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室里的搜查陷入僵局。那些散落的玻璃碎片、詭異的速寫、以及錄音帶里的囈語,像一團亂麻,纏繞著林默的思緒。他再次走到那座由碎鏡組成的球形裝置前,幽藍的霓虹燈光透過鏡片折射,在墻壁上投下無數(shù)晃動的光斑,仿佛整個空間都在旋轉(zhuǎn)。
“這裝置……總覺得哪里不對勁。”趙剛繞著裝置轉(zhuǎn)了一圈,“陳默的作品雖然詭異,但從來沒這么……壓抑過。你看這些鏡片的角度,像是刻意對著某個方向。”
林默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裝置背面的鏡片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密集,而且角度微微傾斜,都指向畫室盡頭那面看似普通的白墻。他走過去,用手敲了敲墻面,聲音有些發(fā)空。
“這墻后面是空的?”林默的心跳開始加速。
他讓技術科的同事用探測儀掃描,結(jié)果顯示墻壁后確實存在一個約十平米的空間。眾人合力撬開墻面,一股混合著福爾馬林和腐爛氣味的寒氣撲面而來,讓在場所有人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墻后是一個狹窄的密室,同樣布滿了鏡子,從地面到天花板,密密麻麻,反射著外面透進來的微光,讓人分不清真實與虛幻。而在這些鏡子的環(huán)繞中,赫然躺著一具具僵硬的尸體。
林默的瞳孔驟然收縮。
不是一具,是九具。
九具尸體以奇怪的姿勢蜷縮在地上,身上穿著統(tǒng)一的白色病號服,面容扭曲,眼睛圓睜,仿佛在臨死前看到了世間最恐怖的景象。他們的皮膚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青灰色,顯然已經(jīng)死亡很久,但尸體被某種方式處理過,沒有過度腐爛。
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每具尸體的胸口,都被人用紅色的顏料畫著一個數(shù)字,從1到9,依次排列。
“我的天……”趙剛倒吸一口涼氣,臉色慘白,“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
林默強壓下心中的震驚,戴上手套,小心翼翼地走進密室。鏡子里映出無數(shù)個他的身影,也映出那些猙獰的尸體,仿佛整個空間都成了一個巨大的屠宰場。
他蹲下身,仔細觀察第一具尸體。死者是個年輕女性,二十歲左右,胸口的數(shù)字“1”被畫得很大,顏料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她的手指緊緊攥著,指甲縫里嵌著一點鏡子的碎片。
“查這些人的身份,”林默的聲音有些沙啞,“比對失蹤人口數(shù)據(jù)庫,特別是近五年在精神病院有就診記錄的人。”
“精神病院?”趙剛愣住了,“你怎么知道他們?nèi)ミ^精神病院?”
林默指了指尸體身上的病號服:“這不是普通醫(yī)院的款式,是市精神病院特有的。而且,陳默失蹤前打過精神病院的電話,這里一定有關聯(lián)。”
他繼續(xù)檢查其他尸體。從2到9,數(shù)字依次遞增,死者的年齡也從年輕到年老不等,最大的看起來有六十多歲。他們的死狀幾乎一致,都是極度恐懼導致的窒息,和孫桂蘭、周海濱的死狀有幾分相似,但更顯詭異。
在第9具尸體的旁邊,林默發(fā)現(xiàn)了一個小小的錄音筆,上面沾著干涸的血跡。他按下播放鍵,里面?zhèn)鱽硪魂嚁鄶嗬m(xù)續(xù)的對話,聲音模糊不清,但能分辨出是一男一女。
“……第九個了……他說這樣就能打開‘門’……”女人的聲音帶著哭腔。
“別信他的……那些鏡子里的東西……是假的……”男人的聲音虛弱而恐懼。
“可是……陳默已經(jīng)開始了……他說我們都是‘祭品’……”
“不……快跑……”
錄音到這里戛然而止,只剩下一陣刺耳的電流聲。
陳默!
林默的心猛地一沉。這段錄音表明,這些人是被陳默殺死的?他就是那個畫下數(shù)字的人?他口中的“門”和“祭品”,又是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環(huán)顧密室。鏡子里的尸體影像重重疊疊,仿佛有無數(shù)雙眼睛在盯著他。墻上除了鏡子,還貼著一些剪報,都是關于“夢境實驗”、“集體潛意識”、“數(shù)字符號學”的文章,邊緣用紅筆圈出了重點。
其中一張剪報上,用紅筆寫著一行字:“九為極數(shù),鏡為界,魂為引,方可通冥府之門。”
“冥府之門?”趙剛看著這句話,只覺得頭皮發(fā)麻,“陳默瘋了嗎?他殺了九個人,就是為了搞這種邪教儀式?”
林默沒有說話,他的目光落在密室角落的一個鐵架上。鐵架上放著一個筆記本,封面已經(jīng)被血染紅。他翻開筆記本,里面的字跡潦草而瘋狂,記錄著陳默的“實驗日志”:
“第1天:他們說鏡子里有另一個世界,我不信。”
“第15天:開始做噩夢,夢里總有九扇門,每扇門后都有一雙眼睛。”
“第30天:精神病院的‘前輩’告訴我,用九個人的‘恐懼之魂’,可以打開那扇門,看到真相。”
“第60天:找到了第一個‘祭品’,她的恐懼很純粹,像初生的嬰兒。”
“第180天:已經(jīng)第九個了,鏡子里的‘它們’越來越清晰,門快開了……”
最后一頁,畫著一個和畫室草圖上一樣的迷宮符號,迷宮的中心,是一個巨大的“9”字。
林默合上筆記本,指尖冰涼。陳默的精神顯然已經(jīng)失常,但他的“實驗”并非空穴來風。那個“精神病院的前輩”是誰?這些死者和精神病院到底有什么關系?
“查市精神病院近五年的離職人員和死亡病例,”林默對趙剛說道,“特別是研究‘夢境’、‘符號學’的醫(yī)生或病人。另外,把這九具尸體的DNA和失蹤人口比對,盡快確認身份。”
“好。”趙剛立刻安排下去,聲音還有些發(fā)顫。
林默再次看向那些鏡子。無數(shù)個自己的身影和尸體的影像交織在一起,讓他產(chǎn)生了一種強烈的眩暈感。他突然注意到,其中一面鏡子的角落,有一道細微的劃痕,像是有人用指甲刻上去的。
他湊近一看,劃痕組成了一個小小的“逃”字。
是死者留下的?還是陳默自己刻的?
就在這時,技術科的同事在密室的通風管道里有了新發(fā)現(xiàn)——一個被撕碎的身份證,拼起來后顯示,持有者名叫“李夢”,是市精神病院的一名護士,三年前失蹤。
而在李夢的身份證背面,同樣畫著一個數(shù)字:“10”。
第十個?
林默的心臟驟然緊縮。陳默的目標不止九個人?他還在尋找第十個“祭品”?
“快!查李夢的社會關系!”林默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凝重,“還有,全市范圍內(nèi)搜捕陳默,他很可能還在濱海市,而且極度危險!”
密室里的鏡子反射著幽藍的光,那些尸體胸口的數(shù)字在光影中若隱若現(xiàn),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一個瘋狂而恐怖的計劃。林默知道,這起案件遠比他想象的更復雜,陳默的失蹤只是一個開始,那個隱藏在精神病院背后的“前輩”,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而那扇被陳默視為目標的“冥府之門”,到底通向哪里?
林默走出密室,重新關上那面墻。畫室里的鏡子裝置依舊在旋轉(zhuǎn),霓虹燈光閃爍不定。他仿佛能聽到錄音帶里陳默的囈語,聽到那些死者的尖叫,聽到鏡子里傳來的、若有若無的敲門聲。
新的迷局,以一種血腥而詭異的方式,展現(xiàn)在他面前。而這一次,對手是一個被瘋狂吞噬的藝術家,和一個隱藏在精神病院陰影里的神秘人。
林默握緊了拳頭,眼神銳利如刀。無論這“門”后是什么,他都必須阻止它被打開。
雨還在下,敲打著畫室的屋頂,像是在為那些死去的靈魂,奏響一曲悲涼的挽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