫸木板材的事嗎？”

張哥的腳步頓了一下，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怎么突然問這個？”

“沒什么，整理舊賬時看到了，有點好奇。”林遠盡量讓語氣聽起來隨意。

張哥嘆了口氣：“那事別提了，陳師傅就是因為這個被開的。當時查來查去，最后說是陳師傅記賬馬虎，多寫了30件。可陳師傅那人你不知道，較真得很，木匠出身的人，對數字比誰都敏感……”

“那蘇經理呢？她當時負責什么？”

“她是后勤助理，管出庫單簽字的。”張哥皺起眉，“你問這個干嘛？小林，我勸你別瞎打聽，這水太深。”

林遠沒再追問，心里卻像明鏡似的亮了幾分。他看著張哥走遠的背影，雨水打濕了他的肩膀，卻沒覺得冷。

回到出租屋，他把拍下來的單據打印出來，鋪在桌上。臺燈的光落在“蘇梅”的簽名上，那潦草的字跡此刻看起來格外刺眼。他拿起玉佩，放在單據旁，這次沒什么特別的感覺，只是一塊普通的舊玉佩。

夜深了，林遠還在對著單據發呆。手機響了，是母親打來的，說弟弟的資料買了，讓他別太累。掛了電話，他看著窗外的雨簾，突然覺得自己像在一片霧里行走，看不清前路，卻又隱隱覺得，只要往前走，總能摸到點什么。

他把打印的單據仔細折好，放進一個鐵盒子里，藏在床板下。明天，他想去那個注銷的木材廠舊址看看。

雨還在下，敲打著窗沿，像在數著他心里那些沒說出口的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