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精神病院的檔案庫積滿了灰塵,陽光透過高窗斜斜地照進來,光柱中漂浮的塵埃像是無數細小的幽靈。林默和趙剛在堆積如山的舊檔案里翻找,空氣中彌漫著紙張腐爛的味道。
“找到了!”趙剛從一摞標著“2018-2020年離職人員”的檔案里抽出一份,“李夢,2018年入職,2021年失蹤,檔案里寫著‘因個人原因離職’,但沒有離職證明,顯然是被醫院隱瞞了。”
檔案里的李夢是個清秀的年輕女孩,照片上的她穿著護士服,笑容靦腆。履歷顯示她大學學的是精神護理學,成績優異,入職后被分配到“特殊觀察區”——也就是精神病院里看管重癥患者的區域。
“特殊觀察區……”林默的指尖劃過這幾個字,“陳默的通話記錄顯示,他聯系的正是這個區域的內線電話。”
他們找到當年的護士長,一個頭發花白的老太太,說起李夢,她嘆了口氣:“那姑娘太實誠,眼里容不得沙子。特殊觀察區里有個姓高的醫生,搞些見不得光的實驗,李夢撞見了,跟他吵了一架,沒過多久就不見了。”
“高醫生?”林默追問,“叫什么名字?現在還在醫院嗎?”
“高志遠,”護士長的聲音壓低了,“聽說后來調去了私人診所,具體在哪不清楚。他當年在院里很受器重,后臺硬得很,我們都不敢惹。”
高志遠。
林默在心里記下這個名字,又問:“他搞什么實驗?”
“不清楚,”護士長搖頭,“只知道他總找些‘聽話’的病人,關在單獨的病房里,有時候整夜不關燈,還會放些奇怪的聲音。李夢說,她看到過病人被綁在椅子上,面前擺著一面大鏡子,哭得撕心裂肺。”
鏡子。
林默的腦海里瞬間閃過畫室密室里那些布滿鏡子的墻壁。陳默的“鏡中世界”、高志遠的鏡子實驗、李夢的失蹤……這三者之間,必然存在著某種黑暗的聯系。
“我們還查到,”趙剛這時接到技術科的電話,臉色凝重,“密室里的九具尸體,DNA比對結果出來了,都是近五年從市精神病院‘出院’或‘失蹤’的病人,其中有七個在檔案里登記的主治醫生,都是高志遠。”
所有的線索,都指向了這個神秘的高志遠。
林默立刻調取高志遠的資料。資料顯示,他是國內“鏡像心理學”領域的權威,主張通過鏡像反射研究人的潛意識,但他的一些理論因過于激進,曾在學術圈引起爭議。2022年,他以“身體原因”為由從市精神病院離職,此后便杳無音信。
“他的私人診所查到了嗎?”林默問。
“查到一家‘靜心診所’,在郊區,法人是高志遠的侄子,但實際經營者就是他本人。”趙剛調出地圖,“我們的人已經過去排查了,診所還在營業,但高志遠不在,說是去外地參加學術會議了。”
“跑了?”
“不像,”趙剛搖頭,“診所里的病人說,他昨天還在坐診,只是下午突然提前離開了,走得很匆忙。”
林默的目光落在李夢的檔案上,照片里的女孩眼神清澈。“李夢既然發現了高志遠的秘密,不可能毫無準備。查她的銀行賬戶和通訊記錄,看她失蹤前有沒有轉移過什么東西,或者聯系過什么人。”
調查結果很快出來:李夢失蹤前三天,曾向一個匿名賬戶轉入一筆錢,數額不大,只有五千塊。更關鍵的是,她的租房合同顯示,她在市區還有一個秘密住處,登記的名字是她的遠房表妹。
“去她的秘密住處。”林默當機立斷。
李夢的秘密住處藏在一棟老舊的居民樓里,一室一廳,布置得很簡單。屋里落了一層薄灰,像是很久沒人住過,但冰箱里還凍著速凍餃子,衣柜里掛著當季的衣服——她不是主動離開的,更像是突然中斷了生活。
林默的目光被書架上的一個上鎖的筆記本吸引。他撬開鎖,里面的內容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筆記本里記錄著李夢在特殊觀察區的所見所聞,字跡從工整到潦草,最后幾頁幾乎是顫抖著寫的:
“3月15日:高醫生又帶了個病人進‘鏡房’,是個十七歲的男孩,說他總看到鏡子里有另一個自己。”
“4月2日:男孩出來后瘋了,見人就喊‘別信鏡子里的’,被高醫生注射了大劑量鎮靜劑。”
“4月20日:我在高醫生的辦公室看到一份名單,上面有九個名字,都是近期‘出院’的病人,旁邊標著‘實驗體1-9’。”
“5月1日:他發現我在查他了,剛才在走廊里,他盯著我說‘鏡子里的東西,也很喜歡你’。我害怕。”
“5月3日:陳默來過,他是高醫生以前的病人,說自己能和‘鏡中世界’溝通。高醫生讓他‘完成最后的儀式’,用九個‘恐懼載體’打開通道。我偷聽到他們提到‘第十個’,好像是指我……”
筆記本的最后,夾著一張便簽,上面寫著一個地址:郊區廢棄療養院,3號病房。
林默的心臟驟然緊縮。
高志遠不僅是實驗的主導者,還是陳默的“前輩”!他利用陳默的精神問題,操縱他殺害了九名病人,完成所謂的“儀式”!而李夢,因為發現了真相,成了他們的下一個目標!
“立刻去郊區廢棄療養院!”林默抓起外套就往外跑,“高志遠很可能在那里,李夢也可能被藏在那!”
車駛離市區,朝著荒涼的郊區疾馳。林默看著窗外倒退的樹木,腦海里反復回響著筆記本里的話——“鏡子里的東西,也很喜歡你”。
高志遠的實驗到底是什么?所謂的“鏡中世界”和“通道”,又是指向哪里?
他拿出手機,撥通了正在靜心診所排查的同事電話:“查高志遠的車!看他昨天下午的行車軌跡,是不是去過廢棄療養院!”
“查到了!”同事的聲音帶著急促,“他的車昨天下午確實去過療養院,停留了兩個小時才離開!而且……我們在他的診所辦公室里,發現了一面被黑布蓋住的大鏡子,鏡子后面的墻壁上,也畫著和陳默畫室里一樣的迷宮符號!”
林默掛了電話,手心已經滲出冷汗。
這場由鏡子和瘋狂編織的迷局,遠比他想象的更龐大、更詭異。高志遠就像一個隱藏在幕后的操縱者,用病人的恐懼做燃料,用陳默的瘋狂做刀刃,一步步推進著他那邪惡的計劃。
而那個廢棄的療養院,很可能就是他的最終“實驗室”。
車窗外,天色漸漸暗了下來,廢棄療養院的輪廓在暮色中越來越清晰,像一頭蟄伏在荒野中的巨獸,等待著獵物的到來。
林默握緊了方向盤,眼神銳利如刀。他知道,接下來要面對的,可能是一個被科學狂熱徹底吞噬的瘋子,和一個由鏡子構建的、扭曲的世界。
但他必須去。為了那九具無名尸體,為了失蹤的李夢,也為了阻止這場瘋狂的罪惡繼續蔓延。
廢棄療養院的大門越來越近,銹跡斑斑的鐵門上,纏繞著干枯的藤蔓,像一道道猙獰的傷疤。
林默深吸一口氣,踩下了油門。車沖破大門,朝著療養院深處駛去。
新的風暴,已經在這片廢棄的土地上,等待著他的到來。